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之走出大雜院 第1節
《七零之走出大雜院》 作者:女王不在家 第1章 大柵欄的覺醒 顧舜華從下了火車就覺得哪里不對,頭疼得厲害,好像有什么東西往腦子里撞,太陽xue一下下地突突著,一些畫面就像黑白老電影里的殘片一樣進了顧舜華腦子,她也分不清這是什么,整個人稀里糊涂的。 她坐了電車,趕過去大柵欄,路過取燈胡同,看到合作社門前賣著烤紅薯,這種紅薯都是歪瓜裂棗,不用票,就是價格貴,她便想著過去買兩個紅薯。 卻有更多的片段涌入腦中,她腦子更疼了。 之后,轟隆隆一聲,仿佛炸雷一樣,所有的情節片段全都銜接起來了,她醍醐灌頂,大腦前所未有的清明. 恍惚中,她睜大眼睛,眼前的一切如同電影院里特殊鏡頭效果,從模糊到逐漸清晰。 從胡同口看向街道上,正對著的修鐘表的,紅字黑底的大木招牌,門前停著兩輛二八大梁自行車。 街道上,人流穿梭來往,有穿著棉猴兒的講究人,有穿著勞動布工作服昂首闊步的工人,有圍著手織圍巾的,也有戴著雷鋒帽的。 周圍的景象真切地呈現在她面前,讓她前所未有的意識到,對,這就是七十年代末的首都大柵欄,空氣中彌漫著的干燥酷冷以及一絲烤紅薯的甜香,讓她明白這是再真實不過的世界。 這街道,這畫面,這氣息,一直都是那樣,和幾分鐘之前并沒什么區別,但是此時的顧舜華,卻已經不是之前那個了。 她在這一瞬間,仿佛靈魂經過了洗滌,大腦中一下子擁有了許多她從未有過的信息。 如果說之前她是渾渾噩噩的,現在則是大腦前所未有地清明,她看到了自己所在的世界,看到了這不過是一本書,也看到了這本書中所有的文字,更看到了自己以及周圍人的人生脈絡。 當看到這一切后,她兩腳無力,兩手顫抖,她驚得后背發涼。 她扶住了街道旁的電線桿,大腦慢慢地整理著這一切信息。 十五歲那年,她初中剛畢業就響應號召前去北疆沙漠“屯墾戍邊”,加入了內蒙古建設兵團,陰山腳下,茫茫沙原,她吃了不知道多少苦頭,就在這難以煎熬的困頓中,她認識了比她大一歲的軍人任競年,十九歲那年就和他結合了,兩個人結婚過日子,婚后一年生下一對雙胞胎取名叫滿滿和多多。 本來她以為這輩子就這么過了,誰知道幾年前,內蒙古生產建設兵團被撤銷,而他們所在的后山煤礦也交歸當地的自治區進行管理,兵團戰士和知青全都轉為國企職工了。 這兩年,知青們陸續都辦了“困退”和“病退”,特別是之前邊遠地區知青出了個事,這方面的流程一下子就松起來了,各地大開綠燈,不少身體健康的知青也都陸續“病退”回城了。 大家都在想法子,顧舜華也動心了。 后來她就聽其它知青的,弄了當下最時興的“腎炎”,開到了證明,可誰知道,她是結婚的,別管你和誰結婚,反正結婚了就算是“扎根”了,一旦結婚就失去知青身份,這種就別想回來了。 顧舜華聽說這消息都絕望了,她想回啊,回首都,回她從小長大的大柵欄,回她魂牽夢縈的大力胡同!她就是結個婚而已,怎么就不算知青了呢? 也就是這個時候,她那表妹陳璐竟然千里迢迢過去看她了,帶著香噴噴的驢打滾點心去看她。 陳璐很關心她,幫她出主意,建議她離婚,說辦了離婚先回城再說,她回城了再想辦法把丈夫和兒女弄進城。 她就有些心動了,只是不知道怎么和丈夫開口,誰知道丈夫已經知道了,竟然主動勸她離婚,說她先回城,她回城了后,他想辦法考大學或者辦調動,這樣一家子就都能進城了。 她就這么被說服了,辦理了離婚手續,拿到了蓋著大紅公章的返城證明,這才回來首都,打算先家里落腳,之后就趕往知青辦登記落戶口。 誰知道,冷不丁地,她就像是開光了,腦子里一下子涌入了這么多信息。 她生活在一本書中,在這本書中,她只是一個沒多少戲份的男主前妻,一個不太上臺面斤斤計較的前妻,下鄉后吃不得苦不得已嫁給了建設兵團軍人任競年,為了回城又和任競年辦了離婚手續拋父棄子,回城后,別人給她介紹了一個喪妻的教授,那教授儒雅有風度,她貪人家是教授,想當教授夫人,便嫁給了人家。 而書中的女主則是她的親表妹,在男主任競年帶著兩個孩子進城找她卻被她無情拒之門外的時候,她那溫柔解語花的表妹陳璐寬慰了任競年,給任競年溫暖,給任競年信心和勇氣,之后任競年考上了大學,大學還沒畢業就開始艱苦創業,結果卻憑著驚人的天分,研究發明了“中華字型輸入法”,成為世界上第一個突破漢字輸入電腦每分鐘一百字大關的漢字輸入法,并且獲得了中國、美國和英國的專利。 還沒畢業呢,就狠狠發了一筆財,任競年卻不驕不躁,進入科學院工作,深入研究計算機技術,后來可以說是踏著國內計算機發展的浪潮,成立了計算機公司,開發研制高性能計算機,以至于再過二十年,任競年將成為國內最大的高性能計算機制造商。 任競年功成名就時,獲得了國家級的表彰,在接受電視采訪時,他特意感謝了陳璐,陳璐是那個在他落魄時一直陪伴著他不離不棄的人,他說那是他這一輩子最愛的人。 陳璐陪在任競年身邊二十年,給他生了一個兒子,兒子聰明懂事能干,任競年對那個兒子寵愛有加。 這就是書中的男女主角,一家人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而顧舜華的一雙兒女,則是被作者各個擊破,兒子滿滿沉穩善良,被繼母感化,孝敬繼母如親生母親,女兒多多卻叛逆嫉妒,學習差不上進各種找繼母麻煩。 顧舜華作為前妻,看到這番情景,也是嫉妒得不行,恰好自己因為種種原因被教授拋棄了,又得了病,狗急跳墻之下,干脆聯合女兒要搶奪公司財產,最后男主痛心疾首,將這母女倆送入了監獄。 顧舜華想起這些劇情,痛得心都縮起來了 她知道那不是什么小人書里的故事,那就是她后面活生生的人生! 她清楚地記得,故事的最后,她的親生兒子痛心疾首地看著她:“我媽知道你竟然這么對付她的時候,你知道她多傷心嗎?她告訴過你,如果你非要搶,那她可以離婚,把爸爸還給你,你還要她怎么樣?” 兒子口中所謂的“媽”,就是她那個表妹陳璐。 而在她入獄后,小說的作者更是以旁觀者角度,用一種充滿優越感而惋惜的筆調說:“顧舜華這個人要說多壞也不至于,不過是有些小市民的自私和短見,又被下鄉苦日子嚇怕了,貪圖享受,一心以為自己憑著美貌可以當教授夫人,以至于什么都顧不上了?!?/br> 甚至于后來還說“她自己貪圖男人的錢,就以為天底下女人全都是為了男人錢,任競年和陳璐之間的愛情,她是怎么都沒法懂了”。 顧舜華深吸口氣,恢復了力氣。 不行,不行,堅決不行。 任競年要和陳璐發展愛情,她也沒辦法,不懂就不懂,隨他們去吧,但是孩子她不能讓人這么糟蹋,她的孩子她得自己養。 她生下的兒子幫著繼母譴責親媽,她受不了。 她寵愛的女兒竟然嫉妒人家嫉妒到發瘋,她更接受不了。 顧舜華什么都顧不上了,拎著大行李拔腿就往回跑。 往回跑的時候,正好碰上一個人。 對方穿著一身平紋布工作服,戴著棉帽子,看到她,愣了下,之后笑起來:“喲,這不是舜華嘛,可真是趕巧了,剛才你老家兒還惦記你呢!你回來了?” 顧舜華認出來這是她的發小兒,叫勇子,和她住一大雜院長大的,聽說現在分到了木材加工廠的木炭車間工作。 她放下行李包,打開來,從里面掏出大捆小捆來:“勇子,你和我爸媽提一嘴,就說我有點事得耽誤幾天,再過去一趟內蒙,這里是土豆甜菜還有鋼絲面,土豆甜菜是我們兵團自己種的,鋼絲面是當地愛吃的特產,你拿給我爸媽,在院子里分分吧!” 說完合上行李箱,拔腿就跑,只留了勇子在那里喊:“舜華,舜華,你老家兒天天盼著呢,就等你回來,你好歹回家招呼一聲??!” 然而顧舜華哪里顧得上! 在醒悟一切之前,她心里只有回城,回城,好像不回城,她這輩子就完了。 但是醒悟了后,她滿腦子就是孩子了。 她可以接受任競年愛上別人,也可以接受她終究不能獲得幸福,但是她的孩子憑什么要遭遇那一切,憑什么成為人家幸福家庭的墊腳石背景板! 她不忍心! 她必須將孩子帶到身邊自己照顧,如果不能帶著孩子回城,那就干脆不要回來好了,她怎么著也不能丟下孩子! 第2章 內蒙煤礦 顧舜華飛奔到了公交車站,火燒火燎等來了公交車,公交車晃悠到了火車站,她跑去火車站一看,也是趕巧,一周才有兩趟的列車即將發車,是從首都到包頭中轉,最終會到達劉召火車站的。 顧舜華撲過去買了票,又趕在火車關門前沖進了車廂里,當車輪碾壓鐵軌的聲音響起,她還算松了口氣。 只是松了口氣后,更多的思緒卻翻騰出來。 她這已經離婚了的丈夫任競年就是男主,以后可是要干大事業的人,她倒是對這個絲毫不懷疑。 她參加內蒙古建設兵團的時候十五歲,任競年也才十六歲,但人家在老家已經讀完了高中,拿到了高中畢業證,人特聰明不說,還很能干,團部但凡修理個什么,汽車壞了拖拉機壞了或者水泵哪里壞了,都是他來修。 和任競年結婚后,她甚至發現他很喜歡看書和報紙,也不知道他怎么弄來的書,反正人家有辦法,到處搜刮,有些是她根本看不懂的英文,他竟然能讀得很通順,當然更多的是什么物理啊電路啊什么的,反正都是她看著就頭疼的。 而聽說恢復高考的消息后,頭一年他們因為煤礦遭遇暴雨,錯過了考試,就這么失去了機會,今年任競年是鐵定想報名的,他對自己挺有信心。 顧舜華也相信,他一定能考上,他那樣的人,考上大學后,一定會大鵬展翅任意翱翔,將來能有書中所說的成就,她一點不奇怪。 只是這人發達了,卻開始追求和她表妹陳璐的愛情了。 顧舜華嘲諷地冷笑一聲,開始回憶著這件事的蛛絲馬跡。 其實她結婚后和任競年還算是恩愛,任競年對她也非常好,在兵團日子過得苦,他為了拿到煤礦每天三毛錢的補貼,都是自己請令要下煤礦,他去團部幫人家修理拖拉機,人家給他一個蘋果,他硬是沒吃,藏在兜里,到了第二天回來給她吃,掏出來的時候都把蘋果捂熱了。 要說他以后和陳璐發展愛情結合在一起,還說什么“這輩子最愛的就是陳璐”,那也是見了鬼了。 不過這好像也有可能。 顧舜華想起前些天,陳璐突然帶著一包稻香村糕點過去看她,過去后嘆息連連,說姐你在這個地方真是虧了,一輩子埋沒了真可惜,怎么也得想辦法回城。 后來陳璐就提起她同學的哥哥離婚回城的事了。 顧舜華想起這個,牙咬得嘎嘣響,心想這陳璐根本就是不安好心,她明面上好心告訴自己離婚的事,其實就是故意攛掇自己離婚的。 自己離婚了,她就可以搞姐夫了? 顧舜華努力回憶著陳璐過去自己家中的點點滴滴,突然就想起當時陳璐正在屋里炕上坐著,任競年手里提著一網兜蘋果進來,陳璐要吃,顧舜華忙著做飯,任競年就削了蘋果皮給陳璐吃了。 當時她也沒多想,但是現在一想,不對勁啊,這不就是應了書中的發展嗎?! 原來任競年已經對陳璐動了心思? 顧舜華腦子血往上涌,她想起來自己離婚的前前后后,難道說,這一切都是兩個人的詭計? 畢竟自己和任競年已經生兒育女,任競年想離婚也得有個理由,現在陳璐和任競年勾搭上了,任競年就用這個法子假戲真做,和自己離婚,這樣兩個人就能追求美好的愛情了? 顧舜華倒吸一口涼氣,心中暗恨,我怎么也不讓你們這對賤人如意! 一時她又想起自己之前的種種所作所為,她隱隱意識到,好像自從陳璐出現開始,她的一些表現就有些失常了。 本來她確實盼著能回城,但是也沒到不惜一切代價的地步。 結果等陳璐一出現,她腦子里就只有回城一個念頭了,好像為了這個,怎么著都愿意。 她這么一想,也開始后怕起來。 想著自己生活在這本書中,而陳璐就是女主,可能女主一出現,自己就會受影響,最后甚至一步錯,步步錯,淪落到書中進監獄的地步? 她再次深吸口氣,心想自己幸虧醒悟了,意識到了,跳出這一切世事來看問題,回城當然好,但是不能帶著兒女回城,她是死也不肯,寧愿在大漠老死也不能拋棄兒女! **** 如果說最初顧舜華意識到這一切的時候是震驚憤怒,那么十幾個小時的火車,她想明白了,人也平靜下來了。 五原隸屬于巴彥淖爾盟,而五原的劉召火車站只是一個三等小站,停車時間一分鐘,顧舜華趁著那一分鐘匆忙下了車,出了火車站。 此時夜色將將褪去,薄霧冥冥,她將圍巾重新圍緊,又裹緊了軍用棉衣,背著包袱,跟著火車站的人流往外走。 別看這么一個小站,但最近一兩年客流從來不會少,從遙遠蒼涼的沙漠通往繁華的首都,這是知青之列。 而她所在的三間房煤礦距離五原縣大概一百多里地,她得想辦法搭乘到機修連過來運送甜菜的汽車拖拉機。 今年團部種的甜菜收成特別好,最近大家伙都在拼命運甜菜過來五原縣的火車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