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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斂見柒和動了,也持劍往柒和那邊動了幾步。 那兩道黑影撲來,卻并不是朝著柒和與溫斂,而是地上那碎得稀爛的鏡子。 兩個黑影圍著那鏡子,發出尖利的哀嚎。 原來從一開始,那魔就是沖著鏡子來的?柒和看著溫斂,企圖得到一點答復。 溫斂嘆了一聲,挺劍刺去,這次他劍光極快,四下里仿佛有萬劍一同刺去,那兩道黑影不躲不避,被那鋪天劍光籠罩。待劍光平息,哪里還有那兩道黑影,一顆無神的眼珠掉到地上。 就這就這? 柒和小小的腦袋有大大的問號。 溫斂收了意心劍,說:“給他個解脫吧?!?/br> 忽然,那黑影所在的地方,浮起一道光,有點像現代的全息投影。那光展開,放電影似的放起無聲的畫面。 那是一座山,山坡陡峭,一位女子倒在樹下,面色蒼白,鏡頭極慢地走過去,一只粗糙的大手伸到女子人中,探了探。隨后背起女子,快步下山而去。 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春日正午,鏡頭對著一個面容姣好的女人,那女人看著這邊,彎了唇,卻不說話,一雙眼睛明媚,盛著無限柔情,正是上一個畫面中暈倒的女子。女人身旁是一方小桌,放著幾個簡單的青菜,兩只粗碗,兩雙木筷。鏡頭晃晃悠悠沖過去,貼近了女人,一時畫面旋轉了起來。 畫面中的人換成了一個三四歲的小女孩,扎著雙髻,脖子上戴著一把小小的銀鎖,坐在膝上,笑的甜美,正舉著一串糖葫蘆在吃。 那女子身影和小孩形象,分明就是那黑影所化的樣子。柒和說:“這是那李風的記憶?” 溫斂點點頭,聽到外面的老頭還在含糊不清地叫嚷,眉頭一皺甩了個噤聲符。那老頭登時安靜下來,溫斂說:“這是他的眼睛看到的一切?!?/br> 不知錯過了什么,那鏡頭視角已在一個棺材鋪子里,李風掏了全身上下所有的口袋,買了兩口薄棺,一大一小,費力地往家里拖,地上落下一顆顆水珠。不知是這樸實漢子落下的淚,還是身上淌下的汗。 溫斂聲音不大,說:“卻不知李風是何時入了魔?!?/br> 等李風回到家里,卻不見妻女遺體。氣憤至極的他抄起鐵鍬,沖進一間房子里,面前一個滿臉皺紋的老頭,正是那村長。村長嘴巴一張一合,神情極其鄙夷,柒和辨出他的嘴型,是他說過的話“橫死之人,哪能葬在我李家墳地?” 柒和幾乎能聽到他話里不知何來的傲慢。 “李風竟不知妻女葬在何處?!逼夂鸵а狼旋X。 她和溫斂都猜到,大概是村里人把二人尸體隨意拋到瀏山去了,恐怕不曾安葬。 畫面再變,李風失魂落魄,鏡頭不斷晃動。他果然找到那瀏山上去了。李風在山上漫無目的四處奔尋,不料迎面撞上一群餓狼。 柒和暗暗攥緊自己的手。 接下來的畫面,滿目猩紅,早已喪失求生意志的李風不跑也不掙扎,只看著群狼將自己撕成碎片,吞吃下腹。 柒和偏了頭不愿再看,只覺呼吸不暢。李風從小沒了雙親,無依無靠,卻性情憨厚善良,上山打柴時,救了素不相識的啞女,一個再俗套不過的故事。啞女愛上了這個善良老實又勤勞的漢子,二人結為夫婦,過著清貧但幸福的日子。 兩人甚至有了一個孩子,那是個極其可愛的小姑娘,繼承了母親的容貌,雪白伶俐。手頭拮據的李風,有多愛妻子,就有自己的孩子,不知道攢了多久的錢,給孩子打了一把最平常樸素不過,小小的銀鎖,盼她長命百歲。 老天殘忍,令他痛失妻女,他生命中唯一的溫暖與慰藉。他掏空積蓄置了兩口薄棺,想將妻女好好安葬,卻發現村里人早將自己“橫死”,“不詳”的愛人與女兒隨意拋到了山上。李風肝膽俱裂,瘋一般上山去尋,卻遇見餓狼,被生生分吃了。 “魔氣?!?/br> 聽到溫斂的聲音,柒和終于又抬頭看了一眼,那畫面已經很模糊了,糊著濃厚的血色,對著天。一股黑氣忽然出現,撲進了畫面中。 “原來是臨死入了魔?!睖財康?,“被餓狼啃食了,沒了形體,只剩個眼睛,成了一團黑氣?!?/br> “所以變成了自己最愛的人的樣子,是么?”柒和語氣有些顫抖。 那黑氣先是化成了女孩,又變成了女子。嘴里卻是李風稱呼她們的名字。 ——乖乖。 ——柳兒。 溫斂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點頭說:“入魔的人,沒有自己的意志,只憑著本能行動?!?/br> 所以他憑著本能,回了這個閉塞愚昧的村子,憑著一絲執念,感應到了那碎鏡子里最親愛的女兒的氣息,不管不顧,固執地守著那面鏡子,哪怕被鋪天劍光斬成碎片。 柒和心鈍鈍的痛,親眼看到李風記憶的柒和宛如完完全全參與了李風的經歷,痛,痛徹心扉。 溫斂也不言語,兩人默默站了一會。 柒和終于轉身,要去合上那棚屋的門,忽然看到那破舊的梳妝臺上,原本放著碎鏡子的地方,下面還有個小冊子,和一把樸素的銀鎖。 柒和走近棚屋,只覺里面寒氣徹骨。拿出那兩樣東西,清了清積灰,柒和翻開了小冊子,越看,心越冷。 最終,柒和掘了三個小坑,將銀鎖和小冊子分別放進去,又拜托溫斂把那顆眼珠子也放進去,埋好。取了三塊板,請溫斂幫忙刻了三排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