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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媽見白海棠是很堅決的姿態, 自己再擰下去,保不準連這點錢都拿不到呢。當下把錢抓過來攥在手里, 那號哭聲也是說收就收, 暗暗白了她一眼, 走了。 王馥梅見那個老媽子走了,白海棠也安靜地靠回到窗臺邊, 洋房二樓又回復到了太平場面。想到自己跑這一趟的目的,她先就向白海棠釋放出刻意顯示善意的笑容,誘哄道:“我聽說你前天晚上在宴會上惹劉老板不高興了?人家今天特意托人來找我呢, 說密斯白跟小姑娘似的愛拿喬,不過人家也說了,不會跟你計較的。劉老板說明天下午在萬國飯店訂了一個包間,你過去陪他喝兩杯,就算是冰釋前嫌,跟你交一個朋友了?!?/br> 這一根橄欖枝,在她看來是天大的好事,言辭間當然帶著鼓動和欣喜??砂缀L膮s覺得五臟六腑具是一陣發冷,內里的寒氣躥升上來浮到臉上,人也就跟著溢出一聲冷笑,“我不去。誰愛去誰去吧?!?/br> 王馥梅以為她是余氣未消,在耍性子呢,笑道:“喲!脾氣真大,人都給你辭退了,還沒消氣呢?人家劉老板說你愛拿喬,那還真是說對了?!?/br> 白海棠聽她左一句“劉老板”右一句“劉老板”,腦子里就想起那天晚上那姓劉的閃著精光的瞇縫起來的一雙rou眼,心里直犯惡心,她吐出一口濁氣,冷冷地反問道:“那姓劉的約我去飯店喝酒,你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嗎?” 王馥梅一時倒給她問懵了,臉上的笑容收不及時,尷尬地掛著。那顯然是知道,又不好意思直說承認的意思。 白海棠氣得咬緊了牙,每一個字都跟擠出來似的,問:“你知道,還讓我去?” 王馥梅有些下不來臺,但心想,自己本質也是為了她好呀,便又覺得自己是占一點理的,不必這樣畏縮。她訕笑著道:“這也不是什么大事呀。這年頭社交公開,連女學生都能和男同學外出游玩,還不許女明星有幾位男性朋友嗎?” 她偷偷覷了一眼白海棠的臉色,話里有話地慫恿道:“人家劉老板提出和你交朋友呢,你想,你倆要是成了朋友,你有什么要求難處,他這個有錢有勢的大老板,還能不幫忙嗎?”見白海棠神色間全無意動,又添一把柴火,道,“你看看童小風和杜媛,哪個不是這樣?你再看看俞曼川,天天在報紙上鬧著桃色新聞,可架不住人家有名氣呀!她的名氣哪里來的?還不是靠著那些男人?” 白海棠冷笑了一聲。 王馥梅說了這么多,只貼上白海棠一張冷臉,心里也生出一點火氣,覺得白海棠爛泥扶不上墻,假正經似的端著姿態。她一改前頭熱切的態度,暗諷道:“密斯白,你這有點沒意思吧。你也不是沒有過男人,有一個和有幾個,又有什么分別呢?” 這一句話,徹底觸到了白海棠的霉頭,只覺得這幾天煎熬著她的情緒一齊沖到頭頂,猛地轉身,對上王馥梅那副刺眼的諷刺的神情,狠狠扇了一記耳光。 她的胸脯不斷起伏著,劇烈地喘著氣,咬牙切齒地道:“我是不高貴,可我也不是糞坑里的蛆,什么骯臟事都要去做!”又冷笑著,“我看你有這本事,大可不必留在電影公司了,多么屈才!去跳舞廳小弄堂,每天有數不盡的皮條可以拉!” 王馥梅不防她突然動起手來,臉被打歪在一邊,又被她一番大白話說得惱羞成怒,一對外凸的牛眼狠狠地瞪著,顯得那眼珠要奪眶而出了,尖聲叫道:“你怎么說話!你怎么說話?!論年紀,論入行的年數,我也算是你長輩了!你還敢打我?!” 白海棠已然豁出去了,這會兒反倒氣定神閑,冷哼道:“梅姐,你從前總戴著的一對金耳環,最近怎么不見你戴了?哼,你吸大煙,鬧了虧空了吧?而且你不光自己吸,還騙著你手底下那些沒名氣又圖新鮮的女演員一起吸,我猜你大概總有她們一點把柄,不然你把公司倉庫里的大煙栽到葉蘭芝的頭上,怎么她就乖乖認栽呢?”全然地回擊道,“你算哪門子的長輩!” 王馥梅顯然想不到有人知道自己的底細,一下慌了神,囁嚅道:“你瞎說什么?” 白海棠挑著眉梢,終于揚起一點勝券在握的笑容了,道:“就當我是瞎說好了,我把這事兒告訴給警察廳,讓他們先看守你十天半個月的,等你的癮頭一上來,他們就知道這是不是瞎說了?!?/br> 一時間,二樓的氣氛再次冷凝下來,兩人劍拔弩張地對峙著。 到底王馥梅被拿捏了七寸,不得不做小伏低地讓步妥協。她臉上的神情又怒又恨,一陣扭曲之后,硬是僵硬地擠出一個討好的笑模樣,低聲地服軟道:“嗐,不就是為了個劉老板嗎,何至于大家鬧得你死我活。你不愿意去就算了,我也不能硬綁了你去。但是后天約好了去新月照相館拍泳裝相片,明星雜志要刊登的,你不能不去?!?/br> 她見白海棠不說話,很怕她又拒絕,這也不行那也不去,連帶著自己這個助手都要吃瓜落??嗫谄判牡赜樣槃竦溃骸艾F在正當紅的女明星們,誰沒有一張泳裝照?不流出幾張泳裝相片,都不敢說自己混娛樂圈哩!” 白海棠想到要在那么多人面前衣著暴露,供人品評,心里就是一陣不適??伤f的也是實話,如今不光是泳裝相片,許多女星遇著稍有權勢的戲迷,連穿著真絲睡裙的私房照,甚至半裸體的小相都可以送出。區區登在雜志上的泳裝照,實在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