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8)
他有些心燥。 這回輪到他坐在沈妄腳上了,然而遲應抵死也不想坐上去,他還是用雙手分別摁住腳腕,甚至所有重心都挪了上去,哪怕姿勢不大好看。 這樣重心很容易歪,也就連帶著遲應整個人略有些前傾,導致了沈妄坐起來的時候,他幾乎能感覺到沈妄帶來的氣息。 陛下身上總有種淡淡的木檀香味,估計是在寢宮內泡久了的緣故,這種偏淡雅的香味在少年人躁動的校園里極其罕見,而且和沈妄本身性格犯沖,出現在他身上便顯得新奇而罕見。 沈妄身體素質甚至比遲應還好,二十個仰臥起坐很快完成,兩人順利歸隊。 不許再說話了啊。小季繼續拿著喇叭嘶吼,再被我發現,午飯也別吃了! 不吃午飯聽起來仿佛比做一千個俯臥撐還恐怖,剛剛還隱約的竊竊私語也徹底沒了。 小季抬手看了眼手表:下午我們先學一些分解的姿勢,今天也沒多少時間了,今晚還有個軍事講座,現在,向右轉,目標食堂! 剛剛站軍姿站的昏昏欲睡的同學們瞬間精神了,一個個蠢蠢欲動,去往食堂的路上,連風都是香的。 按規定是一個小組一桌,四菜一湯一飯,沈妄也餓了,坐下來剛想動筷子就被遲應打了手。 吹哨了才能動筷。遲組長恪盡職守。 以往吃飯都是別人恭恭敬敬等他,現在輪到了得聽別人的命令,沈妄不禁有些憋屈,遲應瞥了他一眼,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糖果用手指從桌上彈了過去,滑到沈妄面前。 這哄人的方法似乎有點眼熟。 好在教官也沒那么泯滅人性,讓他們象征性坐了一會便吹了哨,沈妄迫不及待夾了個炸雞腿,放到遲應碗里。 結果發現他們這一桌居然沒人動。 你們不吃?沈妄驚了,盯著雞腿看了半天,還以為菜里被下了毒。 翟仁單撓頭笑笑:遲組長先夾菜,他有潔癖的,等他夾完我們再吃。 遲應原來雜七雜八的臭毛病比他想的還多! 好在遲應人緣居然不錯,其他組員也就這么慣著他,換個脾氣躁的早就把他打到地里去了。遲應也不浪費時間,火速夾完菜,其他組員才動筷子。 你呢?遲應突然說。 ???沈妄剛把青菜放到碗里。 皇帝和他人共同進餐?遲應看著他,頗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氣憤,我其實沒潔癖,我是想讓你也有先吃的機會。 結果沈妄居然沒動。 我我沒事啊。沈妄對他一笑,不用考慮我,我又不是天生的太子。 遲應一愣。 沈妄無奈:我真沒那么嬌貴。 實話實說,其實軍訓我是可以請假的。遲應悶著頭,我從來不喜歡這種集體活動。 那你為什么不請? 遲應半晌沒說話,偌大的食堂里只有碗筷碰撞的聲音,教官在上面時不時報吃飯的剩余時間,沈妄也不再看他,專心致志吃著飯。 還能為什么,為了給自己找苦頭?遲應想。 還好意思問出來。 不是為了你,誰樂意來?還得多交兩百塊錢軍訓費。 下午的時候,就是無限的向左轉向右轉稍息立正跨步,其他高中生多多少少在初中軍訓時已經學過這玩意了,然而尊貴的陛下是頭一遭學,由小季教官糾正他好半天他才真正學會動作。 最近陰云密布,是軍訓最快樂的天氣,只是晚上時還是不出所料飄了些毛毛雨。聽講座的大廳悶熱悶熱,沈妄用手掌扇風,見遲應臉上有顆汗珠,順手就想幫他擦了。 結果伸過去的手被遲應一把扣住手腕。 干嘛?遲應問。 你額頭上有汗。沈妄無奈,又不是要謀殺你,這么大反應。 遲應頓了頓,這才放開他的手腕:知道了。 然后把頭轉了過去,閉上眼。 他感覺今天自己總有點咋咋呼呼的,整個情緒都不太對勁。 沈妄察覺到他的異常,低聲問:怎么了? 沒什么。遲應淡淡說,有點熱。 下一刻他就感覺到有陣陣微弱的風往他臉上吹,一睜眼就看見沈妄像個憨憨一樣用手掌給他扇風,遲應有些哭笑不得。 傻傻的。 講座結束的時候,外面的毛毛雨居然變成了中雨,淅淅瀝瀝,風里也摻著絲絲縷縷的涼意。軍訓沒人帶傘,女生捂著頭往宿舍奔,大喊啊啊啊我昨天剛洗的頭,男生也脫下外套蓋在頭上,然后就被涼風凍的一哆嗦。 遲應伸手接了把雨,感覺也不算太大,準備就這么直接走回去拉倒,剛邁出步,一件外套就劈頭蓋臉扔在了他頭上。 頭一回被這樣偷襲,遲應險些罵出聲,然而下一刻外套就被人掀了起來,緊接著又鉆進來一個腦袋。 走。沈妄對他笑笑,且非常自覺地用手攬住他的肩。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沈妄就已經開始毫無顧忌地觸碰他以往抵觸的每一個點了。 熟悉的檀木香被裹在衣服里,還有一些淡淡的汗味,卻并不難聞。外面的冷風時不時灌進來,他感覺到沈妄打了個哆嗦。 你不冷?遲應問。 不冷,快走快走,等會雨下大了。 剛說完,沈妄就背過去打了個噴嚏。 遲應愣了愣,就在沈妄以為他要開始懟人的時候,遲應伸手抱住了沈妄的腰。 走。 這回沈妄也愣住了,攬住遲應肩膀的手更緊了些。 你倆干什么呢!身后突然傳來了教官的怒吼,還越來越近,就你們能撐同一件衣服是吧?軍訓的時候在這卿卿我我談戀愛?你們 掀起衣服,是倆男生。 教官: 遲應回頭一臉漠然地看著教官。 呃,不好意思。教官咳了咳,威猛的聲音立刻小成了蚊子哼,回去吧回去吧,淋雨了記得洗把澡。 然后教官尷尬到頭也不回的走了,徒留一堆聽到動靜的學生好奇地看著兩人,也都被遲應冷漠的神情嚇跑了。 沈妄挑挑眉,重新把外套罩在兩人頭上,遲應頓了頓,沉吟說:是哦,淋雨了,還得去大澡堂洗澡。 真糟糕。 幸好,南方的便利此時體現得淋漓盡致,雖然是大澡堂,但是有小隔間,還不至于一堆人像是蒸餃子一樣擠在一起,相互欣賞彼此的身材。 然而澡堂并不大,今晚的中雨淋濕了所有人,也就讓今晚來澡堂的學生格外多,淋浴供不應求。 遲應走到里面,迎面而來一股熱浪,沈妄跟在他身后,拎著洗浴用品和毛巾。 很快就發現了新的問題。 壓根沒位置洗。遲應一直穿著衣服,沈妄也沒脫,兩人在洗澡里晃蕩了許久,在一堆赤著身的男人堆里格外扎眼。要不是遲應時刻冷著一張臉,怕是得當場遭到一堆嘲笑。 哎,校草! 翟仁單突然從一個隔間里鉆了出來:我這洗好了,來我這來我這,正好有一個位置。 然而也就是一個位置。 見兩人猶豫,翟仁單又說:哎呀有位置就不錯了,今晚好多人都是兩個一起洗的,你看外面還有多少人嗷嗷待洗??! 這詞用的真滲人。 害羞啥???校草,你總不能連你同桌都嫌棄吧?翟仁單說話仿佛隨心情決定過不過腦子,都知道你倆同居啦,難道還沒一起洗過澡? 滾蛋。遲應像是恨不得把人當場薅死。 翟仁單立刻后退幾步:哎呀你倆隨意,我走了我走了,真是的。 已經有人開始催:那邊墨跡啥啊,占著隔間不洗澡?不洗就讓哦是校草??!對不起我錯了我這就走。 遲應沒法子,還是走進了隔間,一轉頭,發現沈妄沒有跟進來的意思。 確實,接受了摟肩摟腰,接受了同床共枕,但是用一個浴霸一起洗澡,聽起來還是怪恐怖的。 但是讓堂堂皇帝就這么等在外面似乎也不太好。 算了你先洗。遲應又走了出來。 旁邊還在排隊的暴躁老哥終于忍不住了:你倆能不能別謙讓了,一起洗能死嗎? 一回頭,發現暴躁老哥是校霸杜巷。 沈妄忍不住笑了:校霸也沒位置啊,真慘。 杜巷咬咬牙,徹底被惹起了怒火,憤怒之下杜巷的力氣得到了質的提高。 他走過去一把將沈妄推到了隔間里,沈妄在這里待熟悉后很少對身邊人設防備,居然被推了個踉蹌,好巧不巧還砸到了剛剛走出來的遲應。 兩人一起被憤怒的校霸推到隔間里,校霸怕挨打,反手關上了隔間的門,直接溜了。 這不就得了,哪來那么多事,杜巷心想。 第39章 晉江獨發 隔間很小,一個人沐浴空間尚且不大夠,兩個人就是完全擠在一起了,連轉身都不方便,也不知道那些一起洗的人是怎么忍下來的。 遲應被慣性推的靠在了瓷磚上,胳膊肘不小心觸碰到了閥門,登時熱水從淋浴澆了下來,打濕了兩個人的衣服。 騰騰水霧繚繞,悶熱又潮濕,遲應的眼睛沾到了水,有點不舒服,伸手揉了半天,再睜眼的時候,他發現沈妄的神色不大對勁。 陛下的面色甚至是潮紅的,溫水劈頭蓋臉澆下來,也讓沈妄的頭發徹底濕透。他頭發本來就是半長不長,解開皮筋后,頭發有一部分散在肩上,居然有種詭異的妖異感。 短袖被打濕,肌rou輪廓也徹底顯現出來,遲應用沈妄的身體洗澡已經習慣了,但此時真的就這么站在沈妄面前,盯著他精致的鎖骨,水滴在肌膚上一點點往下滑,有那么一瞬間,遲應是想跑出去的。 沈妄卻伸手攔住了他的去路:都相互穿過對方的身體了,這還有什么值得回避的? 迷惘中,遲應一想確實,就他倆這瓜葛,對方什么地方沒看過沒摸過,一起洗個澡而已,能有什么不妥。 他沒抬頭,因此錯過了沈妄迷離的眼神,也沒聽出這句話的格外不堅定。 高冷遲校草率先脫下衣服,腹部的傷口立刻印入沈妄眼中。那傷修復的很好,已經快要結痂,沒多久就會徹底痊愈。 不疼了吧應該?沈妄盯著他的傷口問。 這么多天,早就好了。遲應占著淋浴開始洗頭。 但他褲子沒脫。 你這個洗澡穿褲子嗎?沈妄結結巴巴。 遲應一腳踢了過去:別太過分了啊。 沈妄背過身去:這樣洗著難受,我不看你,你洗你的。 能不這么刻意嗎?遲應沉聲,本來沒什么,越說越離譜。 穿著褲子洗澡顯然是不可能的,兩個人終究坦誠相對了。 其實也沒什么,性別一致,年紀一致,甚至早已見慣了對方的身體,一開始的回避過后也就釋然了。 只是空間實在太過狹小,轉個身都費盡,兩人也就時不時會有一些肢體接觸,遲應每次都像碰到火爐似的直接縮手,順便丟給沈妄一個冷眼,逼得令文臣武臣們聞風喪膽的堂堂九五之尊縮在隔間角落,昔日批奏折握刀劍的手拿著毛巾,又乖又慫。 遲應嘆了口氣,感覺真是見到活鬼了,轉過頭繼續沖他的澡。 水花四濺,沈妄終究是食了言,他小心翼翼轉過頭,在熱氣縈繞的隔間里,偷偷瞥了一眼遲應。 然后他就又轉回去了,深呼吸兩口氣,慶幸沒被遲應看到。 可終究是空間太小的緣故,遲應又不敢低頭,轉身的時候,一不小心就踩到了陛下尊貴的足部。 遲應連忙縮腳,但是重心已經傾斜,地上的瓷磚又很光滑,還殘留些沒沖干凈的沐浴露,遲應一個不穩,心中暗罵倒霉,眼看就要整個人拍到門上。 哎!沈妄連忙伸手想接他。 然后也是腳下一滑。 事實證明,壞運氣往往是連環的。 遲應又一次摔在了沈妄身上,好說歹說沒再發生什么難以言表的意外,然而這一次兩個人之間什么布料也沒隔,顯得更加恐怖,遲應很久沒被這么連著嚇過了,連忙撐開雙臂。 砰一聲,他雙手圍繞在沈妄兩側,抵住了門。 水珠從沈妄鼻尖滑落下來,碎發零零落落的散在額間,精致的面容一覽無余,隔間內很是悶熱,壓得讓人有些喘不過氣,兩人視線交接,沈妄的手放在了遲應腰側。 隔壁干啥呢,打架呢?這么大動靜。有人問。 水流聲中,遲應觸電似的重新站起來,抹了把臉,沈妄依舊貼在門上,喉結微微滾動。 遲應什么話也沒說,默默重新轉身,火速沐浴完畢,穿上衣服走了出去,沈妄也緊隨其后。 他倆默契的一句話也沒多說,好像什么也沒發生。 到寢室的時候,偷偷帶手機的人已經玩上了,還有三個人擠在一起打撲克,遲應用毛巾擦干頭發,從包里拿出一張數學試卷,擺到沈妄面前。 寫半份就行了,寫完我給你講。 本還算熱鬧的寢室瞬間安靜。 校校草。翟仁單呆呆地拿著撲克,軍訓了還在學習嗎?不累嗎? 遲應掏出一支筆遞給沈妄:反正不是我學。 其他男生也放下撲克,紛紛湊了過來,一看,居然還真是數學試卷。 校草你難道真的是學霸? 遲應睡在下鋪,正靠在床上寫他自己的卷子:不是,閑著無聊,順便學了點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