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頁
路錚坐回駕駛座, 目光還落在她身上,遮光板遮不住的另一半光落在她的脖頸,形成一道鮮亮的明暗交界線,像約翰內斯維米爾筆下那副珍珠耳環的少女,猶如一盞明燈,熠熠生輝。 三個月前, 他在成都出差,工作室的其他成員打來電話,說林杉出了事,等他趕回去的時候,林杉已經被送出醫院,說是突發性腦溢血,送過來已經不行了,路錚連夜給林杉父母打電話,林父林母從首都趕到上海,一夜之間林父白了頭。 那天他真真切切感受到世事無常,活生生的一個人說沒就沒了,林杉就那么靜靜躺在那兒,手還保持著握著鼠標的姿態,緊閉著雙眼像是睡著了。 世界正常運轉,可是林杉再也不會醒來,不會和他在深夜討論他們的藍圖,林杉的尸體在上?;鸹?,只剩一壇小小的骨灰,林父抱著會轉,抓著路錚的手,他說:“我帶杉兒回家了,孩子,你要好好的照顧自己,活著比什么都重要?!?/br> 路錚看著林父滿頭銀發,林母同他說:“杉兒這些年麻煩你了,我替他給你說聲謝謝,我們走了?!?/br> 偏是這樣的禮貌讓路錚心揪成一團,他送二老進登機口,看著他們遠去的身影,不可抑制地紅了眼眶。 就在那一刻、那一秒、那個瞬間,他想回南城,想起徐念,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為,只想見到她。 如果生命下一秒停止,那他一定會因為和她止步于此而感到遺憾、感到不甘。 回來時正愁如何見她,冥冥之中看見小侄女的班主任是徐念,于是替侄女去開了家長會。 楊昊說,她有男朋友。 可是那又怎么樣。 在看到她時,所有理智崩塌。 明明那年她許愿說要他這一生只屬于她,他被她下了咒,怎么逃得走。 林杉曾經和他開玩笑說,他要喜歡一個人一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上,管她喜不喜歡,做自己該做的,追不到再說。 路錚想起林杉,心口堵得慌。 徐念見路錚不說話以為他在想什么措辭,又說:“路錚,我們都不是小孩子,所以你不必一晚上不睡開車跑去B市買早飯,這樣并不能讓我開心,反而會讓我覺得是種負擔?!?/br> 路錚輕捏眉心,頭隱隱作痛,已經喝過一杯美式,還是抵不住困意,眼睛泛紅,看來很疲憊,聲音也帶著沙意:“所以,你在心疼我?” 徐念微怔,他無賴的說法弄得她耳根微熱,聽他自嘲般繼續說,“又不喜歡我,為什么要心疼呢?” “不是心疼,是內疚?!毙炷罴m正他的說法,“你沒有必要因為我一句話一夜不睡,這樣的做法很幼稚?!?/br> 像是他們班上早戀的男同學,形式沖動,不顧后果,成年人不會做出這種事來。 路錚一只手搭在方向盤上,一只手插在口袋里,扭過身,挑著下巴,輕佻說道:“那徐老師教教我什么叫不幼稚?!?/br> 徐念覺得跟他這種人說不出所以然來:“我要遲到了?!?/br> 路錚輕嗤一聲,轉過身,發動引擎,車緩緩啟動。 她想起來他現在的狀態,屬于疲勞駕駛,便又開口:“要我來開嗎?” 怕他又把這句話誤會成——她心疼他,于是徐念補了一句:“疲勞駕駛比較危險?!?/br> 車熄火。 路錚解開安全帶,徐念誤以為他要和她換位置,剛伸手準備去解安全帶,結果一片黑影罩下來,她還沒有反應過來,他已準確無誤地捏著她的下顎,唇貼上她的,冰冷的,薄荷、咖啡、尼古丁混雜的氣息,像是薄荷苦咖啡。 徐念驚愕地瞪大眼,睫毛閃動,手緊緊抓著安全帶,心跳漏了一拍,他略微粗魯地捏著她的下顎,她吃痛之際微微松開齒貝,苦咖啡涌入她的口腔,鼻息交纏,熱烈的陽光在睫毛上跳動,她感覺后背布滿細細的汗,櫻桃唇被迫卷進他的口中,火星掉落,引線點燃,五臟六腑好似尋到了那絲久違的沖動,叫囂著、沉淪著,她如墜入深海的魚,腦子空白,連肩膀都酥軟下來,終于一聲鳴笛拉回她一絲理智,徐念伸手推他,沒有多少力氣,輕易被他捉住手腕,一只大手扣著她兩只手腕,將它們壓在副駕駛的車窗上。 徐念窘迫不已,有些呼吸困難,憋紅了臉,路錚稍稍退開些,她氣喘連連,準備開口拒絕或者開口罵他,又被堵上,仿佛剛剛只是中場休息。 掙扎、推辭、解脫、欲拒還迎,說不清到底是哪種情愫更多。 艷陽透過遮陽板,火熱得烤著她的臉,她開始面色發紅,咳嗽起來,腦袋缺氧,失去力氣,眼淚沁出些許,嗚嗚出聲,路錚松開她的唇,呼出的熱氣帶著喘息。 一種特有情緒的喘息,像是行那事時候的聲音,是春天的風吹過櫻桃樹的聲音。 困意被欲.望占據,毫無發揮余地。 他伸手撫過徐念汗涔涔的鬢角:“不幼稚的徐老師怎么連接.吻都不會?” 徐念被他戳中心事,伸手去推他,手還沒碰到他就被他抓在手心。 他不可抑制地輕笑起來:“徐老師總不至于這么多年沒談過戀愛吧?” 他實在無法想象徐念和別人談戀愛的模樣,她是不是也會像現在這樣,面紅耳赤地喘息,沒有男的能夠抵御這種誘惑,一想到她和別人談過,他就嫉妒得發瘋。 徐念開口:“談過的?!?/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