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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明月席地而坐(重生)在線閱讀 - 分卷(19)

分卷(19)

    隨即又皺著眉頭向聶秋介紹道:黃盛。

    對,面前這個人正是方岐生的師弟,黃盛。

    聶秋點了點頭,不卑不亢地打了聲招呼,你好。

    要是說方岐生一看就是那種不好惹的類型,那黃盛就恰恰相反了。他看著好像和那種被寵壞的小公子沒什么兩樣,身上帶了點傲氣,對其他人都低看一等,又偏偏不經世事要是這么想,那就大錯特錯了,他和那些小公子相同的只有倨傲頑劣這一點,其他的都不大一樣,尤其是說一不二,從不找人幫忙這一點。

    畢竟,他的武功在魔教里都是前幾名,完全沒有找別人幫忙的必要。

    魔教前教主,方岐生和黃盛的師父常錦煜,當初就是途經黃府,偶然遇見了嬌生慣養的黃盛,意外發現他在習武方面天賦異稟,只是稍稍一點撥就能學得通透,當即便把人拐回了魔教,收為了自己的關門弟子。

    黃盛總結道:長得挺好看,眼光太低了。

    方岐生將殘風劍從木桌中抽了出來,劍身和桌子摩擦間發出了一聲悶悶的聲響,他翻過手腕,把重劍橫在了桌面上,面無表情道:你沒事干來霞雁城做什么?

    他又添了一句:有事就說,沒事就滾。

    你動作太慢了。像你這樣子,找到猴年馬月才能把人找回來?所以我只好親自去找了。黃盛也不看他,饒有興趣地看著聶秋,說道,你覺得他怎么樣?

    聶秋不動聲色道:方晟生嗎?

    黃盛聽他口中說出這個名字后,倒沒有意外,眼中的情緒一掩,臉上顯出些戾氣來,嘴角偏偏還帶了一點笑,是啊。

    很客氣,人挺好的。聶秋老老實實說道。

    方岐生嘴角一抽。

    黃盛那頭更夸張,一副吞了蒼蠅的表情,這才終于轉過去看了一眼方岐生,他竟然說你很客氣,還是個好人。

    你們是商量好了膈應我的吧?他喝下一口茶,像是要把喉嚨里的那根卡得他變了臉色的魚刺吞下去,隨即站了起來,朝門外走去,你出來,我有話和你說。

    聶秋是有意說出方晟生這三個字的,他看出黃盛是要試探他,就遂了他的愿,說出了方岐生的假名,也就是告訴了黃盛,方岐生并未告訴他自己的真實身份。

    所以黃盛要同方岐生講重要的事情時,就避開了聶秋。

    他雖然和方岐生不對付,但是在魔教一事上,卻從來沒有過意見相左的情況。

    方岐生面色不改,坐在原處,用那雙泛著微微冷意的眼睛深深地看了一眼聶秋,才站了起來,說道:我沒胃口了。你吃完之后就先回去吧。

    聶秋點了點頭,方岐生便把殘風劍插回匣中,將劍匣往身上一背,和黃盛出去了。

    看著方岐生離去的背影,聶秋無意識地撫了撫手腕處的痕跡,一桌的飯菜擺在眼前,他卻也是失了胃口,硬吞下一口飯都覺得是味如嚼蠟。

    方岐生最后留下的那個眼神,讓聶秋還以為自己是暴露了什么。

    難道剛剛做得有些刻意了?

    那些灼熱的視線在方岐生離開后又粘在了他的身上,聶秋本來就沒有什么胃口了,又被人看著,所以隨意吃了一些東西,將肚子填得半飽之后,留下銀兩,也離開了。

    他順道吩咐了小二抬幾壇子酒上來,便上了樓,回了房間。

    第24章 、烈酒

    頭發還有些濕,聶秋順道讓剛把酒壇放下的小二把已經冷了水的木桶抬下去后,就推開了窗戶,倚在窗邊看著窗外已經完全暗下來的夜色。

    他還沒點上燈,住的房間又在四層,下面的人群熙熙攘攘,倒也沒有幾個注意到他。

    晚風漸起,不溫不涼的微風拂過聶秋的發梢,沒過多久就將頭發吹干了大半。

    聶秋垂著眼睛看著街邊的幾盞紙糊的燈籠,淺黃色燭光叫人有種身子都暖和起來的錯覺,他往常不曾有真正閑下來的時候,即使是像這般倚窗而望,腦中都堆滿了讓人心煩意亂的事情,他又是那種細致認真的類型,這時候就總是會一遍遍地想,一遍遍地推敲

    然而這回聶秋卻是什么都沒想。

    既然祭天大典還有那么一段時間才會舉行,他又何必在此時庸人自擾?

    他撫了撫垂在肩上的黑發,柔順光滑的長發在指尖流過,感覺到原本濕漉漉的頭發已經干得差不多了之后,聶秋就回身把燭燈點上了。

    燭火緩緩地搖曳,將房間內都蒙上了一層淺淺的火光。

    黃盛啊。聶秋心中念道。

    他沒想到這么快就會見到黃盛。

    他不大記得清死在自己刀下的人,對黃盛的印象卻是很深刻。

    聶秋記得黃盛是一學就會的那類天才,可惜和方岐生不同,他自己對學武一事不夠上心,所以方岐生即使天賦普通,十年下來卻比黃盛的武功高上了一截。

    如果不是遇見了常錦煜,他現在大抵和個尋常公子沒什么兩樣雖說黃家家底深厚,但也沒有聶家那般厲害,頂多就算得上是偏遠城鎮里富貴一些的人家,家族前幾代本來都是平民,所以也沒有家規那類嚴苛的東西,黃盛家里的都是老實淳樸的人,沒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還常常接濟一方的百姓。

    可惜最寵愛的小兒子被魔教教主看上了,連哄帶騙地拐去了魔教。

    那火哪是聶秋或者正道人士放的,分明是黃家自己放的火。

    他從來沒有后悔過自己的所作所為,也不想為自己做任何辯解,但黃盛那件事上,確實是他理虧了,所以在皇帝要和他對峙的時候才一個字也沒辦法反駁。

    聶秋敲在桌面上的手指忽然一重,猛然響起的悶響讓他一下子清醒了過來。

    黃盛這一世還沒有死。

    自從他重生之后,上一世的種種回憶就經常和這一世發生的事情在他腦中交叉,聶秋甚至有時候覺得自己硬生生被分成了兩部分,一部分還在上一世,做那個囚在籠中的傀儡,而這另一部分則在這一世,他掙脫了籠子,卻對著與之前完全不同的大千世界不知所措了。

    他以前沒有和黃盛交流過,今天一見,聶秋卻發現,一旦他把自己的身份從正道之中脫離出來之后,對其他人的看法卻都不太一樣了。

    就他今日的所見所聞來看,黃盛這個人并沒有做錯什么事情。

    離黃府的那件事還有幾年時間,一切都還沒有發生,也還沒有任何預兆。

    聶秋搖了搖頭,伸手將一旁的酒壇子拍開了。

    他要的是最烈的那類酒,所以泥封一開,醇厚濃郁的酒氣就在房間內散開了,聶秋之前唯一喝過一次酒就是在二十四歲那年,祭天大典的前幾日,他一個人在聶家,找了個涼亭,自顧自地喝了一些。

    不過那一回喝的酒比較清冽,不似這次一般濃厚。

    也不知道自己醉酒之后到底是個什么模樣,只希望不會太過失態。

    聶秋倒了一些酒在碗中,晃了晃酒碗,借著燭光瞧著那緩緩轉動的漩渦,想到,他理應不對自己的酒量抱太大希望,只希望到時候不會吐得到處都是。

    只是聞了聞酒氣,聶秋都覺得頭暈,頗有些醉醺醺的感覺。

    想來黃盛也不是那種話多的人,三言兩語就說完了事情,所以聶秋沒有等太久,過了一會兒后,他的房門就被敲響了。

    夜風一吹,將酒氣吹散了大半。

    聶秋放下酒碗,幾步走過去開了門,門外果然站的是方岐生。

    方岐生聞見那股酒氣,邊和聶秋往里走邊問道:你不會是已經自己喝了一些了吧?

    聶秋關上門,說道:還沒。黃盛走了嗎?

    一身藏青色的男子撩開下擺,坐在了木椅上,聞言不滿道:提他做什么?

    他要是還沒走,我本來還想邀他一起來喝酒。聶秋坐下后,替方岐生倒上了酒。

    他有意引著話題往黃盛那邊靠,方岐生也就著他的話說,放下劍匣后,用手支著下巴瞧他,說道:奇怪,可你剛剛分明是故意順的他的意。

    聶秋仰頭飲下一口酒,烈酒入喉,將他喉嚨到小腹那一條道都燙得火辣辣的疼。

    我是順了你的意。他說道。

    我沒說過要叫你避嫌。方岐生見他飲酒,自己也端起了酒碗,和聶秋碰了碰碗,隨即將碗中的烈酒盡數飲下,這酒還挺烈的你是真打算把自己喝醉了?

    要是我發酒瘋太兇,你就把我關起來算了。聶秋委實不對自己的酒量抱什么希望,連喝了兩碗下肚后,就有些醉醺醺的了,好歹不叫我半夜跑到街上去。

    方岐生聞言,奇道:你以前沒喝醉過?

    聶秋帶著幾分酒意點了點頭。

    我見過喝醉后一言不發的,也見過喝醉后說胡話的,還見過喝醉后一直吐的。聶秋又給自己倒了一碗酒,我估計是無緣看見你喝醉的樣子了。

    方岐生輕輕掀了掀嘴角,確實沒幾個人見過我喝醉的樣子。

    他喉結一動,又飲下了一碗酒,我喝醉時的樣子與平時無異,所以也沒多少人發現我喝醉這回事,都以為我是千杯不醉。

    方岐生算是喝過許多酒了,這酒卻是能在他喝過的烈酒里排上號。

    此時同聶秋喝了幾碗酒之后,他的小腹處已是guntang一片,似有熊熊烈火在灼燒。

    喝酒也不能不間斷地喝,方岐生一念至此,便擱了酒碗,打算歇一會兒再繼續喝下去,抬頭時卻借著窗外照進來的夜色看清了聶秋這時候的模樣。

    為了把頭發晾干,聶秋便沒有像平時那樣將長發束起,那酒碗又大,他們此時已經喝下了將近兩壇的酒了,聶秋明顯有些醉醺醺的,面上瞧著似乎還有點泛紅,漆黑的長發隨意地披散在肩頭或纏在手腕上他好像起了困意,眼神飄忽地瞧著窗外,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察覺到了方岐生的視線,聶秋斜過眼睛,順著視線看了過來。

    他本來就生得一雙宛若桃花的眼睛,眼角細而略翹,笑的時候,眼睛一彎,就有種似醉非醉的感覺,盛滿了盈盈的水光,可謂是眼波帶笑,眉梢含情。

    此時他又是半醉不醉的狀態,眼眶外的那一圈就帶了點更明顯的淺紅。

    方岐生一愣,聶秋便慢悠悠地開了口,你不喝了嗎?

    我覺得你已經醉得差不多了。方岐生心道,卻只是說他等會兒再繼續喝。

    黃盛走了嗎?聶秋問道。

    你又提他?

    聶秋端著酒碗認真思索了一番。

    半晌后,他似乎是想起了之前的對話,說道:你確實是叫我避嫌了的。

    方岐生忍不住笑了笑,你都開始說胡話了。

    聶秋好像思維有些混亂,但是好歹是知道自己在說什么的,他沉吟了一會兒后,說道:下次再遇見黃盛,叫他一起來喝酒吧。

    你對他還挺上心的。

    他看著挺面善。

    方岐生失手將碗中的酒灑出來了幾滴,你是不是看誰都覺得面善?

    聶秋的頭似乎很重,他就只好騰出一只手來托著臉頰,聽到方岐生說的話后,搖了搖頭。

    這就是聶秋喝醉后的前一段時間了。

    聶秋要喝,方岐生也沒有攔他,畢竟一開始就說好了不醉不歸,喝到后面的時候,方岐生自己也有幾分醉意了,腦袋昏昏沉沉的,眼前的人合著夜色燭火連成了一片。

    桌邊的酒壇疊了幾層高,里面都是滴酒不剩。

    聶秋一開始還會說話,到了后面話就越來越少,偶爾方岐生說些什么的時候才開口搭幾句腔,眼睛微闔,垂著頭慢慢地抿酒,也不知道是不是要快睡著了。

    你之前問我魔教如何。聶秋幾乎是倚在了窗邊,轉動著手中的酒碗,忽然說道,現在換我問你一句,你覺得正道如何?

    方岐生道:實在不如何。

    聶秋噗嗤一笑。

    你又不是正道的人,怎么知道正道到底如何?他臉上還掛著一點笑意,眼中的情緒全部掩在了低垂的睫毛下,叫人看得不清楚,我又不是魔教的人,怎么能隨意評價魔教?

    方岐生雖然不知道聶秋到底想要說什么,卻又隱約明白了他的意思。

    聶秋道:正道的溫展行,還可以。

    方岐生眉頭一挑,借著酒意說道:魔教的周儒,也不錯。

    聶秋從記憶角落里找到這個名字,周儒,是魔教左護法。

    人斯斯文文的,武功一般,對魔教也很忠誠,就是每次都幫忙殿后,太纏人了。

    聶秋又說:正道的沉云閣高手輩出。

    方岐生這回是記得聶秋就是沉云閣的弟子,就問道:包括聶秋?

    白衣男子將披散的長發隨意地往身后一撥,側目淺笑道:蟬聯幾屆比武大會榜首,師從裂云刀,紅雪艷梅的師弟,沉云閣的關門弟子。

    聶秋是內斂溫潤的類型,平日里就像刀鞘中的利刃一般,鋒芒不外露,此時他剛說出這番話之后,眼中的光卻變得很亮,連唇邊那抹原本看著很溫和的笑意都顯出了幾分傲然。

    方岐生的手指從劍匣上一拂而過。

    他還稱不上是武癡,沒有那種一見到強者就要比劃一番的愛好。

    但是聶秋的□□,方岐生卻還是第一回見到此類武器,所以才興起了比試的念頭,主要也是想知道他所走的刀法路子和普通的有何不同。他之前也沒有想過聶秋的武功到底有多深,只覺得還不錯,直到現在,聶秋說出了這句話之后才真的起了要跟他認真比試的想法。

    方岐生的心中微微一動,瞧著聶秋已是醉得有些頭腦不清了,就借此機會問道:那聶秋除了沉云閣弟子的身份以外,還有什么身份嗎?

    他承認乘人之危不太好。

    但是畢竟機會擺在面前,常錦煜一直教導他和黃盛,有便宜不撿,和癡呆無異。

    所以方岐生問了這句話之后,是半點心虛都沒有。

    聶秋靜靜地看了一會兒坐在自己面前的人,似乎是在辨認他到底是誰。

    溫潤內斂的氣息一收,他眼中泛著的光芒就還余了一些冷銳的鋒利。

    過了一會兒,聶秋才噙著和先前沒有兩樣的笑意,將頭靠在自己的手臂上,吐息間帶著nongnong的酒氣,喊道:方晟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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