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看法
在建安立足差不多也有兩年的時間了,云水閣在如見建安的一眾酒館中也算是有名了。經常會有男人呼朋喚友地來館里喝酒,每日從早到晚,云水閣的大堂中總是有人坐著的。 今日也不例外,偌大的大堂中雖然沒有完全滿客,但卻也有一半的位置是有人的。其中不少一桌桌的客人要不是高談闊論、引經據典,要不就是壓低聲音竊竊私語,當然,還是各自交談的客人多一些。而裴霽所坐邊上的兩個男人則明顯是后一種,盡管他們的聲音都不重,但以他的耳力卻能聽得一清二楚。 “這起案子很明顯就是晉王手下的人干的!然后栽贓嫁禍給太子殿下。畢竟誰都知道安大人前段時間因為彈劾太子一事和太子殿下起了沖突,要是安大人出事了,誰都會在第一時間把矛頭指向太子殿下。不過恐怕晉王沒想到的是,他派去的人竟然會不小心落下王府中的一個香囊,這下子恐怕太子能夠平反了吧?” “放屁!你這腦子未免也太簡單了吧?!就算是晉王殿下真的存了那份心思,也可不能冒天下之大不韙去派人刺殺官員,更何況殿下素有賢名,你又怎知這出案子不是太子殿下為了扳回一局而設下的局呢?” “被你這么一說好像也有點道理,不過監察司那邊都已經查了這么久,難道就還沒有查出個真相來嗎?” “咳,別說了,監察司那邊難做,我們難道就好做了?” …… 因為談論的也算是朝廷大事了,所以兩個男人都是壓低了聲音說的,而且從他們言談的內容來看,來人分明是各自支持太子殿下和晉王的。 當然,說話的這兩人裴霽也都認識,其中那個明顯支持太子的男人是大司農手下的司吏,而另外一人則是更靠近蕭家一邊兒的撰筆曹丞,兩人的官說大不大,也只是在一眾官員中有點名號而已,所以在外界說起先前那番話的時候還是很注意影響的。 此外,兩人所持的觀點也正好是目前關于這起案件真相的兩種說法,一者是認為安大人的死一定是晉王干的,為的就是嫁禍給太子殿下,使太子為陛下所不喜,從而晉王就可以成功上位。而另一種說法則是認為這起案子的幕后主使實際上就是太子殿下,為的就是營造前一種輿論,如此他才可以把之前勾結官員一事的影響消弭過去。 持這兩種觀點的人都有,但目前占上風的卻還是第一種說法,畢竟現場遺留下來的物證指向的是晉王府而非太子府。 而事實上在裴霽看來,他同樣傾向于這起案子是晉王指使的。只不過他不像那些人想的那么簡單,晉王敢這樣做,事實上就應該已經做好了完全的準備,他的最終目的應當是像第二種說法那樣,造成太子陷害他的偽證。 盡管沒有任何證據支持他的觀點,但不知為何,他就是有這么一種直覺,晉王、又或者蕭家已經做好了給太子致命一擊的準備,只等到時候監察司能把所謂的證據找出來了。 “兵行險招。倘若這招真的能湊效的話,恐怕短時間內太子是再也翻不起身了?!弊谒麑γ娴年懳草p輕放下手里的酒杯,斂眸悄聲嘆道。 裴霽沒說話,卻淡淡收回了原本落在前面那桌兩個男子身上的視線。 陸微安是知曉他的性子的,所以對于他的沉默也不在意,而是重新給自己空了的酒杯中滿上一杯,然后才舉杯笑道:“說罷,阿霽你今天找我過來有什么事?別說你是很久不見想我了所以才找我來喝酒的,這話我可是不會信的?!?/br> 也沒有藏著掖著,但同樣沒有把真正的原因告訴他,裴霽只是淡淡地道:“前段時間祁安殿那邊混進了幾個外地人,我想讓你幫我查查最近幾個月進城的路引?!?/br> 陸微安他二哥就是京兆府路引司的,路引司專門負責管理城里城外的一些出入。而按照他之前從王三兒那邊得到的消息來看,那一對男女中男的很有可能不是建安人,如此一來,說不定會在路引司那邊留下什么線索。 聽到這個要求的陸微安點了點頭,卻沒有一口應承下來,“我可以先幫你跟我二哥說一下,具體他能不能幫你弄出來我也不好保證?!鳖D了頓他接著道:“不過應該是可以的,畢竟路引也不是什么重要東西?!?/br> 裴霽跟著點頭,他沒說話,陸微安卻突然挑眉道:“怎么?你懷疑上次祁安殿失火一事和外面來的人有關系?” “總覺得上次延年殿走水有點突然,我懷疑有可能是有人想在里面找什么?!迸犰V皺眉道。 陸微安卻不像他那般嚴肅,反而是笑了笑道:“你呀,就是想太多了,你只不過是負責守衛祁安殿而已,里面只要不發生什么丟東西的大事,就算是走水也不是你的責任,何必管那么多呢?” 阿霽哪里都好,就是性子實在是太過古板,真不知道以他這樣的性格又怎么會招那么多建安女子喜歡的?真是讓他想不明白了。 裴霽沉默,誠然陌然說的有道理,甚至他的想法才是大多數從事公職人員的想法,可他卻做不來這樣的事情。哪怕只是一個小小的翎羽衛統領,該盡到的職責他一點都不會懈怠。所以這次王三兒出了事,盡管只是一個太監,他還是決定繼續追查下去。 這無關職責亦或是他人的囑托,做這件事情不過是處于他內心所堅守的底線而已。 見他沉默,陸微安也不再說他,話頭一轉就說起另外一樁事來?!奥犝f北邊的那位離國皇帝派了一萬大軍前往云麓,你說他難道是要挑起戰爭不成?” 云麓實際上就是燕云一帶,只不過屬于大燮的那片被叫做燕云,而在離國境內的則是叫云麓而已。 年前的時候離國那邊總算是傳來消息有新的皇帝登基了,不過卻不是原本大家都以為的五皇子,而是聲名不顯的月服王。而且這位帝皇聽說在上位之前還一改原本不羈的做事風格,轉而展露出鐵血冷酷的一面,離國不少反對他的官員都直接被屠殺得干干凈凈,軍中的將領同樣如此,至少有二十多位文武官員因為各種原因人頭落地,一時間離國的官員人人自危。 如此消息傳到大燮這邊,也有不少人是在感嘆這位皇帝之前居然能忍耐這么久都不發作,直到燕溯白和燕流焱兩敗俱傷之后才驟然起兵,一舉奪下皇帝的寶座,由此可見其心機之深。但同樣也有人擔憂,離國會不會因為有了這樣一位新的帝皇從而充滿了進攻的欲望。要知道從這位之前的一些手段就可以看出來,他絕對不是一位守成的君主。 而一位充滿雄心壯志的君主對于任何一個敵國而言,都是時刻帶有危險的。 燕東君此人同樣如此。 一想起這個男人,裴霽的眼神就不由得晦暗了起來。分明心思已經完全不在酒桌上了,但他卻還是用力灌下一杯酒后道:“燕東君此人一代雄才霸主,挑起戰爭未必不可能?!眴螐闹竽菐讏鰬鹨鄱?,就可以看出此人的進攻性到底有多強。雖然如今歷史的軌跡已然發生了一些改變,但跡象已經顯露出來,未來大致上應該還是會按照曾經的走向發展吧? 有點不確定地想著,一時之間他也沒再說話,倒是聽了他話的陸微安愣了一愣,片刻后才挪開自己注視裴霽的目光。 不管阿霽是怎么得出這個結論的,但他卻知道以阿霽看人的本事,凡是他說的大致上都是不會錯的。就連太學的太傅都曾經稱贊他有伯樂之質,所以對于阿霽的看法他還是愿意相信的。 “不過如果兩國真要開戰的話,簡封炎那家伙可要慘了?!币膊恢趺淳拖肫鹆四羌一?,陸微安把玩著酒杯笑道。 裴霽卻搖了搖頭,“他在燕云軍中,到時候就算真的戰起了,衛家那邊也會護得他的安寧吧?!?/br> 愣了一下的陸微安笑道:“說的也是,差點就忘了他母親也是衛家出身的,那豈不是意味著這家伙就算是在燕云那邊也會過得很好?” 裴霽沒說話,陸微安接著又用一種調侃的語氣道:“說來也是好笑,你和蕭姑娘、不,如今該喊晉王妃了,你和晉王妃分明沒有什么關系,他居然會吃你的醋。這下可好,吃醋把自己都吃到那般荒涼的地方去了?!?/br> 聞言沉默了片刻的裴霽并沒有接他這個話題,反而是突然開口道:“燕云雖然荒涼,但確實是一個能鍛煉人的地方。倘若簡封炎能真的狠下心來去吃點苦,他的收獲必然要比在建安大得多?!?/br> 狐疑地看了他幾眼,陸微安不解道:“阿霽,我怎么覺得你今天感覺怪怪的呢?說的一些話聽起來都這么老氣,好像你都經歷過一樣?!?/br> 默默地看了回看他一眼,裴霽繼續沉默,只是他挪開去的目光中還帶著那么幾分悵惘,半晌之后才逐漸化為堅定。 盡管現實已經似是而非,但那些在夢境中他曾經失去的,現實中一定要努力奪回來。曾經的虧欠他要補償,該守護的東西他同樣要守護,決不允許再出現那夢境中出現過的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