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
遲應懶懶敷衍:哦,可能因為我是正月六號生的,排的早,而且我晚一年上學。 這一回,沈妄居然沉默了。 怎么? 本殿也是正月初六,十七歲。 我知道,或許這就是我倆現在這個情況的原因。遲應輕吐了口氣,突然正襟危坐起來,不過陛下居然連這種事都告訴我,是等著給我送生日禮物? 當遲應開始不那么犀利的懟人的時候,說明他心情還是不錯的。 沈妄愣了愣,隨后嗤笑:憑什么是我送你? 不憑什么,就圖個樂。 長跑都是今天下午,也是運動會最后的幾場,報的人著實不多,因此一輪就是決賽。九中在這個時間段非常不合理地集中了各種長跑項目,早已被人詬病許久。 一千五和三千之間只有十幾分鐘休息間隔,如果不是像沈妄一樣頭鐵,估計沒幾個人敢同時報這倆,因此雙冠軍格外稀奇,導致沈妄上臺領獎時,校長都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你是遲應?破了市長跑記錄? 這細皮嫩rou,跑完步臉也不紅氣也不喘,瞧著不像破紀錄的,像來選秀的。 遲應的清冷校草形象給人烙的太深,實在無法讓人把這兩項聯系在一起,他站在高臺上,脖子上掛了倆牌,望著臺下人群,突然聯想到了登基的場面,忍不住一笑。 無論他是誰,他在哪,他都不可能甘心縮在人群里,能不能站在高臺上,只在于他有沒有這個想法。 沈妄晃了晃脖子上的掛牌,低聲說:你看,只要我想拿到的東西,沒有我拿不到的。 遲應還在奏折堆里半夢半醒,見他又開始囂張,淡淡說:是啊,過兩天出月考成績了。 簡直是致命又犀利。 兩個第一加破紀錄,沈妄順利拿到了個人總分第一,但當校長讓他發布獲獎感言時,沈妄拿著話筒,沉默幾秒,最終選擇言簡意賅。 哦,我就是突然有點想贏,然后就挺盡力的。 遲應隔著一個時空幾乎要被他逗笑,還沒來得及說話,突然有人敲門,語氣急促:陛下,有要事稟報。 遲應立刻將銅鏡收起來,應了一聲,發現居然是刑部尚書霍進本人來了。 這是牢獄被炸了嗎? 霍進連禮都來不及做,忙說:陛下,沈寂剛剛越獄了。 沈寂? 遲應頓了頓,把記憶中的官員冊搜刮了一遍,沒刮到,突然意識到這是個姓沈的,想了想,又把族譜刮了一遍。 結果還是什么也沒找到。 他只得裝模作樣點點頭:嗯,知道了,下去吧。 刑部尚書霍然還愣了一下,心想陛下什么時候這么沉穩了,連沈寂越獄這種事都波瀾不驚。但也沒多想,作禮后便起身離開了。 寢宮里又只剩了遲應一個人,遲應靠在椅子上,重新拿出銅鏡。他不可能到處問沈寂是誰,干脆還是等沈妄忙完他那扯淡獲獎感言再細細去問。 沈妄現在已經成了大明星,往日里他學著遲應的沉默寡言,很少和人有交流,九班的人見他整日里板著一張臉,也不敢跟他主動搭話,因此近一個月以來,他居然還認不全班上的人。 可是現在他們挨得很近,圍著他歡呼雀躍,毛手毛腳的還會踩到他的鞋子。 太失禮了,沈妄想,要是登基大典上那些個老頭也這么歡呼,那簡直是變天。 但他現在居然不怎么覺得膈應,反而頗為享受這種由衷的崇拜,以至于遲應喊了他好幾聲他才聽到。 運動會結束就放學了吧,回去和你說,你那刑部尚書跑來給我說了個事,我覺得很有必要轉告你。 第9章 沈寂 放學到家后,沈妄叼著一個包子,坐到寫字臺前拿出銅鏡,像以往那樣攤開數學試卷給遲應看,再順手翻開昨天描的半頁字帖,重新拿起筆:你要說什么? 沈寂是誰?遲應托腮問,有大臣和我說什么他跑了,你字真丑。 沈妄正艱難描字帖的手一頓,一時愣是沒顧上遲應嘲笑他字丑:沈寂跑了? 嗯,和你一個姓,你兄弟? 沈妄將筆放下,神色少見的嚴肅:九皇子穆王,我一個瘋子同胞弟弟,盡快抓回來,這個人不能放在外面。 遲應挑眉:瘋子?多瘋? 心理扭曲的虐待狂,這些年不知道被他殺了多少人。 遲應也嚴肅了,立刻開始吩咐著找人。 這放在現代,可不就是殺人犯越獄了,而且還是一個瘋了的殺人犯,指不定鬧出什么事。 遲應忙不迭招呼著侍從,交代完太監楊新,又重新坐到桌案前,開始質問沈妄:所以這么個后患無窮的東西,你怎么沒殺了? 沈妄頗為無奈地說:這是我那多事父皇立的規矩,一人繼位,其他皇子只要不做出例如謀反之類的出格之事,就不能處死。 這是什么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規矩。 遲應第一次感受到何為身份背景帶來的好處,他身為平民老百姓,一時不知該評價什么,便轉移話題跟沈妄聊了些有的沒的,再把那仿佛永遠批不完的奏折挨個敷衍了個遍,等到好不容易閑下來,遲應突然覺得不大對勁。 從周圍人對自己的態度就能看出,沈妄估計做太子的時候就頗有目空一切的欠揍氣質,而且囂張完了還真有那本事讓自己肆意橫行,就這么一個唯恐朝堂不亂的混賬東西,真能老老實實遵循他已故親爹定的腦殘規矩? 不過沈妄既然不想說,遲應也沒那心思自討沒趣去問,他今兒的數學卷子還差兩題沒做毛筆用的著實不習慣,草稿能直接打一大片。 兩邊的季節月份一樣,現在已經是九月底入秋,夜晚的風摻了幾絲涼意,吹翻了桌案上打著數學草稿的紙張。遲應懶洋洋把寫過的草稿收起來,將銅鏡挪了個位置,剛拿出一張新的紙。 就在這時,忽然有人破窗而入。 窗戶被人不輕不重的推開,本微弱的風直接猛然灌進來,將蠟燭吹滅,一道黑影印在地上。 這動靜和上次遇刺簡直像了個十有八.九,遲應被壓軸題卡的正心躁,突遭險境,第一反應不是被嚇到,而是被煩到。 這到底是什么狗屁皇宮,怎么刺客到這的頻率就跟回自己家一樣? 然而他繃著神經轉過頭,就著月光看清刺客的模樣,居然略有些令他錯愕。 這刺客壓根沒有半點刺客的樣子,沒蒙面也沒蒙頭,反倒是一身頗為華貴的暗紅色廣袖長袍,不過不大合身,像是臨時不知道從哪個富家公子身上強搶下來的。 其人神色悠閑,仿佛只是逛街后閑著無聊,湊巧來了興致翻了個窗。若不是這人袖口處綁了一層紗布,隱約能看到些光亮,大概是藏了刀,不然遲應都快以為這人是要來找他喝茶。 我的哥哥,好久不見啊。刺客靠窗仰著頭輕笑,語調拖長,尾音卻是上揚的,給人一種懶惰又囂張的感覺,你的皇弟可想你了,你看,他才剛越獄,就迫不及待來找你嘍。 遲應: 縱然遲應性子淡然,此時也多多少少被驚住了。 可不是巧了。 這就是沈妄那個瘋子胞弟沈寂?和沈妄長得也不像啊。才剛越獄就來寢宮做什么,復仇嗎? 遲應不知道沈妄本人對沈寂是什么態度,干脆便隨了他自己沉默寡言的性子,況且剛做完題本就疲憊,此時的遲應就是一副對人愛答不理的模樣,只在心中悶聲不響盤算著如何應對。 沈寂見眼前人沒有搭理他的意思,不禁有些氣餒,哼了兩聲:我千辛萬苦躲過護衛,好不容易才來到這,哥哥此時卻不理我,知不知道這樣很令人傷心的? 你不該跑出來。遲應冷冷說。 沈寂一臉驚色和委屈,像是不滿意他哥對他如此冷淡:哥哥怎能這樣說,獄中的伙食不好,我每日都在思念著皇宮的御膳,好哥哥,我不該亂殺人,就不要把我抓回去了嘛。 這些話擱在一個小姑娘身上或許很遭人憐愛,然而放在沈寂身上就格外不恰當,尤其他的委屈好像只出現在語言里,剩下的面部表情和語氣都在詮釋著不服氣。 遲應在心中冷笑,想把桌案上寫著題目的紙收回去,不過沈寂注意到了這些陌生文字,登時好奇:哥哥寫的是什么? 遲應依舊沒回答,半晌后,沈寂的笑容也逐漸消失,舔了舔后槽牙,陰陽怪氣說:哥哥可真是不給我面子呢。 遲應這個現代人,好像從來沒受過面對歹徒時自我防護的教育,莽得像一根筋,就從頭一回遇刺,連跨著世界的沈妄都已看出,遲應不是什么惜命的人。 他在不知不覺間激怒了沈寂。 就在頃刻之間,沈寂突然解開了手臂上的繃帶,像是拋水袖一樣丟出去,遲應幾乎在同一時間后退數尺,握緊雙拳,凝神盯著沈寂的動作。 然而沈寂的速度宛如鬼魅,只一眨眼,他就繞到了遲應身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繃帶勒到了遲應的脖子上,用力一扯,遲應悶哼了一聲,被拉得后退兩步,一個踉蹌,碰倒了一旁的立燈。 玻璃摔到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殿內的光線一暗,視線也模糊不清起來。 這是遲應來到這后,第一次著實被嚇了一跳。 他從來沒見過這個速度。 沈寂在他身后,一只手勒著繃帶,另一只手扣住他肩膀,又猛然發力,遲應整個人近乎是被扔到桌案上的。 草稿紙散落了一地,銅鏡也掉在地上,沈寂重新有了笑意,將遲應死死壓在桌上,扣住他的脖頸,彎著身子在他耳邊低語,氣息溫熱,語調竟格外溫柔:哥哥不要讓我生氣,好不好?我不會把哥哥怎么樣的。 果然是瘋子。 這么久不見,哥哥好像變好看了一些。沈寂抬起頭仔細端詳著,扣住遲應的雙手壓在一邊,只是更兇了,嘶,我不喜歡。 說著還嬉笑著用拇指在遲應的下顎處拂了一下。 遲應徹底冷了臉,眸中寒意幾乎要從骨縫里鉆進去,再將骨髓絞爛。但他這模樣恰巧順了沈寂的意,一時間沈寂竟屏息凝神,認真欣賞了起來,那眼神直勾勾的,像是在細品什么精美的瓷器,絲毫不愿分神。 而就在沈寂放松警惕的一瞬間,遲應猛然用膝蓋狠踢沈寂的襠,沈寂吃痛,立刻松了手,遲應掙脫束縛,扯掉脖子上亂七八糟的繃帶,絲毫不喘息以全力打向沈寂的腹部。 沈寂早料到遲應會掙扎,但他忽略了這地痞流氓似的打法,沒注意硬挨了這一下,臉立刻紫了,一時停頓住。遲應卻沒喘氣,也不知哪來的力氣,直接將桌案整個掀起,砰的一聲猛砸沈寂的頭。 桌案登時被拍了個粉碎,門外開始有了叫喊聲,沈寂后退幾步,靠在柜子旁,耳鳴不斷,險些沒站穩。 與此同時,沈妄和他接了聯系:我剛出門買飯馬上回去,你這邊怎么了?這么大動靜。 你那瘋子弟弟找上門了。遲應冷言回復。 沈妄愣了愣,急急忙忙想接通畫面:你行不行?不行就喊護駕。 不過門外護衛也不是聾子,這么大動靜一出,也該進來救駕了。沈寂站穩身子,血流了一臉,卻毫不在意地低笑幾聲,舔掉嘴角的血,繼續著他的瘋言瘋語:我保護了哥哥那么久,殺了那么多心懷不軌的刺客,哥哥卻反過來打我,可真是不講道理。 護衛破門而入,沈寂自知大勢已去,收回笑臉想翻窗逃走,遲應伸手要攔,沈寂立刻出刀,硬是逼退了手無寸鐵的遲應,順利翻出。護衛中站在最前方的玄鶴立刻吩咐人手去追,楊新跌跌撞撞跟進來,大喊太醫,急得好像下一刻就要斷氣。 遲應彎腰將地上的銅鏡撿起來,擦了擦又揣回衣襟,盯著窗口出神片刻,楊新跑過來檢查他有沒有缺胳膊少腿時,他才收回注意力,目光定在那批整齊一身黑的人們身上。 沈妄說過,他身邊的精英護衛,全都來自一個叫行夜樓的地方,以前是個雷厲風行的殺手組織,本來作為殺手锏不打算動用,奈何發生了意外,為了保護遲應別莫名其妙死在這,他從那次遲應遇刺后,就讓遲應提前動用了這股勢力。 然而即便如此,沈寂翻窗進來,居然也沒被發現。 銅鏡那邊的沈妄也在奇怪,手中的盒飯都涼了半邊,他對著銅鏡喃喃:怎么會,有行夜樓守在旁邊,況且玄鶴也在,沈寂怎么可能還近的了你的身 然而還沒擔心完遲應,他自己面前突然杵了個大漢擋住了他的去路,沈妄腳步一頓,抬頭就看到那大漢裸著黑色紋路的上半身,且面色頗為不善,好像下一刻就能拿把大砍刀出來收個買路財。 沈妄一蹙眉,掐斷與遲應的聯系,將銅鏡收回口袋,壓低帽檐,沉聲問:你是何人? 大漢沒拿出砍刀,倒是拿出一截棍子,身后還鉆出了幾個學生模樣的少年,指手畫腳地呼喝:你就是遲應? 第10章 糾紛 遲應生活的地方名為江陽市,是一個說繁華就那樣,說荒蕪倒也熱鬧的三線城市,他所在的十一中,掛了個示范高中的名號,地域臨近于城區和鄉鎮之間。 十一中高考的整體成績在江陽的普高中排名并不靠后,然而沒多少學生會優先考慮這個學校。 十一中的附近,有兩所職高。 職高里自然有努力的學生,但更不缺無所事事的社會混混預備人員。沒人愿意夜里放學后被人拉到小巷子里要保護費,惹一身禍水。 更令人避而遠之的是,就在學校旁邊不到兩公里,有一個地下武館。 許多對社會向往的預備混混,就是聽說了這么個玩意,才來了這附近的職高,因此學校里匯聚了各方奇才,直接導致這邊兩所職高名聲極差,把十一中也順便拖下了水。 沈妄聽遲應說這些的時候還不以為然,直到他此時真的被堵著,這才覺得遲應說的讓他晚上出門注意些,確實有幾分道理。 堂堂帝王,面對這個小場面自然不會怯懦,尤其是沈妄這種極其囂張的人,他甚至當場坐在石階上,扒了兩口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