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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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上午,凌初夏出發去約定好的地點。 她心里很忐忑,路上給aimerlete發了條消息:我現在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aimerlete:什么事? 凌初夏:等我回來跟你說。 aimerlete:好。 凌初夏抓著安全帶,補充:可能有點長,你愿意聽嗎? aimerlete:愿意。 他又發了句加油。 這時候凌初夏覺得自己心里有了很多底氣。 實在是很沒有營養的對話,宋譽近乎貪婪地看這幾條短短的消息,他像一個吸毒的癮君子,沒有辦法戒掉這種飲鳩止渴的感覺。 他沒有辦法了。他能怎么做,應該怎么做,這不是簡單的數學,會有方法步驟。 他只是,想靠近她一點而已。 這家烤rou店裝潢很特別,墻是毛坯的,上面畫了些草原圖景,每個桌子中間擺著一個大爐子,讓人一看就很有食欲。 凌初夏推開門的那一刻不免繃起來,目光搜尋著丁可所在的位置。 丁可穿了一條黑色的連衣裙,短發干凈又利落。高中的時候她還是長發,不過凌初夏覺得短發更適合她。 凌初夏有點僵硬地走到她對面坐下,心跳地越來越快,再開口的時候嗓子有點發澀,說:來得這么早啊,丁可。 丁可笑道:這就在我學校旁邊嘛。我們先點餐?點完再慢慢聊。 點餐的時候丁可還多點了一份蝦,她向凌初夏眨了眨眼說我記得你喜歡吃,凌初夏松了口氣,找到點熟悉的感覺,像是拉到了根繩子,慢慢地走向了現在的丁可。 凌初夏起了個話題:你現在學什么? 漢語言文學。我聽說這個專業比較輕松,你呢? 法律。 丁可有點驚訝,說:我記得你當年想學醫的來著……讓我猜猜,是不是因為法律不用學數學? 凌初夏露出了今天的第一個笑容,很真心的,這時候服務員上了調料和rou。 好大的rou串,一定很好吃。丁可說。 她擺弄著串看凌初夏,我真的覺得我們很心有靈犀,當時我報漢語言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凌初夏很用力的點頭,像是當年和她一起討伐數學,數學最討厭了。 突然靜下來,凌初夏喝了口檸檬水,甜得沒有酸味,聽見丁可輕輕地說:初夏,對不起。 她的聲音里面有一點輕微的不好意思,我當時很討厭吧,一聲不吭地消失了,作為你的好朋友,卻……拋下了你?,F在想想,我真是太軟弱了。 凌初夏覺得自己有點想哭,但是她不想弄花妝容,只能竭力地壓抑著發酸的鼻尖,我……是我的錯。 她沒有及時發現丁可情緒的異常,她只在顧自己。 丁可笑了一下,帶著點釋然,初夏,你真的一點都沒有變。為什么要和自己過不去呢。很多事情,你把它想得過于復雜了。 她伸出手腕,把上面裝飾的手鏈往上拽了拽,露出一道明顯的疤痕,凌初夏愣在凳子上,半晌說不出話。 不是的初夏。和你沒有關系,和任何人都沒有關系。我……初中的時候就抑郁過,你知道嗎,抑郁不是一種情緒,它是一種身體上的疾病。我用了很久才克服它,沒想到高叁的時候還是回來了。 凌初夏像是在聽天書,丁可從來沒跟她說過這件事,而她和丁可相處的兩年半里,丁可很開朗。 凌初夏呆呆地說:我還以為你是因為…… 因為宋譽?丁可微微地搖頭,當時被他拒絕,我的確有點傷心。但后來我只是單純的,發病了。你們高考的時候,我在家里嘗試自殺,進了icu。 凌初夏的眼眶紅了。 我這不是好好的嗎。初夏,人經過生死徘徊,真的能想明白很多事情。我很后悔沒能陪你到高考,當時我的狀態實在太不穩定了。我知道你不會因為這個討厭我,但我還是不敢聯系你?,F在……都過去了。 丁可的眼睛很溫柔,包含了一些安撫她的情緒。 凌初夏起身,走到她面前,給了她一個用力的擁抱。 她的心突然變得空落落的,角落里一顆生了苔的巨石被搬開了。 凌初夏像一個游魂,漫無目的地在商業街上飄。 她和丁可聊了很多,知道了丁可的近況,很順利,很陽光。凌初夏不敢承認自己沒走出來,這幾年她都繃得太緊了,這是種一廂情愿,自虐般的堅持。在她心里,丁可的退學是壓塌她和宋譽友情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她是主犯,宋譽就是幫兇,是他們倆一手造成了這個結果。 凌初夏有一個部分留在了那個孤立無援的夏天,至今還沒有找回來。 但是丁可重新判決了她——像個平反昭雪的法官。 不知道什么時候,她給宋譽打了電話——只有她爸媽和宋叔宋譽才會采用這么老土的聯系方式。 接通幾秒,沒說話,宋譽輕輕叫她,很小心翼翼,初夏? 凌初夏的嘴唇在抖,她強撐著講話,不知道自己的聲音帶著點哭腔了,宋譽…… 她的聲音,像找不到家的雛鳥,宋譽心里發緊,上一次她這么說話,還是高中的時候受了委屈。 怎么了?你先別哭,好嗎? 凌初夏覺得自己實在是太丟人了,她直直地往前走,壓抑住想哭的沖動才說話:沒什么,就是,上次跟你打電話,太兇了。對不起啊。 宋譽沉默了一陣,像是在做夢,問:到底怎么了? 他太溫柔了,她的氣焰又高起來,委屈地說:道歉你都不要啊…… 宋譽立刻接話:我要。 然后凌初夏握著手機原地轉圈,心里實在是太亂了,她只是覺得,她需要把她對宋譽的討厭回收掉一部分,或許是很大一部分,但是這種感覺在心里經年累月地潛伏,讓人找不清了。 最后她只能沉默地,掛上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