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縛 第60節
“交出兵權?!鄙蚯遛o看著他說。 沈家背靠皇太后,沈清辭本不用cao心這事,但他與裴知衍是自小到大的情誼,即便提了或許會有傷二人的關系,但他也要提。 身居高位者最忌有人功高蓋主,交出兵權,憑裴知衍的如今的地位,也可保定北侯府將來的興榮。 “我明白你的意思?!迸嶂懿懖惑@,若沒有上輩子狡兔死良狗烹的下場,他亦會這么選擇。 承景帝想把他壓死在大理寺這個位置上,即便定北侯府還在那也不是現在的光輝,兵馬大權換一個三品的官職,沒那么好的買賣。 他眼底暗藏洶涌,面上不顯半分,笑語道:“我總要換點好的來,如今朝堂之上混亂,至少面上來看,顧沛安一派比我侯府要危險?!?/br> 沈清辭緊皺著眉頭,良久才舒展開來,“難怪你費勁心機也要拉下厲楝這條線?!?/br> “你自己有數就成了?!?/br> 理清思緒后,沈清辭大剌剌的往椅背上一靠,又恢復了那副休管他人瓦上霜的悠然模樣。 “誒?!彼嶂軗P了揚眉,“你那日說那馬場后面是如何的,再說仔細與我聽聽?!?/br> 裴知衍翻了折子在寫,聞言笑問道:“不如你親自去一趟?!?/br> 沈清辭撇嘴,說得跟真的一樣,“可惜啊,那地現在沒了,錯過錯過?!?/br> * 季央再醒來已經是日頭高掛,眼下正是初春時候,看著是艷陽天,風里的寒意較十二月里也不遑多讓。 用過午膳,她正與秦氏一起在花房修剪蘭花,下人進來稟報說季宴來了。 季央神色一喜,她已經許久沒有見過季宴了。 秦氏讓人將季宴請去前廳,側首對季央道:“去見你兄長吧,這些我來修剪就是了?!?/br> 季央走去前廳,季宴見她過來先是一笑,完了就一板臉,瞧著那叫一個氣啊。 季央心里虧著,她大年初一清早就出發去了掖縣,連季府都沒回,回來之后季宴又已經去了國子監,也怪不得他要生氣。 “哥哥?!奔狙虢型暧昧γ蜃×俗?,別扭的不行。 季宴斜眼看她,想說meimei已經出嫁了,不該再訓她,然而忍了忍還是沒忍住,“你說你,怎么那么大膽子,一個人去那么遠的地方?!?/br> 定北侯府派人來說的時候,他差點沒急出個好歹來。 季央在他對面坐下,小聲嘟囔道:“哪是一個人,母親給我派了五十個護衛一路隨行呢?!?/br> “你還敢說?!?/br> 季央不提還好,一提季宴就忍不住心里埋怨,這武將世家膽子就是大,做事不講分寸,裴知衍是去辦案,又不是游山玩水,這樣也能讓季央去。 “哥,我這不都回來了嘛?!奔狙肴鰦赏仆扑氖?,“你就別教訓我了?!?/br> 季央自小就性子軟,又敏感,一句話說得重了都能讓她亂想半天,季宴說了幾句之后,自己都覺得差不多了,再說下去該過了。 他語重心長道:“往后可不能這么亂來?!?/br> 季央乖巧點頭,讓人端來點心茶水。 季宴擺擺手,“我不吃,我來找你是有別的事?!?/br> 他與季央說起正事,“你回來之后,去過葉府嗎?” “……還未?!奔狙氪瓜卵?,挫著自己的手指,心里五味雜陳。 葉青玄出事,她有的只有輕松,但她能想到此事對葉家和外祖母的打擊有多大。 按理她回來就要去看望,不為葉青玄,而是看望外祖母,可她一直逃避著沒有去,她不想讓裴知衍心里不舒服。 季央又如何會感覺不到裴知衍的變化呢,從前他是那么驕傲的一個人,而非如今這般多疑猜忌,可那些驕傲都是被她磨沒的,現在她又怎么能要求他如初,她有的只是心疼,她想讓他高興。 季宴與葉青玄的關系一直很好,又是有血親關系的兄弟,葉青玄的死他久久不能釋懷,如今提起也難免哽咽,“母親讓我來與你說一聲,三日后是表兄做七七的日子,到時你也是要去吊唁的,到時我來接你?!?/br> 季央告訴自己,人已經死了什么都過去了,那些恩怨牽扯也都斷了。 她輕輕點頭,“我知道了?!?/br> 季宴走后,季央坐在院中擺弄花草,看似平靜,心里想得卻是該如何跟裴知衍開口。 她叫來螢枝,“你讓廚房去多備幾個世子愛吃的菜?!?/br> 螢枝點頭道:“奴婢這就去?!?/br> “慢著?!奔狙胗纸凶∷?,“不必了,就照常吧?!?/br> 本來沒什么,她這么刻意準備反倒顯得不對勁。 既然是無關緊要的事,無關緊要的人,那她如常說就可以了。 飯桌上,季央提起季宴,“哥哥今日來看我了?!?/br> 裴知衍咽下口中的飯菜,問道:“怎么不留他在府上吃飯?!?/br> 季央道:“哥哥他還要趕去國子監?!?/br> 裴知衍這會兒聽著她喚季宴哥哥也覺得別扭,放下碗筷歪頭看她,神色認真,“不如央央以后還是喚他兄長?!?/br> 季央話說得好好的,叫他這一句話堵的,臉上驀然就升起了嫣紅的云霞。 丫鬟還站了一屋,除去螢枝是知曉原尾的,別個都是一臉困惑。 季央咬唇瞪他,“回頭再說這個,我與你說別的?!?/br> 裴知衍笑應道:“好,你說?!?/br> 季央想了想,盡量言簡意賅道:“哥哥與我說三日后是葉青玄七七的日子,我恐怕得去?!?/br> 裴知衍唇邊笑意半收,重新端起碗吃飯,夾了兩筷子筍片到嘴里,末了才淡道:“嗯,那到時我陪你一起去?!?/br> 季央心頭千般滋味,欲言又止,唯有什么都不提,輕描淡寫的揭過。 * 裴知衍自然不會去給葉青玄上香,他坐在馬車里,透過半挑的車軒看著季央。 雖說死者為大,到了總要上一炷香,但也無人敢說他一句。只是心中都在奇怪,一向待人接物都挑不出錯的裴大人怎么轉了性子。 季央沿著布有苔痕的青石板往墳前走去。 墳前跪滿了穿喪服痛哭不止的葉家人,喪幡被風吹的搖晃不止,黃紙翻飛,耳邊是僧人敲打誦經的聲音。 裴知衍面無表情地看著站在葉青玄墳前的季央,她平靜的上了一炷香便走到了邊上,像是在安慰葉青玄的母親,又過了一會兒,她終于朝自己走來。 整個過程短的不到半刻鐘,然而他一定要跟來。 如果不來,他會永遠懷疑,季央在葉青玄墳前是如何的模樣,會不會傷心,會不會哭……他還會不斷的猜測,她上輩子在他的墳前是如何的模樣。 裴知衍松手放下簾子,半垂下眼簾,叫人看不出心里的想法。 季央走上馬車,坐到他身邊道:“我們走吧?!?/br> 裴知衍有些用力的握住她的手,吩咐高義出發。 僧人做完佛事,撤了法壇,所有吊唁的人也陸續離開,待最后一人離開,墳前靜的只有風吹動樹葉發出的簌簌聲和烏鴉嘶啞難聽的叫聲。 天色逐漸昏暗,地上的黃紙偶爾被吹起,凄涼寂寥。 極輕的腳步聲響起,一人從隱蔽處走出,站定在墓碑前,抬手摸著冰涼石碑上刻著的葉青玄三字。 第50章 昏官 隨著春闈一日日推近, 不止陳氏接連找季央去廟里為季宴祈福,陸念也邀她去登高樓為陸謙和季宴掛祈愿牌。 登高樓是一座九層翹角飛檐的塔樓,一路上到頂層, 站于憑欄處向下看恰能看到翰林院的官署,時辰好的時候借著陽光照射還能看清牌匾上翰林院三個大字。 所謂非進士不入翰林, 非翰林不如內閣,雖只是坊間傳頌的一句話, 但也能表明翰林院是每個學子寒窗苦讀的所求, 所以不知從何時起, 春闈前在登高樓的頂層翹檐上掛上祈愿牌, 也成了一種傳統。 登高樓里人擠人的多,季央讓螢枝和跟隨的護衛候在外面,自己與陸念進去。 二人從眾多學子間走過, 一層層往樓上走, 當看到翹角檐下已經被掛滿了寫有名姓的祈愿牌時,季央一個早知道結果的人,硬是也被弄得緊張起來。 “掛高點是不是顯得心誠?!奔狙雴栆慌缘年懩?。 “興許是吧?!标懩顗|腳將寫有陸謙名字的漆紅牌子掛到了檐下。 看著被風吹動輕晃的牌子,陸念拍拍手,算是落了樁心事,轉頭對季央抱怨道:“你都不知道,我大哥他自己不肯來, 非要我來替他掛,這下回去總算不用再遭他念了?!?/br> 季央笑笑, 將自己手里的牌子也掛好, 打趣道:“怎么催我的是你,抱怨的也是你?!?/br> 陸念一雙杏眼睜圓,不敢置信道:“阿央, 你怎么都不見從前那般小意溫柔了?” 季央見她不止說得夸張,還一副“你若是不哄我,這事指定是過不去”的嬌蠻模樣,忍不住笑彎了眉眼。 指尖繞著手絹,掩在嘴前,季央順著陸念的話溫柔細語道:“嗯,是我說錯話了,這事都怪陸謙,怎么好煩勞我們念念如此幸苦?!?/br> 含笑揶揄的語調惹得陸念一通臉紅,她斜嗔了季央一眼,“從前怎么沒發現你也討厭的很”她壓低聲音湊近道:“可是跟裴大人學壞了?” 季央最禁不住陸念每回用裴知衍來打趣她,臉頰爬上一絲紅暈,輕聲啐她,“休要胡說?!?/br> 同是顰嗔之間,一個冶艷柔媚,香嬌玉嫩,一個是雪膚花貌,古靈精怪。 二人站在憑欄處,不知不覺就引了樓內不少書生看了過去。 季央拉拉陸念的手,“既然掛好了,我們換處地方說話?!?/br> 順著樓梯往下走,萬分不巧,與正往樓上走來的楚錦儀打了個照面。 樓梯狹窄陡長,必是有一方要讓的。 楚錦儀仰著下巴掃視過二人,看向季央時眸中的怨毒半點沒有遮掩。 葉青玄尸骨未寒,她竟然能笑得這么開心,沒有一點傷心難過,若不是有定北侯府撐要,她恨不得把季央撕了。 楚錦儀冷笑道:“本郡主還當是誰?!?/br> 季央朝她微一頷首,“臨陽郡主?!?/br> 季央可以不用行禮,陸念卻不行,她屈膝道:“陸念見過郡主?!?/br> 楚錦儀的看不起都寫在了臉上,一個是私生女,一個是死了生母的小戶嫡女,還真一個個攀了上來,改了命,難怪兩人能交好。 季央是不指望楚錦儀能對她有什么好臉,她不在乎,更不會湊上去。 季央看了看楚錦儀捏在手里的祈愿牌,不知她是為誰而來,也不在乎,她側身道:“想來郡主急著上去,你先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