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元稹到前院的時候茍洱的傷勢已經趨于穩定了下來，楊寶黛那劍索性沒有傷到骨頭和脾臟，茍洱身子這幾年本就不大爽利，被肺上的隱患拖垮了身子，也虧得曾經是個皮糙rou厚的體格在穆昌安幾次重藥調理下才是和閻王爺打了個平手，只是穆昌安在今年已經千叮嚀萬囑咐讓茍洱不能在受傷。

    屋子里頭，楊寶黛給茍洱墊了幾個軟枕頭在后背，眼中滿是悔恨，靠著旁邊的繡凳坐著就是止不住的歉意：“茍大哥，是我的錯——”

    其實錯的不是楊寶黛，是沖過來做擋箭牌的茍洱，楊寶黛其實是已經做好了給朱氏償命的準備，朱氏這些年越發的囂張，又在暗地里里頭和海如蘭和蘭桂仙有了聯系，若不是當初蘭桂丹幫了趙元稹大忙，依照趙元稹的性子是必要趕盡殺絕的！萬萬想不到這幾個螻蟻不好好的茍延殘喘，反倒是要翻天了。

    “和你沒關系，是我自己作死上去的，現在不是青花鎮，一舉一動外頭都有人看著的，而且現在正是張閣老翻案的時候，元稹不能又任何的污點和把柄落到外頭去，再則你娘身子也不好，別讓她擔心，今日你們兩個都是氣昏了頭，記住了，這個時候什么事情都不能發生！”

    茍洱看著撩開竹簾進來的趙元稹，就笑道：“我沒事，你娘如何了？”

    趙元稹眸子半收斂，對著楊寶黛道：“你先回院子，我有事情同茍洱說?！?/br>
    楊寶黛輕輕嗯了一聲，慢慢站了起來：“藥已經熬好了，一會你在幫他換下藥?！彼叱鑫葑?，就看從外頭匆匆跑進來的碧晴，小丫頭慌的不行，眼淚滿臉都是：“茍大哥怎么了！他好好的怎么就受傷了！他好端端的怎么可能！——”她聲音低了下來，楊寶黛拉住她：“先與我回去，這里有少爺?！?/br>
    碧晴聽著趙元稹的名字就不敢貿然朝著里面去，只能攙扶著楊寶黛出去，卻是看著個姑娘提著裙擺走了進來，正是居住在前院的譚妙，譚妙手里似乎捏著什么瓷瓶，瞧著楊寶黛忙朝后退開兩步，就急忙請安：“見過夫人，我，我聽說茍公子傷了，這藥是上次穆太醫贈與我的，我想著······”

    她說著聲音小了起來，碧晴立刻就道：“茍大哥的身子也是能夠隨便用藥的嗎！”

    譚妙被嚇了一跳，楊寶黛就道：“碧晴！”譚妙是客人，再說了見不見也是茍洱的事情。

    碧晴不情不愿住嘴跟著楊寶黛朝著外頭走，楊寶黛淡淡道：“譚妙是貴客，以后注意些，難不成因為你愛慕茍洱，其他的女子都要看你的眼色接近嗎？你把茍洱當做什么了？”她微微帶著些火氣，剛剛這丫頭模樣就差沒有舉著拳頭給人打到臉上去了，她還是話語一轉：“晚些時候你過去伺候茍大哥，別人守著他我不大放心?！?/br>
    “奴婢就知道夫人最心疼我了?！北糖缏犞@句話，剛剛心里的不悅頃刻之間煙消云散。

    楊寶黛則是想著怎么預備湯嬤嬤的身后事。

    ***

    屋子之中，趙元稹幫茍洱換完傷藥，瞧著那茶兩寸就傷到肺腑的傷口也是心驚rou跳，茍洱就打趣起來：“怎么？難不成你也覺得我不該上去?！?/br>
    “她若不是我親娘，我早就動手了，留著她遲早是要給我惹禍?！壁w元稹靠著床榻坐下，看著靠著軟枕頭的人：“我已經把娘拘禁起來了，外頭的流言蜚語我會強制手段壓制下來，只是她不能拘禁的太久了，下個月我要和駱軒學秘密去一趟北程境內，這事情不能耽擱，我家里的事情就交托給你了?！?/br>
    趙元稹說著，從懷中摸出個錦囊袋子：“里面是內閣的私印和我在戶部的印章，還有一枚玉牌，可以調動駱軒學安排在城外三十里的五萬軍隊?！彼D了頓，又從袖中掏出個木牌：“府邸前后院涇渭分明，等我走后，這前院就交給你看管，暗衛和眼線你都看著處理，后院里頭把我娘看牢實些，府邸丫頭小斯若有異動直接殺了，不需要口供，記住了，我去北程的事情必須隱瞞的嚴嚴實實?！?/br>
    “我可去你娘的，一個個都來麻煩我了，我是太有管家的底子了?！逼埗人粤藘陕?，昨日駱軒學也邀他私|會，也是囑咐交代了許多的事情，還把他在京城打扮的眼線暗衛都給他差遣，又把他的寶貝兒子交給他看管，他現在都是借屋子躲雨的，直接就把娃娃送到穆昌平宅子秘密養著了，穆家老太太喜歡的不行。

    “我只信你?！壁w元稹目光認真且堅定，抬手把著他的手臂：“我沒有和寶黛說實話，北程朝局兇險無比，我的探子已然三個月沒有出來消息，安置在皇子身邊的心腹眼線也不知死活，且我與陛下想支持的人不同，或許這次過去，如同搏命，茍洱，若是我回不來——”

    他的話立刻被打斷：“放你娘的屁！我可告訴你，我現在也是快死的人了，沒工夫給你們管著家看著孩子，你若是回不來，我一定——”

    “不用給我報仇，盡量護著寶黛平安即可?！壁w元稹說著鄭重的起身對著茍洱一拜：“就麻煩你了，若我娘真的作了大死威脅了寶黛和楊家人，我給你殺了她的權利?！?/br>
    “那感情好，我幫你們殺了朱氏，你們兩口子就不必背負這樣的親娘和惡毒婆母，趙元稹你怕不是在利用我布局吧，我可警告你，我現在身子什么模樣你是知道的，能不能看著明日的太陽都不知——”

    “拜托了?！壁w元稹拱手在拜：“我沒有和你說笑，我能不能活著回來，不是我能決定的?！?/br>
    “趙元稹，你是不會還隱瞞了我什么？”茍洱覺得這個人不對勁，若是以前這樣搏命的事情他是說做就做的，如今他有了楊寶黛這個心上牽掛，萬事以活命為底線，“你到底是去北程要謀劃什么，你告訴我，你她娘的不會是去幫人奪嫡的吧，你瘋了吧！”

    趙元稹就笑：“人生在世總是要搏一把的，放心，我只是告訴你最不好的結局，沒準我還能給你帶點土特產回來?！彼f著就邁出了屋子，別過頭對著里頭伸長脖子望著他的人：“放心，老子賤命一條，閻王爺不會要的?！?/br>
    茍洱捏著手里的東西，又把蓋在里頭枕頭的盒子摸了出來，里頭的令牌加上趙元稹如今給他的，說句夸大其詞的，把京城給圍起來謀逆造反都足夠了。

    他把東西收拾好，突然心頭就是一疼，開始使勁的咳嗽起來。

    “茍公子?！弊T妙聽著急促的咳嗽聲急忙走了進來，就瞧著他從旁邊柜子摸出個盒子，又拿出個藥丸端著茶水過去：“您身子已經這樣了，還要瞞著趙大人和穆太醫嗎？若是——”

    “死了就死了吧?！逼埗粤怂幫杩粗鲃油撕笞龅脚赃叺首由系娜耍骸澳愫苈斆?，為什么要裝的膽小怕事？”

    “jiejie臨走的時候告訴我，若是讓趙大人知道我是個聰明的姑娘，恐怕是要用她的命來威脅我出入朝堂，為他利用謀劃局勢?！弊T妙低聲的說起來，趙元稹的心性太過厲害，不得不防，她轉過話頭，就道：“茍公子，這次趙大人是去接我jiejie回來的嗎？”

    茍洱看著面前的人就低笑起來：“你在說什么，我倒是聽不懂了?！?/br>
    譚妙神情不見慌亂，眸子清澈見底，目光沉淀又平靜，溫聲道：“那就當小女胡言亂語的吧?！?/br>
    說完二人不在交流，一個人靜靜的坐著，一個人靜靜的躺著。

    茍洱似乎是疲乏了，打了個哈欠：“最近三個月別出府，我沒工夫派人盯著你?！彪m然這個人出門不過是去窮巷子看看孤苦無依的孩子和老人，但她現在是趙家的貴客，外頭打主意的也會日漸多起來，特別是將來兩三個月，京城不少對家官僚發現趙元稹不在京城中了，那怕是有的他忙活的。

    譚妙輕輕的答應下來，又掃了一眼茍洱：“若是我jiejie死了，我一定會讓趙大人知道死去手足的痛苦?！?/br>
    “他弟弟已經死了?！逼埗]著眼睛答話。

    譚妙又掃了茍洱一眼，意味深長道：“你死了，效果一樣?！闭f完，她把帶來的藥膏落到案幾上，施施然的走了出去，許是想說什么，但還是猶豫了兩份，慢慢的走了出去。

    她一出去，就看著被兩個護衛阻攔在外頭的碧晴，她忙不迭露出局促的表情：“碧晴姑娘，我就是——”

    碧晴心中這些年對茍洱的愛慕是府邸人都瞧得出來的，茍洱不近女色，院子里頭只有個老嬤嬤和幾個小斯還有護衛差遣，什么時候有姑娘能夠在里頭停留了，碧晴瞧著面前唯唯諾諾的譚妙，就譏諷起來：“你jiejie是個狐|媚子玩意，本以為我家主子資助你讀書認字也是識禮的?！?/br>
    “碧晴姑娘······”

    碧晴冷冷道：“滾！以后不許再來，否則我要你好看！”

    她花了怎么多年才讓茍洱眼中有她，絕對不能讓其他的女人接近茍洱！況且這個譚妙模樣好，琴棋書畫都略微通些，而且，而且太過默默無害了，會讓所有人對她都沒有什么防備，這樣的人是最能勾男人的！

    “你若是敢勾|引茍大哥！大人才不管你是誰的meimei，直接打死了剝皮抽筋都做的出來！”碧晴對著錯身而去的警告。

    譚妙笑而不語，茍洱的身子骨也撐不了多久了，只是，這個人強撐著不說，到底是圖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