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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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哆哆嗦嗦顫抖失語,是他們先、先說攻城只要不要輸 紀箏氣得紅眼無奈,不知道該說什么,低聲啐了一口,甩開那人,負手走到城垛邊往下張望。 顧叢云則微微回神,抿唇看了眼圣上的背影,冷笑了一下,轉身招來一旁的那老將,指了指遠處,低聲讓他吩咐下去,把后背的箭筒都丟到一邊,可以搭弓瞄準,但絕不能再輕舉妄動。 他今日要的是明辭越身敗名裂,他要的可不是這個。 顧叢云又踱步晃去圣上身后,他能清楚地感覺到身前人的顫.抖,亂了陣腳的彷徨焦急,自責自怨。 他想碰碰他的發,又茫茫收回丑陋的手。 最后伸去烏發之下,貼近那里冰涼的后頸肌膚,慢慢地摩挲。 可以了么?他微微矮身,可以了吧,該放他們進來了吧。 去給皇叔開門,乖。他咬著耳朵,帶著笑,給咱們叔父開門,讓他進來。 底下都備好了一切,帶兵闖城,被披皇袍,明辭越就是那功高震主,狼子野心,謀權篡位繼而被當場拿下的大燕朝第一人,什么璟王殿下什么戰神大帥,他就是個遺臭萬年的階下囚最適合他的結局。 顧叢云沒有得到回復,他只是癡戀地,呆呆地凝望著那片柔順的發,繼而目光跳躍而過,落到了城墻之下,一個黑色的小點往這邊挪動了一下。 顧叢云的笑凝固住。 明辭越只身一個,再一次踏入箭雨射程之內,他毫無預兆地抬起了雙手,四下弓箭猛然緊繃,空氣中火花微爆之聲幾乎可聞。 可他只是為了展示手中空無一物,紅纓長槍和玄鐵雁翎刀都早就被拋之身后,他一邊緩慢往前走一邊卸下貼身的短刀,匕首,繼而便是盔甲。 忠于職守的守城本能讓眾人都繃緊了神經,此刻攻城者可是明辭越,那即便他赤手空拳而來也足以叫所有人膽寒心顫。 顧叢云也本能地緊繃了起來,手下從摩挲變成了捏拿。 在紀箏的視線里,明辭越已經越走越近,越來越清晰,他失措焦急地去捕捉皇叔的視線,眼珠在亂轉之時終于尋了個四目相對,他眨了眨眼,又眨了眨。 【不要進城,不要過來,不要】 【如果你真的能聽見,哪怕,哪怕能聽見一點點,不,要,過,來】 明辭越沖他笑了笑,回應似地放緩腳步。 看什么呢!顧叢云猛地攫住他的后頸rou,逼著他把頭抬高,他現在可是沒穿盔甲,已經快走到城門下了,快著點!給他選個結局!是當個箭靶子暴尸城外,還是瀟瀟灑灑地帶兵入城,身披皇袍被捉,當犧牲品還是當梟雄,你說的算,別讓你皇叔死不瞑目! 紀箏猛地一吸氣,腰間的肌rou繃緊了,他突然發覺不知何時,一種尖銳的觸感借著嫁衣的遮掩已經貼近了他的后腰,如毒蛇吐信般。 他沒說話,猛地一下反碰向那尖銳! 顧叢云嚇了一跳,反應迅速霎時往后一收,愕然驚出一身冷汗,我讓你選!選??!他幾近崩潰地貼著紀箏的臉側嘶吼,咆哮,咬牙切齒,為什么不選??!為了他就這么皇位都不要了,命都不要了嗎?! 這一聲立刻引起了守城兵的注意,方才見這人靠得這么近圣上也沒反應,他們只當這人是個偽裝打扮的貼身暗衛,此刻一瞬間,所有箭頭調轉了方向,從四面八方將他二人包圍。 顧叢云在啜泣,哭花了臉,哭濕了帽紗,哭得悲痛而狼狽,卻又只像個學堂歸來被嚴父訓斥笞打的小少爺,無助又無害。這讓周圍人皆立在原地,不敢上前,連帶著城墻下的明辭越也聞聲抬起頭,停住了步子。 顧叢云置若罔聞,對周圍箭陣毫無察覺一般,只緊緊從背后摟住他的小圣上,死死摟緊,仿佛要將人揉進自己的身體一般,繼而又將頭埋進身前人的頸窩,一聲不吭,一動不動。 而這相擁的兩具身體之間,還豎著那柄短劍,一刃朝他,一刃朝圣上。 周遭的弓箭手一時根本無處瞄準,距離這么近,只怕一箭要將圣上同這歹人釘穿在一起。 半晌。 紀箏伸手拍了拍臉側那顆低垂的頭頂,顧叢云。 顧叢云猛地抬起頭來,幾乎是一瞬間就破涕而笑,在,我在。 他將臉挨過來,緊緊貼過來,繼而又緊張起來,你生氣了嗎,圣上生我氣了嗎? 沒有。紀箏淡淡道。 要不我再給你一個選擇,吻我一下吧,就一下,一下我就放過明辭越。顧叢云闔起眼,淚在眼角墜成線地淌,嘴唇在紀箏的頸側纏綿亂蹭,啞著聲音低喃,過來過來,吻我。 紀箏始終沒有動,連頭都未曾回過一下。 那我吻你吧,我來,我來吻你 他懷中之人不顧身后尖銳,又是明顯一躲閃。 一個吻而已,你親他的還少嗎?顧叢云猛地睜開眼,短劍兩刃同時割破了二人的衣衫,貼進血rou里,死都不愿意嗎?! 紀箏嘆氣:不是一個吻的事,你聽我說,我不是 就是一個吻的事,就是一個吻的事!顧叢云拼命吸氣抽噎,雙眼煞紅地要滴下血來,他又哭又笑,笑得比哭還難看,我改變主意了,你不是不喜歡當皇帝嗎?沒事,沒事,我帶你走,你跟我走,我不逼你做明主了不要太平盛世名垂千古了,你心里念著你皇叔可以把皇位留給他啊,我們放手,我們都放手。 松一松。紀箏長出一口氣,妥協似地拍了拍他的手,我頭都轉不過來怎么能 顧叢云欣喜期待地向一旁側過了頭,彎了彎眼: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你 厲風破空 他聽見了那陣刺透耳膜的疾風,茫然睜開眼,摸了摸自己頸側,低下了頭,才知道飄在那兒的面紗不見了,只剩了一支鋒銳無比的長箭。 那是來自城墻下的一支。 方才紀箏始終沒有回過頭,他的目光追隨著明辭越的眼,電光火石之間抓住機會別開了頭,而正是那一瞬間,城墻下的明辭越瞬時撿起地上廢棄的羽箭和長弓,踩著磚縫,踏住降落一半的城門,向上一躍,搭弓瞄準。 分秒之間,配合默契,如同他們同騎逐鹿的那日,當真是珠聯璧合心有靈犀心靈相通心心相印心領神會。 不過,這次紀箏已經能確認了,這不是巧合,也不是默契。 那一箭偏過了要害,并沒有一箭斃命,只是讓血一股一股地往下淌。顧叢云動作極其夸張地大張開手臂,呆看著身前人即刻抽離逃出。方才那一箭刺破了他的帷紗,將那頂笠帽帶到了一旁的地上,讓那張在大火中燒得疤痕崎嶇的面龐暴露在了光天之下。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竟無一人意識到這就是當年冠絕京城的小璟王。 他緩緩地繞到了紀箏面前,彎下了腰。 刺客,危險!不知是誰喊了一句,又有無數箭簇掃射去了他的方向。 而顧叢云只是撿起了笠帽,帶好,攏好帷紗,遮起面容,這才抬頭面對著紀箏。 紀箏只道完了剛才未說完的半句:我不是紀朝鳴,你認錯了,對不起。 顧叢云大約是聽到了,又像是沒有。他輕輕搖了搖頭,順著墻垛之間,緩緩地仰面躺了下去,有風掀了紗的一角,順帶掀起了一點點的淺笑。 紀箏茫然回憶起今天他穿的衣裳是紅色的。 顧叢云來時夸過他穿紅色最漂亮喜慶吉祥,當真是應景。 別看了,都結束了。明辭越已用五爪勾抓著墻壁翻身躍了上來,擋在小圣上的面前,用手掩住了他的眼。 他向下望了望城內門前明顯帶頭sao動的幾個人,以及遠處持械而待的眾禁軍,心中了然了武安侯府的小少爺究竟自導自演了怎樣一場大戲。 紀箏吩咐先開了城門,迎眾將士回家,于是城門慢慢洞開。 可與此同時不知城內是誰先一步沖破了圍禁,人流如出閘的洪水般向這頭奔瀉而來,禁軍上圍,前頭的幾人強行掙脫而出,他們并不知城墻上發生的變故,更不知主謀已死,只是見到了明辭越,便下意識地要按計劃沖上前來,強行為其披上龍袍。 明辭越抬手一劍先行勾過龍袍,反客為主,在那幾人鐵青詫異的面色下,翻手往圣上身外一披,順勢就要跪,是臣救駕來可他沒能跪下去,一雙蔥段兒似的手從紅綢緞下伸出來,強行拖住他的手臂。 不必了。紀箏將龍袍取下,隨意揣在懷中,示意明辭越與他一同看看下面。 城內是無數接了自家出征兒郎的百姓,他們只知道明辭越帶領他們百戰告捷而歸,他們只看到明明臨到家門口這些將士卻皆又負了重傷,他們合家團圓相擁而泣,他們哭天搶地跪伏而拜,嘴里卻高聲喚著,聲聲皆是:王爺千歲,大帥千歲! 與我何干?明辭越皺眉,不愿理會,只擰回了頭。 怎的與你無關?紀箏笑他,又抬手捏住了他的下巴,讓他低頭與自己目光相對。 【皇叔一直都能聽見我的心聲,對吧?】 明辭越神色依然鎮定淡然,但全身微微一晃。 這下紀箏更加確定了,他在那雙瞳孔里清晰地望著自己的剪影,【什么時候開始的?都聽見過什么?那是不是你的許多情感情緒都受了這個的干擾?如果沒有這個你也不會】 他腦海中思緒復雜,無數問題無數情緒翻涌而上,卻又猛然剎住了車,因為他突然意識到,每一次對視時,他在皇叔的眼前都是透明的,那么地赤條條。 該死! 紀箏低下頭。 是臣罪該萬死!臣此番入西漠已經找到了解蠱的辦法,馬上就能 沒事。圣上抬手虛掩他的嘴,尷尬地笑笑,怎么都被你聽到了,不急這個,反正以后機會也不多了。 機會不多了那是什么意思? 明辭越眼珠滑動,拼命將紅裝玉面的少年天子往腦海里刻,他罕見地面上掛上了一絲難堪張皇,仿佛被看透被冒犯的是他似的。 他設想過無數種被揭穿的場景,但沒有一種,像這樣。他寧愿圣上發火,打他罵他驅逐他,而不是這樣平靜地推開他。 圣上的嘴在他面前一張一合,熟悉的聲音在解釋一些他聽不懂的東西,其實,這里打比方就是一頁話本或者一臺戲,每個人都是不同的角兒。不過是原來的臺本里,大燕鼎盛之至,京城歌舞升平,西疆無難事,不會有那么多的生靈涂炭,不會有那么多的餓殍遍野,也沒有,沒有人走入歧途而亡。 而這些的前提是,燕明帝登基,民心所向,眾望所歸,在位執政三十七年。 明辭越仿佛被一層層低壓的濃霧包裹,整個人凝固在一種真空死氣之中,面無表情。 直至紀箏動手抽了他腰側的五爪勾,費勁兒地用繩索縛住自己的手腕,伸到他的頭低下,麻繩扎入細rou,一圈紅痕。 明辭越這才回了神,只見男孩被捆著手腕兒,半抬眼皮,微微挑起細長滲紅的眼角,睫毛濃密烏黑,全身紅的紅,白的白,像支含著蕊的紅杏。 真是要了命了! 他瞬間摒住呼吸,又瞧著那含珠玉潤的唇瓣緩緩地開合,朕今日退位于你圣上,可以將罪臣綁回您的府邸,永永遠遠,無期qiu.禁在那。 明辭越眼底沉了沉,又沉了沉,喉結上下滾動,情.yu與癡醉熏啞了他的嗓。 好。 作者有話要說: 錯頻聊天的兩人 紀箏:真的嗎真的嗎,終于可以退休了嗎(激動搓手 明辭越:真的嗎真的嗎,終于可以**了嗎(微笑 顧三其實開場口嗨全是嗶消音原版過不了改得面目全非,我太難了哭唧唧,有些錯字詞大家領悟下領悟下。顧三下線遼,有緣番外再見,提前幾章預告正文終于,真的,快完結啦?。?! 第58章 眾人瞧見的是, 圣上被璟王抱著護送下了城墻,一眾冷黑色的兵甲將那二人包圍起來,只留一抹紅, 太扎眼了。 他們只道是圣上城墻上受了傷,不敢多言,眾親相聚的哭喊聲高呼聲平靜了, 自發閃開一條大道,跪著,拜著, 卻又忍不住沉默地掀起眼皮凝視著那紅裝玉面的少年。顯然, 還沒有人忘記方才城墻上的關門御令, 千發箭雨。 倘若璟王這不是護駕,而是挾持有一人隱約猜測就會有第二人去想,緊接著細微的sao亂猶如火星入了原野, 引燃了群情。 那蜂腰猿背的男人似乎察覺到了他們的想法, 冷淡地回視一眼,寬挺的身軀將圣上擋的更加嚴實, 半點衣角也不剩, 旋即將人塞進車廂, 揚鞭沿著長安主道絕塵飛馳而去。 紀箏甫一進入車廂就被劈頭蓋臉蒙了塊布,他猛地一愣, 下意識地就要發作扯去,被手上松垮縛著的帶子一拽才反應過來,他現在已經走到了退休軟禁的劇情了,還是他自甘被囚,心甘情愿地為自己綁上繩索。 別說,蒙了眼倒更有押送囚禁那味兒了。 只是紀箏后知后覺這塊布是紅的, 方的,綢緞柔且密,透過它看到的什么都是曖昧的,明辭越也是。 男人一聲不吭地與他共處一間窄小車廂內,沉默而對,近得呼吸相交卻又什么也不肯做,什么也沒有做,這讓他忽然有點不習慣,不適應了。 紀箏不用抬頭都知道那目光隔了一層布子正在光明正大,毫不遮掩地打量著自己。曾經眼底內斂的欲.望騰燒起來,燒干了二人間的空氣,正大光明,毫不遮掩。 他干澀地咽了咽唾沫,強迫自己轉移注意力。 這馬車大約是載著他駛向鄭越府的。他默默地回想,書里對紀朝鳴被關入鄭越府后的描寫極少了,寥寥幾筆談及他生活富足,過年過節常得恩賜的細節都是為了凸顯主角明辭越的寬厚仁和,字里行間不難讀出這人活得還是挺滋潤安逸的,但相應地為了戲劇性反襯,紀朝鳴必須表現出強烈的厭惡,反抗,把中秋節送來的一院菊花打個七零八碎,遍地枯枝。 不過紀箏可不打算這樣,生活還得過,且還得舒舒服服地過,活人不能跟自己過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