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請罪
韓薇的態度讓王曦嫵很敏銳地就察覺到了什么東西,所以她只是微微一笑,卻沒有回答韓薇的這個問題。而韓薇也是在用古怪的眼神看了眼她之后,同樣沒有再說什么就沉默了下去。 一旁的孫婉婷和秦微云眉頭微微蹙起,而陸經綸臉上則是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及至幾人從孫府中離開,韓薇也沒有和王曦嫵說過什么話,但王曦嫵心中卻是篤定,不管韓謖和傅淳霜要定親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至少沒那么容易就成真。嚴氏算盤打得響亮,也要看看韓家那邊到底會不會同意,就算南氏一心想要和傅家搭上關系好了,韓崢也不一定會答應,尤其一方還是韓謖…… 眼神緩緩地瞇了起來,韓薇的大哥韓謖可不是一個簡單的人,四象學館中最出色的弟子,得到過青州許多大家稱贊的韓謖,王曦嫵可不相信以他的眼見力會看不透青州的局勢。 所以這件事情說不定只是嚴氏那邊剃頭擔子一頭熱而已。 微微一笑后,王曦嫵就把這件事放了下去,而之后幾天時間毫無動靜的平原郡也證明了她的觀點,又上門過一次的孫婉婷還告訴她嚴氏那邊因為韓家的拒絕而發了好大一通脾氣。 “聽白玔兒說,太守夫人在被都尉夫人婉拒之后,一整天的臉色都不怎么好看,傅淳霜更是直接摔壞了她房中的好些擺件?!碑敃r說這話的孫婉婷臉上帶著掩飾不住的嘲諷意味,語氣更是別提有多幸災樂禍了。 而那時的王曦嫵聞言也只是笑笑,以傅淳霜的性子做出這樣的事來并不讓她覺得詫異,倒不是說傅淳霜有多喜歡韓謖了,只不過要定親的一方是她,而被拒絕則是傷了她的臉面。傅淳霜這個人平素里最是虛榮不過,韓家這樣的行為在她看來就是打了她的臉,恐怕這樣一來,說不定日后她在韓薇面前也不一定能像現在這樣維持著一副好姐妹的假象了。 當然也有可能傅淳霜會借此一事和韓薇拉近關系也說不好,畢竟前世可沒這么一樁事,所以她到底會怎么做,王曦嫵也說不準。 不過這對于現在的王曦嫵而言都只是一件小事,壓根就不怎么重要,眼下她最重要的是要重拾起好長時間沒有繼續的學業,把滄溟先生布置下來的功課完成。 沒錯,在又休整了兩天之后的滄溟先生終于重新開課了,而王曦嫵和王珣也不得不重新開始每天上午早期上學的日程。 托滄溟先生的福,她家二哥終于被父親放了回來,不過還是每日上午在先生那里讀書,到了下午則是出門去軍營。到底二哥在軍營中做些什么王曦嫵不清楚,二哥不說,她索性也就不過問,有些事情既然父親和二哥不想讓她知道,那么她就隨他們的愿好了。 且父親的安排總歸是對二哥有利的,而二哥也不是那種拎不清的人,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王曦嫵壓根就不用多說什么。 至于諸夏那邊,那日從云水閣回來后她就吩咐南燭去調查一下諸夏在上個月到底做了什么,而幾日后南燭的回復是諸夏有大半個月的時間離開青州不知去了哪里,直到九月快要結束的時候才回來的,回來后倒是一會呆在府里,并沒有外出的行為。 如此答復卻是證實了王曦嫵之前的猜測,諸夏肯定去了一處沒有下雨的地方,最有可能是徐揚一帶,否則的話不至于在大半個月的時間內明顯黑了一點。 聯想到之前謝青珩離開青州的消息,王曦嫵便覺得自己似乎是摸到了一些什么,所以她又吩咐南燭繼續保持對諸夏的監視,一旦發生什么情況一定要盡快稟報自己,而南燭自然是應下了。 只可惜接下去的幾天對方壓根就沒有什么動靜,諸夏不是在風波小筑中呆著,就是偶爾去云水閣喝個酒,閑得仿佛什么事情都沒有,甚至連這幾日上午的課程也都是他給王曦嫵傳授的,這讓原本不太樂意見著他的王曦嫵好不心塞。 試想一下,明知道這個人可能會對整個王家都產生威脅,但你又不得不鎮日里面對著他,這樣的生活,能不讓人心煩嗎? 不過心煩歸心煩,滄溟先生指定了要學的內容她還是認認真真聽講下來了,畢竟未來是自己的,眼下能多學一些就多學一點才好。 連著又是幾日無事,沒有別的事情要煩,傅韓兩家聯姻已經被證實了是不可能的,而諸夏那邊也安份得緊,府里更是沒有什么大事需要請她出馬的,王曦嫵一個人的小日子過得不要太滋潤。 而就在這個當口,王曦嫵卻收到了嶸叔那邊傳來的消息,蕭家大公子蕭衡要上門要拜訪老爺。 這個消息讓王曦嫵霍然愣了一下,沉思了片刻后才抬頭問道:“說了什么時候來嗎?” 陵嶸笑瞇瞇地答道:“說是明兒上午過來?!?/br> 王曦嫵接著追問:“這件事情父親知道嗎?” 陵嶸點了點頭,“老爺已經知道了?!?/br> “唔,那就行,反正到時候父親會接待他的?!蓖蹶貗橙粲兴嫉攸c頭,然后又道:“到時候嶸叔你幫忙招待蕭公子的時候,記得幫我看著點情況,我想知道他是來干什么的?!?/br> 按理說王曦嫵這話說得有點出格,她畢竟是一個姑娘家,讓管家盯著一個男子的行為若是落到外界,必然會得到一個有傷風化的評價??闪陰V卻絲毫不在意,反而是笑瞇瞇地就把事情應承下來了,而等到晚上王郗回來的時候,他還第一時間把這件事告訴了自家老爺。 聽聞王曦嫵那番話的王郗眼神軟溺,“阿嫵這丫頭,這種事情哪里需要她cao心的?” 陵嶸在一旁笑呵呵地道:“姑娘也是擔心嘛,畢竟誰知道蕭衡的來意呢?上次二公子和姑娘遇刺的事情,蕭家可是脫不了干系呢!” 他這么一說,王郗臉上的笑容瞬間便沉了下來,眼中閃過一抹寒光,卻又什么都沒有說。 翌日。 蕭衡果然如他之前所說那樣上門拜訪了,而王郗則是看著長身玉立、風度翩翩的男子,臉上清淡中帶著幾分和善的笑容完美得沒有絲毫瑕疵。 “賢侄,來就來罷,為何還要送這般大禮?”他指的是蕭衡送的那些禮物,由陵嶸呈上來的禮單雖然在王郗看來不過如此,但要真放到普通世家貴族去也也算是重禮了。 蕭衡臉上的笑容同樣得當得不能再得當,他向王郗行了一禮,然后直身笑道:“頭一次來王大人府上,自然是要送的,而且不過是些小玩意兒,當不得大禮之稱?!鳖D了頓又道:“一點心意還望王大人收下?!?/br> 王郗微微一笑,便沒有在這個話題上繼續下去了,反而是請蕭衡坐下,又讓下人給沏了茶后便開口問道:“不知賢侄怎么突然來了這兒?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兒要辦?” 蕭衡原本是正打算端起茶來的樣子,聽得他這話卻是一下子把茶盞給放下,緊跟著又站起來對著王郗作了一揖,“說起這事,衡卻是來向王大人請罪的?!?/br> 故作不解的王郗眉頭一挑,卻是站起來虛扶了蕭衡一把,“賢侄何罪之有?我卻是不太明白?!?/br> 蕭衡苦笑,執意道:“王大人應當知曉,不過樂安平沙縣的那起礦難,確實和我們蕭家沒有絲毫關系?!?/br> 他既然把話揭開來說了,王郗自然也就跟著把臉色冷了下來,只聽他冷哼一聲,清冷的目光如電一般直視著蕭衡,“蕭公子這樣說,恐怕不怎么厚道吧?!” 他這話明顯已經是把之前的虛話都拋掉了,連賢侄都不喊,直接便是蕭公子了。但此時的蕭衡竟然敢抬頭回望他,且臉上的神色泰然自若,“王大人有所不知,這件事情確實和我們蕭家主家沒有太大關系,若說有,那只能是說我們疏于對分支的聯絡和交流了,父親也沒想到蕭留水所在的平沙蕭家那支竟然跟做出那樣的事情來?!?/br> 王郗的神情依舊不虞,他沒說話,反而是坐回了自己原來的位置上。 他可以坐,蕭衡卻不能坐,所以他仍舊是站著繼續解釋道:“事實上在這件事情發生后,父親第一時間就找到我讓我前去處理這件事兒,經過調查我發現事情真相是這樣的。蕭留水好賭,他之所以和何梁勾搭上也是為了能夠倒賣一部分的煤礦,而強迫那些礦工們在那么大雨的時候下礦也是為了能把這個月的礦量都給倒出來,另一方面卻是讓何梁以大雨為借口隱瞞下這樁事來,如此這個月出產的煤礦就都歸他們了。結果他們都沒想到會出那樣的事情,而王大人您這邊更是第一時間派了人過去處理這樁事兒,所以他們就慌了,蕭留水甚至想給您派過去的人造成一些麻煩,結果還是被您這邊的人給處理了?!闭f到這兒他稍微停頓了一下,然后看了王郗一眼。 只可惜那邊坐著的王郗卻低著頭,看不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樣的神情,只能看到他放在茶幾上的手指輕輕顫動了一下。 心里暗道有門,蕭衡臉上的表情愈發逼真了,只見他露出一抹苦笑接著道:“這件事雖然是蕭留水做的,但確實和我們蕭家脫不了干系,所以我已經把他給王大人帶過來了,要如何處置都隨您的意見?!?/br> “憑什么我會相信你們,這件事情難道不是你們指使的?”唇角微微勾起,王郗的語氣中充滿了嘲諷,只是言語卻是那般直白。 蕭衡狀似認真地解釋道:“王大人您說笑了,這件事倘若是我們指使的話,我現在哪里還敢上門來?再說了,蕭家和王家無冤無仇的,王大人怎么會這么想呢?一切都是蕭留水動了不該動的腦筋而已?!?/br> “是嗎?”王郗冷聲反問。 蕭衡沒接話,只是點了點頭。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直到蕭衡的手心隱隱滲出一層薄汗的時候,才聽到王郗的聲音,“這是你自己的意思還是蕭昀墨的意思?” 雖然聽到自己父親的名字直接從王郗口中出來,但蕭衡卻仿佛什么都沒聽到似的認真道:“是父親的意思,不過也是我的意思?!?/br> 王郗這才驟然抬頭直視著蕭衡,“那我要平沙縣的蕭家從清河蕭氏的族譜中除名!” “這……”沒想到王郗竟然提了這么一個要求的蕭衡頓時愣了一下,原本他來之前就做好了斷臂的準備,卻沒想到王郗這么狠,竟然一口就要咬下整個平沙縣的蕭家,如此是要把蕭家在樂安的眼線都給剪除了呀! “還是說蕭公子不同意我這個提議?”王郗冷笑。 蕭衡的臉色連變,最終卻還是點了點頭,看似咬牙似的道:“可以?!?/br> “蕭留水這個人直接交給我?!?/br> “這個可以?!笔捄夂敛华q豫,他早就在出事的第一時間做出了犧牲蕭留水的決定。 “日后管好你們分支的人?!蓖踣а劾淅淇此?。 這話說的其實相當不客氣,但蕭衡卻絲毫不改色地點了點頭,“王大人放心?!?/br> 王郗的臉色這才看似緩和起來。 又說了幾句道歉的話,蕭衡這才離開。而在這場談話中,兩人都刻意沒有提起之前王珣和王曦嫵遇刺一事,一來這件事情只要沒有足夠的證據證明是蕭家主家的人指使旁人干的,那么就不能擺到明面上來,一旦說開來那便是不死不休的事兒。二來則是蕭衡之前擺出的姿態已經說明了一些問題,蕭昀墨那老家伙不會愚蠢到直接和王家撕破臉皮,所以阿珣和阿嫵遇刺一事,或許和蕭家有關系,但其中一定有更深的隱情在。 很清楚地明白這點的王郗也因此沒有太過為難蕭衡,否則的話單只把平沙縣蕭家的旁支給砍了還不夠,便是之前蕭衡送的那份禮單里面的所有禮物再翻一番也都無濟于事。 剛才一直站在王郗身后充當背景的陵嶂這才開口,“大人,就這樣放過蕭家不成?” “放過?”王郗的唇角勾了勾,“怎么可能?若不是阿嫵得到消息后馬上就趕過去處理了,這件事要是真爆出來的話,指不定朝廷中那些人會怎么參我呢!更何況阿珣和阿嫵那次是真的差點沒命,我要是就這樣放過他們,你覺得可能嗎?” 陵嶂和陵嶸都下意識搖了搖頭,陵嶂接著問道:“那大人為何還要接受蕭家的示弱呢?” 沒錯,就是示弱!蕭衡這次過來,明顯是代表整個蕭家過來示弱的,因為目前的蕭家還承受不起王家的怒火,而且一旦蕭家和王家真的結成死仇,背后得利的會是誰?肯定不是兩家,王座上坐的那位很有可能,其他幾家未嘗沒有機會。 細長的食指輕輕彈動了一下,王郗沉聲道:“因為現在還不到和蕭家撕破臉的時候,更何況這件事不一定就是蕭家干的?!?/br> 陵嶂沒說話,王郗則是抬眉問道:“對了,讓你去查的事查的怎么樣了?” 聞言的陵嶂立時變得嚴肅起來,“查了,但是事后逃走的那些刺客后來全部被發現死在岐山一處山腳下,尸體上有傷痕,但是看不出來是什么來路。其他的暫時都還查不出來?!?/br> “查不出來就不要查了?!蓖踣瓍s揮了揮手道。 “大人您的意思?”陵嶂皺眉。 “如果真的是蕭家做的,那么這些尸體就不可能被發現,那些逃走的此刻也不會成為尸體?!蓖踣?。 陵嶂若有所思,“所以說很有可能蕭家這次也是被人利用了?!?/br> 王郗卻再次搖了搖頭,“那也不一定,說不定就是為了迷惑我們,蕭家才刻意營造出這樣的假象來也未嘗不可能?!?/br> 陵嶂也有點被搞混了,“那到底這件事情是誰干的?” “到底是誰干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目前我們還沒到可以和王黨一脈翻臉的地步,就算暗地里再怎么不對付,只要姜潮一日沒有說要直接對我們王家動刀子,那么我們就一日不能和對方翻臉,明面上的平靜總是要維持的?!蓖踣乜偨Y道,停頓了下的他眼中驟然有詭譎的光芒閃過,“不過一旦真的和他們撕破臉皮,那么這樁事不管安在誰頭上,都是一個相當不錯的理由?!?/br> 陵嶂和陵嶸頓時恍然,卻沒話說,而王郗則是放低了聲音,狀似呢喃道:“敢動我家阿嫵和阿珣的人,怎么可能就這樣放過你們呢?” 王家的兩位管家頓時都頗有深意地笑了,而剩下兩個聽到王郗這番話的婢女卻是生生打了個冷顫。此時的她們再看看笑得一臉清淡的自家老爺,雖然還是那副溫潤如玉的模樣,但心中的感覺卻是截然不同了。 “給我盯住了蕭衡,他在青州的這段時間,可別給我鬧出什么事來?!崩淅涞胤愿乐?,王郗垂眸掩住了眼中的一派冷意。 “是,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