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頁
連音接通的瞬間,馮簡有些緊張,甚至比今晚面對那個針管更甚,非常奇怪。 “喂?” 宛云的聲音依舊像平素一樣。動聽的冷清。 “我是馮簡?!彼f。馮簡沉默片刻,再咳嗽一聲道,“對了,剛才宛今給你打電話——” 宛云截斷他:“你現在在哪里?” 馮簡干巴巴:“噢,我在走廊?!?/br> 原以為對方會繼續追問,至少會禮貌的應一聲。然而電話那端卻突然安靜。 馮簡疑惑地對著電話道:“喂?喂?” 高跟鞋敲打著大理石地面,發出清脆的聲響。 熟悉的香氣,輕盈的腳步聲,有人奔到他面前停下。微微的喘息聲。 “jiejie!” 宛今的精神已經高度緊張,又在馮簡的面前一直拼命壓抑,此刻見到jiejie,下意識地撲上去。 “jiejie!jiejie!jiejie!” 終于敢失聲痛哭。 “我好怕!” 宛云順手摟住抽抽噎噎地宛今,卻蒼白著臉色直直看著馮簡。她的長發披散,外套沒有穿,沒拿電話的手里依舊握著機票。 馮簡不由自主地同樣站起來,吃驚望著宛云。 有那么一瞬間,時間回溯,記憶涌上。他仿佛又看到曾經深夜里身著華服的狼狽少女——馮簡以為此生都不會看到宛云再為任何事情喪失風度。不,這應該不是優雅低調的李宛云。 她不是該在…… 馮簡看著眼前的女人。 他口干舌燥,心跳異常。手機依舊緊緊貼在耳邊,機器因為運作而在掌心發燙,似乎提醒此刻的時間。 “你怎么來了?“他不肯相信。 宛云的神情一瞬間也有些迷茫:“……我不知道?!?/br> 馮簡盯著她,又過了會說:“不是今天晚上的飛機?” “宛今說你在醫院……”宛云道,“你是檢查出什么……” “可能有艾滋……” 宛云便揚起眉:“哈,這次你不能說我傳染你的了!” 馮簡動動嘴角,他顯然想上前一步,卻在宛今害怕的哭聲中自覺退后。 又是短暫的沉默,兩人凝望對方的眼睛。 馮簡吸一口氣,但沒有效果。胸口那股幾日來的煩躁依舊,在這個女人面前永不得疏解。他向來不擅解釋,此刻,更罕見地覺得沒有任何力量。 他移開目光,輕聲道:“為什么來?我們的關系不是已經結束?” 宛云奇道:“說什么?” 馮簡焦躁道:“那天晚上,我們不是已經……我還以為……” 宛云蹙眉:“只是一場吵架而已,任何夫妻的相處都會有啊?!?/br> 馮簡顯然不明白。他露出很意外的表情,隨后目不轉睛地盯著她,似乎想確認是否玩笑。 宛云是真的想笑。 她想打趣他對人際關系的毫無信心,想輕諷他此刻拼命掩飾的表情——然而當自己奔到醫院,一眼看到那個男人獨自坐在塑料椅子上低頭,周圍沒有任何人——內心驟然涌上的那種心情,絕對不是想嘲笑。 非常熟悉又非常陌生的強烈感覺。 是這個男人帶給她的。 宛云柔聲道:“我一直都是很有契約精神的人?!?/br> 馮簡垂下眼睛:“了解了。你陪我坐一會吧?!?/br> ☆、74 11.8 館長滿身異味,扶墻搖搖晃走進來。 “十五分鐘從機場開車過來是什么感覺。馮簡你有生之年可以嘗試一番?!别^長假笑道,“哦,不對,你好像快死了?但為什么你還站在這里?” 馮簡冷著臉,想從對方手里拽回自己的領帶。 館長正在用馮簡的領帶擦他嘔吐過后的嘴,而得知實情,館長并沒有像想象中彈開,繼續用馮簡的西服抹光頭的汗。 “不要總以為我都沒文化!”他輕蔑道,“上次是宛云,這次是你。妖言惑眾之徒,我可是知道這病的傳播途徑——只要不和你上床,我就不會傳染?!?/br> 馮簡向館長確定這輩子他都不會有傳染之虞。 宛云低聲安慰宛今,仔細詢問事情經過。 館長叫了一份外賣來到醫院。馮簡坐在他旁邊,兩人喝冰鎮可樂,切熱氣騰騰的pizza吃。 走過的護士和醫生紛紛瞪他們。 館長含含糊糊地問馮簡:“……你的戒指不是還在手上?” 馮簡眼皮都沒抬:“摘了我不會再戴回去?” “哦……” 男士戒指上其實也鑲嵌鉆石的好么,價格很貴的好么。 馮簡面無表情地往嘴里填東西。 之前他曾幾次去衛生間用冷水沖臉,水聲潺潺,馮簡獨自撐著臺面,望著窗戶外的城市長久發呆。那滋味不太好受,即使現在能付得起昂貴藥費,他的結局也不會比最初好到多少。想到這里,心里肯定有什麼,非常堵。 但現在…… 馮簡大力地往自己的pizza擠蛋黃醬。 任何法律都承認婚姻關系,感謝鉆戒,感謝孟德斯鳩。 最高領袖在深更半夜里被驚動,裹著皮草趕到醫院。 在場的人應該都能理解宛今為何不敢給何瀧打電話,卸妝后的何瀧比她真實年齡顯得要更年輕。她像是從冰柜(或者說墳墓)而不是從床上爬起來。 何瀧朝宛云點頭,再輕輕牽起宛今的手??奁┤欢?,何瀧微笑地把渾身發抖的小姑娘拽上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