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追根
白石巷子,顧名思義它就是一條巷子而已,雖然說周圍的環境不錯,但放在遍地都是富貴人家的建安城中,白石巷子就一點都不起眼了。尤其是隔著兩條街就是有著“官街”這個代稱的專諸巷,不少京中重臣的府邸都落戶在那兒,對比著來看白石巷子就更不起眼了。 不過蘇越之所以在白石巷置了一處宅院,看重的就是這邊的僻靜。而這幾天連著好幾天,她都和主子一道呆在這邊的院子里。 前段時間祁安殿走水一事鬧得有些大,雖然后來有太子一案壓下去了,但她還是有點擔心,畢竟事發的那晚,她和主子一起就在祁安殿中。 當時的情況說起來有點危急,十四那晚正好是裴霽輪值,而且值的還是晚上的班次。這點和她事先從王三兒那邊打聽的完全不一樣,以至于在看到裴霽帶著一隊翎羽衛出現在宮中的時候她還有些慌亂。 不過慌亂歸慌亂,好不容易兩人混進來了,主子自然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之前她和主子兩人曾經好幾次潛入到宮里面探查,只可惜一直沒有發現能夠對應的上的線索,這次就只剩下兩處沒有查過的宮殿,很有可能和遺藏有關的線索就在那兩處宮殿中,她和主子說什么也不可能因為翎羽衛的出現而直接放棄。 然而當時兩人誰都沒想到裴霽會那么湊巧就往主子藏身的地方而去,她實在是沒有辦法,只好潛到另外一邊放了把火吸引他的注意力。也多虧冬天宮里面的東西都比較干燥,火勢一下子就大了起來,她才成功引開了裴霽,否則的話當時主子最大的可能就是暴露了。 不過即便如此,她仍舊覺得裴霽很有可能已經起了疑心。那個男人的直覺太過敏銳,當時他就似乎察覺到了什么,如今雖然她一把火把幾座無關緊要的偏殿給燒了,但未必不會引起男人的猜疑。 眉頭微蹙的蘇越正想著那晚發生的事,不意間目光正好掃見自家主子走過來,她趕緊起身向諸夏行了一禮,“主子?!?/br> 諸夏的臉色同樣不大好,眉宇間看上去甚至帶了點點焦躁。好不容易廢了這么大的勁排除了多余的線索,卻被迫止步在最后一步前,這樣的遭遇任誰遇到都不會覺得愉快,他現在還能沉著冷靜地在這邊想辦法已經是夠好的了。 淡淡地點了點頭,他皺著眉頭對蘇越道:“問過王三兒了嗎?確定今晚不是裴霽輪值?” 蘇越點了點頭,卻還是有點憤憤道:“王三兒這家伙jian猾得很,只說他打聽來的是這樣的,萬一要是出了事就不能怪到他身上去?!鳖D了頓,她接著抱怨似的道:“上次也是那樣,那晚出了事后我也問過這家伙,結果他非但沒解釋,反而還躲起來了。要不是我知道這家伙老巢在哪里,否則的話連個影子都找不到呢?!?/br> 聞言的諸夏冷冷一哂,卻沒有說話。他完全能理解像王三兒這樣的家伙在想些什么,無非是怕他們惹出來的事牽連到他身上,所以不想再和他們有所交集??杉绷饔峦耸沁@么容易的事情嗎?收了他們的錢財,居然還想著在這個關頭抽身,王三兒簡直是太天真了。 “別管這家伙了,不管怎么樣,今晚我們一定要再去祁安殿一趟,把剩下的宣室殿和韓熙閣給搜查一遍?!敝T夏冷冷道,“我就不信就這樣地搜查還找不到我們要的東西?!?/br> 蘇越點了點頭,用肅然的態度應下之后,然后又看了眼窗外的天色。此時方是日跌,距離他們一貫行動的時候還有三個時辰,這段時間,她似乎正好把王三兒這家伙去解決了。左右晚上進宮也用不著他了,把他處理了正好以絕后患。 眼中閃過一抹寒光,女子原本美艷的臉龐上卻露出了與之不符的陰沉氣息。 —————————————————————————————————————— 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人盯上了的王三兒此時正走在回家的路上,一邊邁著八字步的他一邊還哼著一段小曲兒,看臉上的神情簡直是得意極了。 藏在袖中的手掂了掂分量不輕的荷包,王三兒忍不住就笑了起來,只是配合著他整個人的氣質,那笑容看起來卻帶著那么幾分小人得志的味道。 今兒一早就有兩個不長眼的得罪了他王公公,袖子里的兩個荷包就是那兩個家伙用來賠罪的。平白多了這么一筆收入,他還是很高興的,所以想趕著回去享受一下。 王三兒是個太監,所以他沒有成婚,但卻有個相好的女人叫翠娘。這翠娘也算是和他從小一起長大的,兩人以前就互有好感,只不過他后來因為家中實在太窮而進宮當了太監,于是這翠娘也便嫁了別人。只是沒想到這翠娘嫁的人是個愛賭的,家里賭得一窮二白還不止,甚至好幾次都想把翠娘給賣掉。結果她丈夫有一次喝醉酒意外墜樓了,這翠娘也就成了寡婦,王三兒于是就找了處僻靜的房子給她住著。翠娘感激他的恩情,而他則是對翠娘余情未了,兩人一來二去也就好上了。所以即便他不能人道,但和翠娘的感情卻還挺深厚。 懷著一種得意的心情七拐八拐拐了好幾個彎,眼看著已經能看到從自家院子里探出來的柳條了,上面雖然還是光禿禿的,但已經萌發了好幾個小苞,結果門前的另一邊卻突然閃出一個男人的身影來。 作為在祁安殿中也算是能管得上事的公公,王三兒又怎么會不認得眼前這個俊美的男子正是現任翎羽衛統領裴霽裴大人,心中頓時嚇了一跳,但表面上他還是恭敬地向裴霽行了一禮,“裴大人怎么會在這兒?難道是正好經過?” 一臉淡漠的裴霽搖了搖頭,“不是,我正好有些事情想找王公公了解一下,不知道王公公方不方便?” 聞言王三兒心中暗暗叫苦,臉上的笑容卻愈發諂媚,“裴大人有事,奴才又怎么可能不方便?只是不知裴大人有什么要緊事,倘若那什么的話,要不然奴才找個合適的地方,裴大人也好坐著說話?!?/br> “不用了,”想都沒想就直接拒絕了他的提議,裴霽淡淡道:“只是幾個小問題而已,花不了王公公多長時間?!?/br> “要的要的?!蓖跞齼簠s仍舊是一臉殷勤,“怎么能讓裴大人站著說話呢?這外邊正好一家酒館,雖然只是個小地方,但裴大人您看要不然咱們去那邊坐坐?” 銳利的視線掃過王三兒,然后又扭頭看了眼宅院的方向,裴霽輕聲道:“我還以為王公公會請我到府上去一坐呢?!?/br> 王三兒心里頓時就是一個咯噔,裴大人的口吻聽起來雖然漫不經心,但以他這些待人接物的經歷來看,這話的言下之意未必就不是在威脅自己。臉上的神情一時間有點難看,但他還是強自擠出一個笑容來道:“裴大人說的是哪兒的話?寒舍簡陋,入不得裴大人法眼?!鳖D了頓,他又做了個彎腰的姿勢,“裴大人您看?” 沒有說話,又冷冷地看了王三兒幾眼,裴霽總算是放過他了,微微頷首就從他身邊走過,而王三兒則是背著他抹了一把冷汗,然后才趕緊跟了上去。 好不容易到了那家酒館,王三兒忙不迭地請裴霽落座。他正要招呼小二點菜,卻被裴霽給攔住了,“本官只有幾個問題而已,王公公不必破費了?!?/br> 王三兒趕緊笑,“不知裴大人有什么問題?您只管問就是,只要是奴才知道的,奴才必然不敢瞞著裴大人?!?/br> “哦?”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裴霽的神情驟然變得嚴肅起來,他淡淡道:“不知王公公這兩個月可有放什么人進祁安殿過?”說完也沒管王三兒一下子難看起來的臉色,他接著道:“我既然能找到這里,自然是掌握了一定的證據,王公公最好還是從實說了吧?!?/br> 被他冷酷的眼神一掃,王三兒額上冷汗就涔涔地下來了,他臉色幾度變換,最終化為一臉頹然的樣子。他看著裴霽就把自己最近和蘇越那伙人的交易說了,當然其中省去了一些對自己不利的部分,然后哭喪著臉道:“奴才也是一時被銀子糊了心了,所以才會做出這樣的事來,裴大人您就繞過奴才吧!” 裴霽卻沒有理會他這樣的哀嚎,反而是皺著眉沉思了一會兒道:“按你所說,你和那兩個人至少有過兩次見面,難道還不知道對方的身份嗎?” 王三兒趕緊搖頭,“那個男的長得很眼生,一看就不像建安人,至于那個女的……” 見他遲疑了一下,裴霽皺著眉頭追問道:“那個女的怎么樣?” 王三兒使勁想了想,“那個女子看上去長得一般,但奴才總覺得她原本應該不是長那個樣子的?!?/br> “你的意思是那個女的很有可能是建安本地人,而且還很有名,所以才刻意掩去了她本來的容顏?”裴霽若有所思道。 王三兒使勁點點頭,雖然只見過那女子沒幾次,但她那通身的氣質卻給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沉吟了片刻沒有說話,就在王三兒坐立不安快要坐不下去的時刻,裴霽總算是回過神來看了他一眼,“看在你老實交代的份上,這件事暫時就這樣吧,我也不和白安去說你做的事了?!?/br> 白安是整個祁安殿的總管太監,裴霽這話的意思明顯就是要放過他這一次了。不過眼看著王三兒臉上露出狂喜的笑容來,他又冷冷補充了一句:“不過我希望下次不要再發生這樣的事情,否則的話到時候我可管不了?!?/br> 聞言的王三兒自然是連連點頭,然后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他小心地瞅著裴霽問道:“裴大人為何要調查這兩個人呢?難道是懷疑什么?” 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裴霽沉聲道:“不歸你管的東西還是不要亂問,有些時候,知道得越多反而越危險?!?/br> 說完,他無視了王三兒驟變的臉色,徑直起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