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之走出大雜院 第31節
這樣的好孩子,她得好好護著,不能讓她受一點點委屈,所以很多時候,她竟然是寧愿委屈自己女兒,也要讓陳璐吃好。 包括現在,陳璐和自己說話,多么乖巧懂事啊,多么體貼單純啊,那話聽起來多動聽啊,那眼神看著多心疼自己??! 可所有的這一切,在陳翠月眼里,都成了假的,就像以前看露天電影,你遠遠地看著又是大袍子好衣裳又是刀槍的可真熱鬧,但你繞過去幕布后面一瞧,敢情就是這是光透出來的人影兒! 都是假的啊,造出來假影子哄人高興的。 陳翠月怔怔地看著這樣的陳璐,嘴唇動了動,終于道:“這些話,你可別和我說了?!?/br> 說著,直接起身,就過去白爐子跟前,要去倒臟土。 陳璐看這情景,也是愣了,心說陳翠月怎么了,一點不像平時??! 馮仙兒趕緊給她使眼色:“你姑心里不好受,你就少說句?!?/br> 陳璐這才恍然,敢情是受了打擊,心里難受,性子都變了! 到底是伸手不打笑臉人,顧全福雖然板著臉,但陳耀堂送了酒來,又想著上輩子的交情,陳家老爺子待他不薄,最后也就沒再說什么,事情就這么過去了。 只是送走了陳家三口子后,顧舜華卻還是覺得不對勁,想著這陳璐,就是有些古怪。 總覺得她在暗地里觀察自己,倒像是天底下人都睡著,就她清醒一樣。 她甚至隱隱地想,難不成她和自己一樣,其實知道這是一本書? 不過也只是想想罷了,這些也不可能直接去問陳璐,只能是留個心眼,小心提防著。 陳家走了后,陳翠月還是不吭聲,依然該干什么干什么,不過卻打開火,取了存著的豆腐渣來。 豆腐渣這東西,就是做豆腐剩下的渣子,光景好的時候也就是豬飼料了,可是現在什么吃的不缺啊,豆腐渣也成了好東西。 陳翠月先在鍋里放了一點花生油,等燒熱了,就把豆腐渣放進去素炒,又把家里存著的一點火腿給切了,切成小碎渣,放進去一起炒,很快那豆腐渣便成了金黃色,又因為加了火腿碎,滋味蒙密濃郁。 陳翠月稍微撒了一點點鹽花,出鍋,裝進了藍邊大搪瓷碗里,拿了兩個勺子,送過去了外屋給顧舜華。 其實孩子還小,不可能像大人那樣一口氣吃多少,到了晚間時候,還真有些餓了,這個時候,一聞到這香味,兩個孩子眼睛亮了,全都盯著那大搪瓷碗看。 陳翠月:“兩個孩子太瘦了,馬無夜草不肥,給他們添補點吃的吧,這里面我沒撒多少鹽花,也不咸,也不用就著饅頭吃?!?/br> 顧舜華有些意外,其實今天她媽過去陳家又回來,就有點不對勁,現在更是破天荒,往常她其實也有疼孩子的意思,可拿出東西來給吃夜食,這可是破天荒頭一遭。 顧舜華;“媽,其實不用這么麻煩?!?/br> 陳翠月:“給孩子吃吧,也不是什么好東西,家里還能供得起?!?/br> 說完,陳翠月直接出屋去了。 顧舜華更是納悶,不過沒說什么,還是給孩子吃了。 這火腿炒豆腐渣,原是她爸的手藝,別看是一般人看不上的豆腐渣,但炒出來那味道啊,酥脆金黃,說是炒rou末都有人信! 顧舜華在旁邊收拾鋪蓋,順便洗衣服縫補,兩個孩子各自拿著一個勺,大口小口吃得那叫一個香。 吃了幾口后,多多說:“mama吃!” 滿滿也說:“滿滿吃飽了!” 顧舜華看了他們一眼,笑了:“那mama和你們一起吃!” 多多和滿滿頓時高興起來:“給mama勺勺,一起吃?!?/br> 顧舜華倒是不愿意什么都可著孩子做那種任勞任怨的,什么mama不愛吃你們都吃了吧,有什么意思呢,大家一起分享就是了,要不然回頭孩子還以為好吃的就該自己吃獨食呢! 當下便過去,也嘗了嘗,不得不說,豆腐渣本身是帶著糙感的豆香,現在用花生油來炒,又加了火腿,炒得恰到好處,把豆腐渣里面藏著的豆香給煸出來了,原本的糙感也變成了獨特的口感。 顧舜華想著自己mama今天的變化,也是覺得奇怪,不過想想,到底是自己媽,她愿意對自己示好,自己也當然給她臺階下,當做什么都沒發生過。 對于自己和mama的關系,顧舜華想得很明白,重歸于好親密如初是不可能了,但是基本的孝心還是有,該我擔的責任不會少,再多,也沒了,我就是這么擰的人,就是這么冷的人,噓寒問暖我也不會。 如今mama能給孩子炒一份豆腐渣,在她這里,也就過去了,許多事未必提到明面上,意思到了就行了。 最關鍵的是,顧舜華知道,以后再怎么著,mama應該也不會隨便動自己東西了,不但如此,就連大雜院里,各家估計都得忌憚幾次。 說白了,顧舜華是有脾氣的,她腰桿子就是這么硬,脾氣就是這么烈,你想把她當軟柿子隨便捏,沒門,你做什么前都得先掂量掂量。 在這胡同里,大多數都是厚道人,平時和和融融的,但總是有一些小人,到哪兒都缺不了這種人,沒法提防,所以只能拼狠勁兒。 所謂的小人,其實就是欺軟怕硬。 ** 顧舜華想得沒錯,喬秀雅看著那煤球兒怎么都不順眼。 現在她的煤球兒已經占據了原本的地震棚,等于說那塊地盤顧舜華就用上了,估計年后開春解凍了就得蓋房子。 喬秀雅怎么可能咽下這口氣呢,她得想轍兒啊,怎么也得給顧舜華使一個楦兒,可看今天顧舜華一腳踩碎蜂窩煤那狠樣兒,她又有些怕了,這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就顧舜華這樣子,又窮又沒本事,還帶兩孩子,萬一給自己下什么絆子,也是防不勝防。 再說,顧舜華現在占那塊地盤兒,這可是全大雜院里都同意的,就自己在那里反對,大家伙反倒對自己有意見了。 再怎么著,活在這大雜院里,抬頭不見低頭見,總得忌憚著,再說喬秀雅其實也怕潘爺,別看潘爺是做硯工的,可年輕時候也狠著呢,據說他還殺過人! 所以現在,她再怎么憋屈,也只能忍著了。 想想這事,她恨得牙癢,轉身對蘇建平惡狠狠地道:“瞧她那張狂樣兒,整個一潑婦,你心里還惦記她?把她娶進家門,咱們家宅不寧!咱家和她家可不一樣,我爺爺那輩也是在旗的,她家以前就是伺候人當廚子的,咱家能娶這種兒媳婦?你不嫌丟人,我可嫌丟人!” 蘇建平自然也看到了,他白著臉:“這也沒法!” 嘴上這么說,但到底有些放不下。 那天陳璐和自己說話,說顧舜華臨走前哭過,哭著說再也見不到建平哥了。 他特意問了幾次陳璐,陳璐發誓說是真的,說當時顧舜華確實惦記著他,只是后來,顧舜華在內蒙兵團實在是太難了,熬不下去了,才嫁給那個當兵的,那個人就是一個糙漢子,大老粗。 還說她上次過去內蒙,看到了那個大老粗,反正人品不怎么樣,要不是顧舜華當時實在太難,怎么可能嫁給他呢。 還說她現在不理自己,也是怕連累自己,其實心里還是惦記的。 “要不然你媽給她介紹副食公司的經理,她怎么都不搭理,還是有想法,就是現在實在配不上你,又怕你媽,這才躲著!” “可那天,她都不怎么理我,說話可難聽了,還有那次——” 蘇建平沒好意思細說,反正現在的顧舜華可真狠的,說出來的那事,一般人可真不行,他多少也有些怕了。 誰知道陳璐一聽,卻嗤笑一聲:“你怎么這么傻,她是故意的,故意讓你死心,也讓自己死心!她知道自己配不上你??!” ??? 蘇建平一驚,心里便開始琢磨了,琢磨一番,還真覺得,好像是那么回事,特別是官茅房前面那次,她可不就是故意說那些煞風景的話嗎? 也就是說,陳璐說得是真的了? 其實這個事如果換個人,一聽就覺得不對勁了,按說蘇建平也不是那種蠢的,被這么三言兩語給糊弄了。 可這人呢,總是有弱點,下意識就喜歡聽自己喜歡的話,你說的話正中他的心思,他心里高興,也就下意識不去細想這里面的彎彎繞了。 所以蘇建平認定,顧舜華就是帶著兩個孩子自卑,特意躲開自己罷了,其實她心里還是有自己的。 以至于現在,他媽說顧舜華的不是,他也只能干巴巴地來一句,心里又難免想,你怎么就不能賢惠大方一些,你賢惠大方,做事周到,別那么潑,再把兩個孩子留內蒙,我媽興許就能同意,咱們就不至于了。 喬秀雅:“一個女人帶著兩個孩子,還敢這么張狂,還不是仗著潘爺給她背后撐腰,我看佟奶奶也是一個老不修的,年紀一把了,還和潘爺眉來眼去的,我呸,要不要臉!” 這母子兩個說著話,旁邊的蘇映紅卻突然嗤笑一聲:“可得了吧,在你們眼里,就沒一個好人,都是壞人,壞得淌水兒,天底下就你們好!” 她這么一說,自然惹得喬秀雅大罵她一通才算完。 蘇映紅嘲諷地挑了挑眉,把飯碗往那兒一擱,直接出門去了。 ** 顧全福打算過去掌勺的事,很快就敲定了,敲定了后,他便和家里人提了一嘴,顧躍華自然是沒得說,這機會是好,但他覺得jiejie去挺好,他沒那爭的意思。 陳翠月那里,這兩天就跟死了半截一樣,也沒什么意見,反正顧全福怎么說她就怎么著是了。 而顧全福也很快得到了確切的信,知道顧全福要去的竟然是玉華臺,當下也是吃驚不小。 這下子算是一步登天了。 要知道,解放前,北平城里多少老字號老飯館,解放后公私合營,收編國有,大小字號林立,都屬于飲食公司名下的,在這些老字號中,玉華臺能排頭幾名。 當初新中國第一次國宴,掌勺的就是玉華臺的大師傅,雖說如今風風雨雨過去多少年,玉華臺沒之前那么光鮮了,但那名聲,那地位,全都在那里,一般國營飯店還真沒法比。 這消息傳出來后,大家伙知道顧全福要帶著顧舜華過去玉華臺上班,都驚訝得不輕,不過后來想想,倒是也正常。 “本來顧師傅就是有能耐的,就這么窩在飲食公司可惜了?!?/br> “舜華這孩子聰明,繼承她爸的衣缽,我看行?!?/br> 不過當然也有反對的聲兒,喬秀雅是暗地里納悶:“你們說,好好的,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去玉華臺了,也不知道這背后有什么事,之前沒聽說??!” 她這么一說,明顯帶著挑唆的味兒,聽這話的就笑了:“能有什么事,顧師傅有本事,人家是御廚的傳人,新時代了,要改革了,有本事的人當然去好位置?!?/br> 喬秀雅想挑挑事兒,沒挑成,只好干笑了幾聲:“說得也是,人家有本事,咱沒法比,以后去了玉華臺,估計看不上咱們了?!?/br> 其它人更笑了,以前因為她是合作社的,有時候自己去買東西,秤高一點低一點,那就不一樣,大家都是普通過日子的,不是為了沾那點便宜,但合作社里認識人到底好辦事不吃虧,所以大家都敬著她,就算一些事不太看得慣,也就忍了。 可現在,這么挑唆人家顧師傅,這就不合適了。 要說以前顧師傅還掌勺,大家也沒少沾人家一點小便宜啊,做人還是得講良心。 喬秀雅便只能干笑了聲,訕訕地回自己家去了,進家后便小聲嘀咕開了:“瞧她那張狂樣兒,一個女人家當什么大廚,這不是瞎胡鬧嗎?” 然而蘇建平聽了,確實皺著眉頭,忍不住多想了。 如果顧舜華真去了玉華臺,轉了正式工,雖說是勤行的,但也是鐵飯碗正式工,倒是和自己這個供電局的正式工能匹配了,終于她那兩個孩子……到時候再說吧。 這么一想,蘇建平竟然興起了一些念頭。 于是這天,顧舜華出去找幼兒園的時候,就遇到了蘇建平。 顧舜華看著蘇建平朝自己走來,明顯是要和自己私底下說話,心里頓時起了提防,腦子里轉過許多念頭。 比如他要扯扯他的靴子,比如他想掰扯下那塊地的事,還是說別的? 不過她不動聲色,想著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反正靴子的事蘇建平不敢嚷嚷出去,那塊地大家都簽字她也給房管所看了,大局已定,他蘇建平再說什么也白搭了。 蘇建平定定地望著顧舜華,明明冬天那么冷,大雜院外的胡同是如此蕭條,可她眼神澄澈,皮膚粉潤,渾身洋溢著一種溫暖的神采。 他便覺得,顧舜華身上有一股勁兒,一股淪落到什么地步都要及笄往上攀爬的勁兒。 這讓她總是充滿生機活力,哪怕她潑起來,你也覺得,這個女人潑得真可愛。 他胸口便泛起一絲柔軟的情愫,望著顧舜華,他終于道:“我等你?!?/br> 顧舜華聽著,心里咯噔一聲,納悶地看著蘇建平。 什么意思?他要和自己爭那塊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