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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瞬告破。 紀紅書斥喝一聲,彩綢急吐,纏上捆仙繩。帝君夫人笑道:「就知道你會忍不住,可是云龍引動,攔也攔不動了!」 當首錦衣老者口作龍吟之聲,嗚嗚如泣,足尖在壁上一點,龍姿回首,又向堂中黃幡襲去! 「過分!過分!真當我東府無人么?」 東府那吳七郎略一側身,搶過白衣少年長槍,一抖手,銀槍急射,攔擊龍身。 三名連成一體的錦衣老者虛空一躍,龍身搖擺,長槍從足底飛過,穿壁而出。 灰袍人紛紛凌空躍起,群力圍攻。龍身搖頭擺尾,龍首威力最巨,擊傷了兩名灰袍人,龍尾掀動,亦頗強橫,力抗數人,龍身卻連中數擊,終于支持不住,拖累首尾,痿身落地,三人兀自面泛癡迷,足蹈連臂,以抗攻襲。 吳七郎嗔目喝道:「還在做你們的龍身之夢么!」一掌劈向兩名錦衣老者兩臂相連之處,卻不料那處一彈,突如其來回擊一記雙臂同拳,吳七郎不由駭然躍避。 只聽「噗噗」聲悶向,幾名灰袍人掌擊錦衣老者身上,如中敗絮。錦衣老者受之坦然,手臂紛顫,連身起伏,卸去了加身勁力。 「哇,好強的人rou沙包!百年罕見!大家一起上呀,不打白不打!」 蝙蝠興奮地大叫,撲身上前,加入灰袍人戰團,眾人攻勢如潮,手腳并施,眨眼三名錦衣老者挨了無數痛擊,三人腳步踉蹌,身如醉酒,嘴角沁血,滴染白須,卻兀自挺立不倒。 我見了東華三賢如斯慘狀,心有不忍。觀神識心,此時我早知此三老天真癡憨,絕非讀靈之人。 那身材奇高的灰袍人長臂一攔,道:「算啦,莊生曉夢迷蝴蝶……他們身在夢中,打死也是白搭,何必多傷人命?」轉身向帝君夫人道:「傅仙子,我們也不多留難,你領人自去,如何?」 第三五章 玄武出關 帝君夫人揮繩逼退紀紅書,命剛進廟中的幾個城隍廟高手將三名錦衣老者扶退,喘道:「京東人語,你們東府……今日定要護著那魔頭么?」 身材奇高的灰袍人黯然道:「傅仙子,杜將軍與你東華派有何過節,我等雖未知詳情,但愿意代為致歉。杜將軍一生英勇無敵,曾立下功勳無數,其后走火入魔,委實造下了諸多殺孽,但他神志癲狂,所為不能自知,其若奈何?他一生功過相抵,畢竟功大於過,與我等更有同馳沙場的生死情誼在,我東府豈能棄之不顧?」 帝君夫人厲聲道:「那魔頭眼見重出,若再造殺孽,京東人語!你東府又怎么說!」 那身材奇高的「京東人語」轉視同伴,遲疑道:「這個……」 帝君夫人冷笑道:「你們東府群龍無首,沒人顧惜府上清譽,倒也罷了,難道要世人也乖乖低頭,遭他荼毒么?」 吳七郎忍不住道:「傅云英!你此言太過了吧?若非我東府諸弟兄群力施為,降伏將軍一身暴戾之氣,將軍哪得長眠於此,雌伏作地眠修行?」 帝君夫人淡淡道:「你們的家務事,旁人也管不著,不過,我夫君的一筆舊帳,今日卻須討回!」 另一名灰袍人冷然道:「那就各憑本事罷!」 帝君夫人并不為灰袍人冷嘲所激,適才三名錦衣老者的受挫似乎也未使她氣短。只見她神情持靜,眸中波光流轉,漸漸的,整張面龐光暈團罩,如白玉一般晶瑩通透。奇光映耀之下,毫光巨細,姣美的臉鼻櫻口,幾如呼之欲出,那光艷奪目的麗色,讓人不可逼視。 帝君夫人運功生變,在場眾人俱感驚異,一時廳堂之內,鴉雀無聲。 顯然,她適才與紀紅書相搏,未盡全力,此刻方要顯露奇功! 忽聽一道長歎聲傳來,帝君夫人運功倏停,霍然轉首,面龐光亮尤時收時放,朝黃幡看去。東府眾人,面色齊變,也都尋聲而望。 帝君夫人喝道:「你們聽到了?當真要縱虎下山么!」 東府眾人灰袍閃動,迅速散佈黃幡四周,凝神戒備,其中一人道:「先制住他再說!」 那「京東人語」搖頭道:「十年生死兩茫茫,床頭地下鞋兩雙……這個…… 十年相隔,一會情形實難掌握,恐怕要大公子拿個主意?!?/br> 吳七郎朝我道:「大公子,發句話吧!」 我丈二摸不著頭腦,失聲道:「什么?」 紀紅書在我耳邊低聲道:「那魔頭身份特殊,是你府中長輩,你說句話,讓他們不可傷人,也不能讓他逃出幡外!」 說句話么,倒不是難事,在紀紅書的目光連連敦促下,我只好跟著道:「不可傷人,守住黃幡?」 東府眾人齊聲道:「是!」 紀紅書唇角掠過一絲笑意。 笑音卻從另一頭傳來,帝君夫人長笑未畢,驀地飛身掠出,玉臂通透,掌出如電,轉瞬之間,幻出無數掌影,向東府眾人攻去! 東府眾人防備不及,匆促應敵,一時手忙腳亂,狼狽不堪,紛紛喝道: 「干什么?」 「這時候開什么玩笑!」 「這女人瘋了,爪子好厲害!」 「東邊日出西邊雨,從來天意高難問,傅仙子,且請住手!」 帝君夫人一面狂攻,一面喝道:「雷兒?」 垂髫童子脆聲應道:「娘!我知道!」身姿躍前,足踏供桌,縱身撲進了黃幡之內! 帝君夫人只及追喊了聲:「摘敵首級,下手要快!」 黃幡之內,垂髫童子回傳的聲音已是細不可聞的悶叫,仿佛隔了十里之遙。 眾白衣少年怒喝出手,卻遲了半步,槍勢全被左小瓊棍劍攔住。 片刻過后,黃幡忽然左右搖晃,一陣大動,眾人一邊相斗,一邊回首 驚望。 東府一人斷然道:「撤去黃幡!」顯然將軍已被驚擾,掛著黃幡,徒自遮擋視線,反而礙手礙腳。 黃幡未及撤走,突然從中飛出一道青影,左小瓊眼尖,驚叫了聲:「師弟!」 掠身飛近,於半空一手將青影接住,尤恐幡中有敵追襲,淩空折身一翻,棍劍朝黃幡揮去。 「住手!」一名灰袍人被帝君夫人逼至近旁,掌臂呈藍,正凝功待敵,見左小瓊摯劍斬幡,匆急間,不及細想,掌臂一轉,印在了左小瓊身背。 「??!」的一聲,左小瓊全未提防,抱著垂髫童子,又閃避不靈,結結實實受了灰袍人一掌,慘跌丈外,與垂髫童子兩人撲跌於地,不知生死。 我心中一緊,忙奔前察看。巨虎見主人有難,低吼一聲,渡步而近,欲以龐然之軀驅趕於我。我在青陽山訓虎原是老手,掌發青陽柔勁,輕逗虎鼻,隨即將它搡開。 紀紅書也跟了過來,眉間微皺,道:「糟了!她中的是毒掌!」 我聽了愈急,忙伸掌一探左小瓊鼻息,呼吸雖弱,似乎尚有生機,急道:「雀使,求求你!快救救她!」 紀紅書微笑道:「公子煞是多情呀!呵呵,禦劍門人一生皆要經戰無數,傳聞這正是他們的修煉法門!人說禦劍門人九條命,其避傷應有獨到之處,只要內息不絕,一時半會,性命當可無憂!」說著,拾起左小瓊腕臂,號了號脈,又道:「掌勁未及心脈,但要解去體內掌毒,恐怕還須「轅門獸」的本門解藥才行呀?!?/br> 左小瓊身側,垂髫童子雙目緊閉。紀紅書望瞭望他臉色,又捏了捏他脈搏,喃喃道:「小雷只不過被逆氣閉xue,更加不妨?!顾f話之際,時時回望黃幡處,似正心神不屬。 我心道:「難怪帝君夫人全不擔心了?!挂蚕螯S幡處張望。 卻見那邊情勢已然生變。帝君夫人竟改與東府眾人聯手,向幡內攻擊。而眾白衣少年群情焦躁,大聲呼喝,均被雀使門下攔勸于周邊。 想來那地眠了十年之久的「將軍」就要破關而出了! 黃幡適才被左小瓊劈開了一道豁口,從我這里正能望見幡中有人影閃動。那人隔著幡布,於局促狹窄之地獨斗東府六名高手和帝君夫人,竟絲毫不落下風,但聽掌勁挾風,刀劍交擊,東府眾人「嘿」「哼」出聲,均被逼退數步。 「京東人語」且戰且叫:「浮云一別后,流水十年間!杜將軍!我是京東人語亢吉祥!你究竟是醒著,還是糊涂?」 一名矮個灰袍人激動似哭,泣道:「大哥!我是胡九!守帳胡九呀!你若清醒,便喊我一聲!」 吳七郎顫聲驚叫:「大哥他……使劍!底下怎會有長劍?」 只聽幡內人啞聲長笑,道:「十年困坐,今朝出關!京東人語,別來無恙呀?」 東府眾人聞聲,喜極欲泣,紛道: 「太好了,大哥神志清醒!」 「哈哈,十載相逢酒一卮,故人才見便開顏,將軍認出我了! 「這回真醒了!」 帝君夫人卻斥道:「你不是那魔頭!你……究竟是何人?」 幡內人掄劍一揮,黃幡四落。幡內既無床榻,也無棺木,黃幡籠罩之處,地面有一方池,池中無水,卻是細細的黃土。 原來那僅是個入口而已,將軍長眠之所,當在地下無疑。垂髫童子方才進去,也應是以劍遁入土,禿鷹說滿山禁閉,卻不知此處是個遁法的活眼,以棲將軍之軀。 此時幡內人正立于黃土之上,蒼蒼然如病樹臨風,頎身高聳,鬚發遮面,破衣四敗,幾不覆體。他那么破破爛爛地孤身一站,氣勢卻如潮洶涌,壓倒當場。 那人想是心懷感慨,亂發間眸光精亮,環目四顧,久久未發一言。 東府眾人卻已瞧出不對,紛紛驚喝: 「果然不是將軍!你是何人?」 「你怎會來此?將軍究竟怎樣了?」 一名白衣少年高聲悲叫:「師尊養身之所,竟被此人侵佔!還多說什么?師尊定被他殺害了!」 帝君夫人在一旁只冷笑不已,數名白衣少年與東府灰袍人卻已忍不住出手攻擊。那人長劍輕揮,劍芒微閃,將近前的眾人一一逼退,笑道:「我既從此地現身,自然會給你們一個交代,急什么?」 紀紅書一直留意那邊動靜,此時盯視片刻,忽然從我身畔掠出,顫聲道:「大……大師兄!真的是你?」 那人一怔:「紅書?你怎么在這?」 「京東人語」邁前一步,疑聲道:「閣下莫非是真武教玄武使李道兄?」 那人暢懷一笑:「不錯!在下正是李元其!京東人語,聽說你吟詩受傷,如今可好些了?」 「京東人語」面色一紅,強笑道:「我吟詩……那個……受傷?莫開玩笑了! 李道兄,傳聞你身系牢獄……啊不……是功力被廢,行為受限……這個……總之是僻世隱居啦,怎會從將軍廟……」 「不用避諱啦!」那玄武使李元其嘴角噙笑,沈吟片刻,轉向紀紅書道:「小師妹,我此番抗命而出,你這便要出手拿我么?」 「小妹不敢!」紀紅書臉上神情激動,欲泣又笑的樣子:「只是,大師兄出關一事,我須得向總教呈報……」 李元其點點頭,不置可否,目光游移,望見我時,似乎稍稍留意了片刻,但隨即收回目光,向東府眾人道:「諸位,杜小天將軍已不在廟中了!不管是你們,還是他人,恐怕都將白忙一場啦!」說到「他人」兩字時,他向帝君夫人投去一眼,略現譏嘲之色。 此言一出,眾人面面相覷,議論紛紛,俱是驚疑不定。帝君夫人則面無表情,高深莫測。 「京東人語」道:「杜將軍不在?莫非他提前出關了?」 「那倒不是,他被我移往他處了,」李元其頓了頓,見眾人神色又是驚怒滿面,便又道:「放心罷!我與杜將軍地下神交數年,情同弟兄,豈會害他?我此番出關,亦仰賴將軍之助,才得如此圓滿?!拐f著,注目虛空,一抖手中長劍,劍吟悠遠之音,似朝那不知身于何處的杜將軍去以致意。 「京東人語」道:「李道兄一言九鼎,我等自然不敢存疑,只是此中詳情,還望李道兄賜告,也好教眾弟兄放心?!?/br> 「也罷,只是說來卻恐話長了……」李元其沈吟道:「諸位可知,將軍因何作地眠修行?」 吳七郎黯然道:「是我東府弟兄,不忍見杜大哥受癲狂之苦,且殃及旁人,才合力將其制服,盼他能以地眠靜修,調理經脈,回復神志?!?/br> 李元其點頭道:「此其一也,內中另有他由。試問杜將軍縱橫當世,功力鼎盛之際,即便你東府高手眾多,又怎能將其收服?想來杜將軍神志尚有一線之清明,故借爾等眾力,順其自然,甘為雌伏了?!?/br> 「京東人語」驚問:「這卻為何?」 李元其道:「杜兄之病,全因天資超群,采練聚氣比常人容易百倍,故剛過而立之年,道力便達大成之境,傲視群倫,但世事所謂福禍相生,凡人之軀終不能負載過巨真氣,此天道所限也,教人無可奈何,杜兄大成之后,道力尤突飛猛進,已臻人極,故此方有魔變之禍!」 吳七郎道:「道兄此說,聞所未聞,可有所據?」 李元其舉首長歎道:「舉凡修道高人,一旦登臨絕頂,莫不終日兢兢,或閉關參悟,以尋超脫,或散功圓寂,重入輪回。百年前,雷襄子天姿豪邁,道力卓絕,當世不作第二人想,茅山宗恒真子傳世道經中曾言道:此子天妒奇才,恐有不測之禍。其后與惡魔島之戰,雷襄子耗費了巨力,才得以逃過天劫。三十年前,密宗門碧小如,以女身修行,鶴立群雄,卻於群玉山觀瀾之際,一笑寂滅。十六年前,白玉蟾有」道門才子「之稱,人言其於大醉之后,水解化仙。我昔年恰在左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