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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嬸子一邊哭一邊看著孫私娘,昨天上午老太太處理娃兒的時候她可是看到了,堂屋里包裹死嬰的白布下細細的纏繞了紅繩,雖然不明白為什么要這么做,但是終歸是明白那娃兒有地方不妥當,能不能入棺還得聽孫私娘吩咐。 孫私娘嘆口氣拍了拍徐嬸子的手臂,轉頭對李鑫說:“打個小匣子吧,莫要留陰邊上紅漆,只涂一層清漆?!?/br> 沒等李鑫回答旁邊那個中年的女人已經飛快的跳起來:“哎呦,就是該這么著,一塊地可埋不了兩個棺木,我得去給給我主勞說一聲?!闭f完便腳下麻利的往剛剛徐新文進去的那屋里溜去。 沒一會兒就見徐新文帶著一群人走了出來,到孫私娘這邊才開口問徐嬸子道:“娘,是你說要多添一塊地給二娃子做墳?” 徐嬸子看看新文媳婦的老娘:“是我說給二娃子也做副棺木,不過不用另外添地做墳吧?跟她娘埋在一起不成嗎?” “哎呦,嬸子這說的啥子話?”那跑去報信的女人癟癟嘴:“哪有一個墳里埋兩輩人的,回頭逢年過節我家娃兒給他堂嬸子上墳磕頭,不是連堂弟娃兒也拜了?”原來這個女人是徐新文大伯家的大兒媳婦,她家的兒子徐新文家的娃要叫一聲堂哥的。 “逢年過節的上墳磕頭?”徐新文一聽這話就一頭鬼火:“那你家今年有沒有去給我爹上墳?莫說是慶娃子的堂嬸,我爹你還要喊一聲二伯?!?/br> “莫扯那些歪歪,反正你想要你家娃埋到徐家祖墳里就要再添一塊地?!闭f話的男人就是剛剛跟出來的那個徐新文的堂哥徐新勇:“都是老徐家的人,你用地我們不說啥,補我種子錢一塊地三個銀元?!?/br> 徐新文氣憤的上前就一把楸住他的領口:“滾球!一塊墳地莫得三分,你家用的啥麥種值三個銀元?” 那男人眼睛溜溜的轉了一圈:“你管我用的啥麥種,反正我家每年從那塊地上收的糧食就那么多,你要不補我種子錢我就不騰地把你,有種就莫把你媳婦和娃兒葬在徐家祖墳地里?!?/br> “你個狗東西,不是人?!毙煨挛倪o的拳頭上青筋直跳,血紅瞪大的眼睛像是要吃人一樣。 伍哥趕緊從后面架住他的雙臂:“你老實點,進槍隊的時候就說過不許隨便打架,少爺在這里哩?!?/br> “咋?就是當著楊少爺的面我也是這話?!毙煨掠伦o著頭臉心虛的瞅了瞅楊茂德:“我家又沒少交租,楊少爺也管不到徐家屋頭的事?!?/br> 楊茂德冷冷的盯著他看了片刻:“我是管不到你家屋頭?!?/br> “徐新文把麥種錢補給他?!毙煨掠路蚱迌蓚€露出得意的笑意,楊茂德拉開伍哥的手:“你家種祖墳那點地就能有這么好的收成,這么說來養活你們一家是綽綽有余的,明年,哦應該說今年,就不要從我家租地回去種了?!?/br> 伍哥聽完楊茂德的話低頭悶笑起來,用手使勁拍了拍徐新文的肩頭,一旁的孫私娘這時也咳了聲開口說道:“我讓鑫娃兒做了小匣子,可不是要把娃兒和他娘葬一起?!?/br> “這世上最重的就是父母緣和兒女債,兩好就是緣,對不上就是債。但是不管是緣還是債都是帶不走的,人死吹燈滅,空手來最好就能空手走?!睂O私娘拍拍新文媳婦的老娘:“活的人莫要留,死的人也莫要留?!?/br> “這娃兒要送去明洞,你回頭打幾斤香油過去添個供奉,后頭的事情就交給他們辦?!睂O私娘說的明洞是三星鄉邊的一個公祭,有孤兒寡老或是外鄉人死了會送到這里,明洞實行火葬,有掛念的無非就是送幾斤香油過去,在供桌上點盞油燈有思而不具名。 徐新文擦掉眼角的淚水應了一聲,然后從口袋里摸出三個銀元拋到徐新勇腳邊,冷笑一聲:“拿去,看看這三個大頭能養活你家不?!?/br> 銀元落地的脆響久久回蕩在清冷的冬日空氣里,片刻就聽到一聲干嚎:“楊少爺!楊少爺!你不能做這事,你這是要斷我們一家的活路??!” 楊茂德背著手跟伍哥晃悠悠的往外走,伍哥回頭呸了一口:“活該?!?/br> 然后轉頭看看楊茂德:“真要收了他家的地?” “你就是個刀子嘴?!睏蠲滦敝劬︻┝怂谎郏骸胺判?,他家那厚臉皮的老頭子明天肯定就會求到我爹跟前去,沒臉沒皮的人啥時候都餓不死?!?/br> 正說著就見茂蘭提著裙擺小步的跑了過來,遠遠的看到楊茂德和伍哥就揮了揮小手:“大哥,趕緊回主院,大伯家來人了?!?/br> “今年這么早?”楊茂德快走兩步過去扶住她。 茂蘭仰頭一樂露出兩排潔白的小牙:“大堂哥和大堂嫂都來了哩?!闭f著轉頭看了看伍哥腳上的棉鞋,抿嘴給他了個笑臉。 笑得伍哥一股熱氣從暖烘烘的腳底板一直透上了頭皮,油黑的臉膛變得刺啦啦的。 ☆、楊茂泉夫妻 回到楊老爹的屋子里就看到,楊茂泉和他媳婦兒兩個正圍著火盆陪大家說著閑話,大堂嫂帶著些諂媚的笑拉看著阿祖身上的毛衣:“嘖嘖,不是我夸,這比商場里賣的都細致,真的是弟妹自己織的?” “唉,我還以為堂弟一家在鄉下受了苦哩,看看這穿戴,城里的小姐也比不得?!?/br> “喲喲,瞧瞧這鐲子,水頭多好?!彼龘芘⒆媸滞笊系陌咨耔C:“要我說弟妹這么白的皮膚還是要帶綠玉才相稱,你看我,熬日子熬得又黃又瘦,也就帶帶這白玉的東西?!?/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