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斯又應了一聲，神色遲疑：還有一件事。

    在寧初詢問的眼神中，巫斯說道：我襲擊了一個教會分會。

    寧初一愣，回過神來急忙問：什么時候？沒被發現吧？

    他的擔憂和緊張落入巫斯眼底，巫斯低聲道：沒有。

    那天他特意查了地圖，找到離蘭斯學院最近的一個分會。

    他化為巨龍，身型藏匿于黑夜之中，里面的人才剛聽見防護罩破裂的警報，高塔與周圍的建筑轟然倒塌。

    做完這一切，巫斯變回人形，悄無聲息地離開。

    在那個時間，分會里實際沒有多少人留守，并不像后來教會對外所稱的死傷慘重。

    得知巫斯沒有被發現，寧初松了口氣，忍不住道：你以后不準再擅自行動。

    巫斯不假思索道：好。

    寧初多看了他幾眼，小聲自言自語：這個時候倒是挺聽話的

    實際上包括從前，不管巫斯是人形還是龍形，在寧初面前都很順從。

    哪里知道一沒看著他，他簡直比二崽還沖動，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問完了情況，寧初起身：我們今晚就在這里休息吧？

    天快黑了，這附近人煙稀少全是樹林，晚上應該不會有什么人經過。

    等明天一早，他們再出發去尋找大崽。

    幾只小龍崽都沒有意見，巫斯也沒有。

    溪邊比較空曠，寧初打算再往里面走，找個更安全的地方，隨手再次拿出圓盤。

    指針的狀態和之前又不一樣，在黃色區域底部微微抖動，最終落下來安靜地停住。

    寧初看了幾次，確認指針都沒有再動過，將圓盤收起來。

    他走在前面，懷里抱著五崽，四崽飛過來蹲在他肩頭。

    身后是緊跟著的巫斯，和一路打鬧的二崽和三崽。

    趁著天黑之前，寧初在樹林邊停下。

    他用火系魔法做了幾個懸在半空的光球用來照明，從商城買了rou和五崽要吃的草。

    五崽早就餓了，等不及寧初喂它，歡快地奔向燕麥草堆。

    其余幾只龍都吃生rou，唯獨巫斯不要。

    他似乎不打算變回龍，和寧初一起坐在樹下。

    人形的時候吃生rou好像的確不大合適，寧初本來想自己隨便吃點干糧就行，見狀猶豫著又買了一只兔子，去外面空地搭石塊和樹枝，打算烤完和巫斯分著吃。

    烤rou的香味吸引了另外幾只龍，五崽湊近嗅了嗅，嫌棄地挪開。

    二崽企圖煽風讓火燒得更大，被寧初趕走。

    烤rou中途，寧初問巫斯：你的契約獸呢？

    他才想起來，剛好讓巫斯放出來一起喂。

    巫斯卻說：我沒有契約獸。

    寧初茫然：那矮腳龍不是你的

    巫斯從身上拿出一個儲物袋，放出矮腳龍。

    矮腳龍溫順地趴在一旁，寧初驚訝：你你一直把它放在儲物袋里？

    在他的認知里，還沒有將巫斯不是人類這個信息完全消化，現在明白過來，巫斯和別的龍或者魔獸結不了契約。

    嗯，巫斯伸手撫摸矮腳龍的頭頂，儲物袋是最高級，活物能在里面待一整天。

    人形時有一只魔獸代步會更方便些，而普通魔獸根本不敢靠近龍族，更何況是巫斯。

    巫斯只能選擇一只外人極少見過的龍帶在身邊，并對外稱是亞龍。

    原來他是用這樣的方法高級的儲物袋很貴，寧初轉動著樹枝：你還挺有錢的。

    巫斯動作一頓，收回手：我剩下的錢，都給了你。

    他一直以來在競技場掙了不少，平時需要花錢的地方又不多，這個儲物袋算是最貴的一個物件。

    身上剩下的，都交給了寧初。

    寧初眨了下眼，慢吞吞道：哦你的錢我都收著，沒用。

    還沒有到揭不開鍋的時候，而且用巫斯的錢，寧初覺得有點別扭。

    他說不出具體別扭在哪里，反正就是不怎么想動巫斯的錢。

    兔rou烤好了，寧初分一半給巫斯，并買了一塊rou給矮腳龍。

    巫斯突然伸出手，將那個儲物袋遞給他。

    寧初沒有接：你干嘛？

    給你。巫斯看向寧初，一直舉著手，直到寧初拿起儲物袋。

    巫斯喚來吃完rou的矮腳龍，掌心放在它額間：去吧。

    他和寧初既然已經離開學院，矮腳龍便不再適合跟著他們。

    寧初看著巫斯讓矮腳龍離開，又低頭看看手里的儲物袋，最終還是收下了。

    這一頓烤兔子，一直到兩人吃完了收拾好火堆，巫斯明顯感覺寧初的心情不錯，也沒有抗拒他的靠近。

    或許當真如寧初所說的那樣，人形只是多個身份，他之前或許是還沒能適應過來。

    寧初不會不親近他的。

    晚上睡覺，寧初在樹下鋪了自制的軟墊，還做了一個枕頭。

    軟墊很寬，足夠容納他和所有小龍崽，睡醒后卷起來往儲物袋里一塞就行。

    不過，這樣一來巫斯也得變回小龍，不然睡不下。

    他和巫斯一說，巫斯沒有意見。

    寧初脫下外套當被子，睡在軟墊一側，旁邊是各自選好位置的五只小龍崽，小黑龍用一層薄薄的龍息罩住這張簡易的床鋪。

    五崽照例躺在寧初頸側，睡到半夜，有另一個身影擠過來。

    露宿野外比不得安靜的宿舍，寧初剛剛才睡著，又被動靜驚醒，迷迷糊糊睜眼看見是小黑龍。

    他下意識推它：你太近了

    別的龍都可以，唯獨巫斯不行。

    推開小黑龍，寧初翻身背對著它，抱著懷里的五崽又睡著了。

    小黑龍盯著寧初的發絲，心情有點煩躁。

    人形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嗎，怎么又這樣了。

    軟墊的另一側還有不小的空間，巫斯直接變回人形，并把四崽挪遠一點。

    他在寧初身邊睡下，同樣側躺著。

    寧初發間有一股好聞的味道，巫斯忍不住嗅了嗅。

    溫暖的熱源就在背后，寧初此時已經陷入熟睡中，不自覺地往后靠。

    第39章

    夜晚的風大，他們睡在林邊，沒有樹木的遮擋，空氣中的溫度越來越低。

    幾只龍是不怕冷的，尤其是體溫偏高的三崽，它攤開四肢仰面朝天，半截腦袋露到軟墊外面。

    寧初只蓋了一層薄薄的外套，契約服務里的數據只能用作戰斗，并不能幫助他抵御寒冷。

    睡夢中的寧初抱緊五崽，把半邊臉埋進外套。

    身后有熱源出現，并擋住了一部分吹來的冷風，寧初眉間的痕跡漸漸松開。

    他不自覺地往后靠，發絲蹭到巫斯的鼻尖，巫斯屏住呼吸，僵硬著沒動。

    過了許久，寧初呼吸平緩，應該已經睡熟了。

    巫斯緊繃的神經這才放松下來，抬手輕輕碰了一下寧初的頭發。

    他實在猜不準寧初的心思與想法，只要和寧初在一起，他腦子里幾乎每時每刻都在想著這事。

    并且寧初似乎總是反反復復的，每當巫斯以為能與寧初親近了，寧初卻又將他推開。

    他想要更加了解寧初，見不得寧初對他有半點抗拒和排斥。

    巫斯睡不著，更不愿意離開，他安靜地躺了一會兒，伸手為寧初拉好外套邊緣。

    這時候寧初突然翻了個身，面對著巫斯。

    巫斯再次屏住呼吸，比任何時候都要緊張。

    然而寧初沒有醒，反倒往巫斯懷里蹭，鼻息撒在他的脖頸與下巴處。

    巫斯一瞬間心跳加速，快得像被什么魔法咒語所cao縱，他皺著眉壓制住，讓自己恢復正常。

    再看向寧初時，巫斯還是亂了氣息。

    以前在宿舍，巫斯不是沒和寧初一起睡過，也像現在這樣離得非常近。

    但人形的時候，視角和感受又完全不一樣。

    寧初身型偏瘦，比巫斯稍矮一截，巫斯只要一伸手，就能將他抱進懷里。

    再加上他正在熟睡中，安安靜靜地閉著眼，整個人看上去既柔軟又乖巧。

    巫斯蠢蠢欲動，很想用此刻的人形抱住寧初，想知道這會是什么感受。

    他默默在心里數著寧初根根分明的睫毛，最終還是沒有動。

    第二天早上寧初醒來時，小黑龍趴在他的枕邊。

    小龍崽們都醒了，五崽還在寧初懷里乖乖等他起床，另外三只龍在溪邊玩。

    小溪中有小魚，二崽緊盯著水面，一個猛子扎下去，再出來時嘴里叼著一條魚。

    它得意地把魚扔到草叢里，甩甩脖子，頸毛上的水全濺到三崽和四崽身上。

    三崽最討厭水，四崽最討厭身上被弄臟，兩只龍追著二崽打鬧。

    寧初打了個哈欠，睜著困倦的眼睛坐起來。

    他也不是第一次在野外睡覺，可能因為最近天氣轉涼，再加上昨天發生的事有些心神不定，一覺醒來總覺得沒睡好。

    他收起枕頭和軟墊，用隨身帶著的日常用品就著清澈的溪水洗漱，招呼幾只龍吃早飯。

    寧初吃的是干糧，巫斯變回人形，從他手里分走一半。

    一邊喂五崽的時候，寧初問：從這里出發去找大崽，大概需要多久？

    巫斯皺著眉咽下一塊干面包，回答道：五天。

    這么久

    這樣來回一趟，至少需要花費十天的時間在路上。

    不過矮人那里還有最后一波傭金要去拿，等他們回來之后再去時間正合適。

    只剩大崽沒有找到，一想起它現在正孤獨地守在某座島上，寧初心里更加著急。

    巫斯看出他想快點到達目的地，又補充道：日夜趕路，可以縮短至三天。

    這樣的話就需要幾只龍輪流飛行，中途盡量不停下來。

    寧初眼前一亮，問其他龍崽們的意見。

    四崽也想快一點去，第一個同意。

    二崽和三崽也沒意見，除去小五和巫斯，它們三只自己商量好怎么輪班。

    巫斯放下吃不完的干面包，主動道：我也可以。

    他的體力比其他龍更強，飛行速度達到頂峰時與二崽相差無幾。

    可惜他還來不及把這些說出來，寧初搖頭：你不行。

    巫斯前不久才襲擊了教會分會，雖然他自己說沒有留下蹤跡，但難保不會被教會察覺到什么，巫斯最好暫時不要現身，除非在必要的時候。

    見寧初態度堅決，巫斯垂眸道：好。

    三只小龍崽商量了一會兒，最后決定按破殼的時間排序，二崽第一個來，三只輪流飛半天時間。

    吃完早飯，寧初盡量掩蓋和銷毀他們在這里停留過的痕跡，抱起五崽：走吧。

    他想了想，又拿出那個小圓盤。

    恰好這時二崽變回巨龍形態，寧初親眼看見指針驟然升高，停在黃色區域一動不動。

    寧初捏住圓盤的手收緊，他大概猜到了這東西的用法。

    難怪下雨的那天晚上，他和三崽一起去尋找四崽，教會的人那么快追過來。

    他們當時應該就在附近或是學院里，用圓盤捕捉到了三崽成年形態的氣息。

    寧初此刻又有些猶豫了，這東西不知道教會還有多少個，他們這一路飛過去，萬一被發現

    巫斯見他突然沉默，問道：怎么了？

    寧初把自己的發現告訴巫斯，和在一旁等待的其他龍崽。

    為了印證他的猜測，二崽又變回幼年形態。

    果然在二崽變小后，指針有所松動，逐漸往下落。

    但幾只龍都并沒有寧初那樣擔心，巫斯面容平靜：他們敢追過來，只有死路一條。

    寧初看向他，心里的憂慮被這句話打消了不少。

    他身邊擁有整整五只龍，有一只還是最厲害的傳說級。

    會感到懼怕與惶恐的，應該是教會才對。

    嗷！五崽也一拍爪子，后背又大了一圈的翅膀微微振動。

    寧初摸著五崽的頭，點頭：好，我們出發吧。

    接下來的一天時間，寧初都坐在巨龍的背上。

    中午他們找了個地方停下來解決午飯，隨后二崽換成三崽，不多做停留再次出發，晚上也是如此。

    夜晚來臨，寧初抬頭望著向身后掠過的星空，打了個哈欠。

    五崽早已在他懷里睡著了，昨晚用過的軟墊被寧初改造了一下，做成一個碗狀，二崽和三崽正好睡在里面。

    巫斯在寧初身后出聲：睡吧。

    寧初也想睡覺，可他一只手穩住軟墊，懷里還抱著五崽，不太方便。

    他猶豫道：不如你先

    巫斯卻不由分說地從他懷中接過五崽，放進軟墊里讓它和另外兩只龍一起。

    睡吧，他又說了一遍，我來看著。

    寧初確實困得不行了，點點頭：那好吧，我先睡一會兒，再換你來。

    他們坐在四崽的背□□的鱗片不算太平整，但也勉強能睡下一個人，就是翻身的幅度最好不要太大。

    寧初找了個合適的位置側躺下，頭頂是軟墊和小龍崽們，身旁是巫斯。

    巫斯用暗系魔法做出一堵墻，擋住前方吹來的風。

    寧初很快睡著，一路上偶爾動過幾次，快要挪到邊上時都被巫斯及時制止，輕柔地拉回來。

    后半夜，四崽停了下來，準備和二崽換。

    三崽也醒了，和二崽一起叼住軟墊邊緣，先把里面的五崽放下來。

    寧初還在睡，巫斯猶豫了一下，沒有叫醒他。

    他試著伸出手，把寧初抱了起來。

    寧初依舊沒有醒，迷迷糊糊哼了一聲，把臉埋進巫斯懷里繼續睡。

    巫斯的脊背驟然緊繃，他雙臂保持著這個姿勢一動不動，目光示意二崽換上四崽。

    二崽無聲變回成年形態，壓低脊背。

    軟墊里的五崽翻了個身，這回換成三崽和四崽叼住邊緣，把軟墊帶上脊背。

    最后上去的是巫斯，他動作小心翼翼，生怕驚動寧初。

    在二崽背上坐下后，巫斯再調整兩人的姿勢，讓寧初睡得更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