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龍鉆進床簾時，三崽和五崽正在一起玩鬧，寧初買了一個小型龍爬架安裝在上方的角落，有兩個簡易的龍窩和藤球。

    三崽趴在窩邊，看向下方的五崽：[快上來。]

    五崽仰頭晃著尾巴，前爪在床鋪上刨了刨，打算跳上去。

    它背后的翅膀慢慢張開，顫巍巍地抖了幾下。

    五崽后腿一蹬，跳起來準確扒住龍窩邊緣，奮力爬了進去。

    三崽圍著它飛了一圈，蹭蹭它的額頭。

    小黑龍飛進來，掃它們一眼，獨自到床角蹲下。

    它看起來有點不對勁，一紅一綠兩只龍崽擠在同一個窩里，五崽好奇道：[它怎么了？]

    三崽舔舔爪子：[不知道。]

    又等了半晌，寧初回來了。

    他挨個揉一揉每只龍崽的腦袋，帶上衣服先去洗澡。

    小黑龍在他碰過來時繃直了尾巴，寧初沒能注意到。

    待到夜深人靜，寧初和龍崽們都在熟睡中，小黑龍悄悄起身。

    它靠近寧初，蹲在枕邊低頭看著他。

    確認情侶這個詞的含義之后，巫斯第一反應是憤怒。

    這類私密的問題，輪得到那些不相干的人來問？

    隨后他意識到，他們口中的情侶，另一個關注的對象是自己。

    他們問的是，寧初和他是不是情侶。

    他不清楚那些人為什么會這么問，但寧初現在是一個人類，而他是龍

    人類的長相并不符合龍的審美，寧初沒有堅硬的鱗片，鋒利的龍爪，更沒有龍角和龍翼。

    巫斯又開始不受控制地想象，如果寧初變成龍，會是什么模樣。

    鱗片應該是銀白之類的淺色，和他現在的皮膚一樣漂亮，或許會長著一對小鹿角，茶色的瞳孔在陽光下像透明的琥珀，叫聲軟軟的。

    小黑龍躁動不安，走了一圈繞到枕頭的另一邊，繼續望著熟睡中的寧初，低頭嗅一嗅他發間的氣息。

    其實寧初的人類形態，他也覺得好看。

    可寧初不是龍，他是人類，他會認為自己的人類形態好看嗎？

    下一瞬，巫斯變回人形，出現在狹窄的床鋪里。

    寧初似有所覺，皺著眉動了動，巫斯放出一縷黑色的煙霧籠罩在寧初鼻尖，他眉間的痕跡撫平，再次陷入沉睡中。

    三崽抬頭看了一眼，翻身將一側龍翼搭在五崽身上繼續睡。

    床鋪是單人床，巫斯擠在里面，既要小心別壓著寧初，還得不發出聲響驚動宿舍里的另一個人。

    他撐在寧初身側，伸手摸了摸他的側臉。

    不是鱗片的觸感，很軟？稍微用力一點就會留下紅印子的錯覺。

    溫熱的鼻息灑在巫斯手上，他驟然回神，收回手。

    他現在是在干什么？

    巫斯腦子里很亂，他最后看一眼寧初，變回幼龍飛出床簾，去陽臺吹冷風。

    第二天早晨，醒來的寧初對昨晚的一切一無所知，他打著哈欠起床去洗漱。

    今天他也要去外面看看，不知道巫斯還會不會在門口等他。

    昨天發生的事寧初有一點尷尬和別扭，但如果巫斯不計較，他也不會過多的在意。

    不就是謠言，他們坦坦蕩蕩，還能傳成真的不成。

    寧初收拾了東西帶上三崽出門，來到校門口時，并未看見巫斯的身影。

    他心里略感失望，打算獨自離開，剛走出兩步，背后有人喊他。

    休寧。

    寧初回頭，巫斯正朝他走來。

    看來他今天只是晚了一點點，并沒有躲著寧初的意思。

    巫斯走近，他刻意收斂了情緒，眼底平靜：走吧。

    紐巴河附近的小鎮上，教會的人又來了一波。

    他們封鎖了消息，不再讓任何人靠近魔龍出現過的那片區域。

    好幾個帶著魔法杖，身穿銀色魔法袍的人沿著樹林搜尋。

    的確是火龍，一個人手里有一個小小的圓盤，上面指針指向紅色，這里還有它魔法元素的殘留。

    他拿著圓盤四處走動，捕捉空氣中火系元素的方位與軌跡。

    來到樹林邊緣，他指著遠處一個方向：去那邊找找。

    這片樹林不大，幾人繼續在附近搜尋，不放過一絲線索。

    經過另一個地方時，指針再次轉動，停在火系魔法的位置。

    咦？那人驚訝，這里也有？

    他繼續在附近走動，確認赤焰龍還在附近出現過，看魔法元素延伸的方位這是又回來過一次？

    很快，派去遠處搜查的人也回來了。

    那邊有幾只尋常龍經過的痕跡，沒有發現火龍。

    領頭的人嗯一聲，環顧四周。

    如果他沒猜錯，火龍帶領著幾只龍族離開，半路卻與它們分開，并折返回來。

    可是昨天在場的所有學生和傭兵團的人都稱，只見過火龍一次。

    不，連見過都不算，他們只聽見了一聲龍嘯。

    而真正親眼見到火龍出現的兩個人，早早地離開了。有點意思，領頭人收起圓盤，吩咐下屬，先回去吧。

    第24章

    寧初和巫斯今天外出，沒有再一起同乘矮腳龍。

    兩人就這么徒步行走，由寧初選擇前去的方向。

    矮腳龍被巫斯放了出來，就跟在他身后，寧初沒有主動說用它代步，巫斯也不提。

    巫斯路上一直沉默，雖然以前他也是這樣不愛說話或許因為昨天的事情，寧初總覺得氣氛怪怪的。

    他扭頭看過來的次數太多，動作又明顯，巫斯抬眼：？

    他沒有出聲，寧初卻能準備從他眼中讀懂表示疑問的情緒。

    寧初輕咳一聲：昨天

    巫斯眼睫顫動，回過頭來目不斜視地看向前方：嗯。

    那些人就是喜歡八卦，捕風捉影到處亂傳，寧初正色道：你別往心里去，下次再碰見，我絕對

    巫斯此時腦子里想的卻與他完全不一樣，他心不在焉地又嗯了聲，根本沒聽寧初在說什么。

    走了幾步，他突然問寧初：你會和什么樣的做情侶？

    什什么？寧初腳下一頓，說話間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你說什么？

    巫斯怎么又開始奇奇怪怪的。

    寧初情緒波動較大，巫斯停下腳步皺眉。

    好像不是生氣他遲疑道：我不應該問？

    寧初哽住，語氣糾結：也不是但你

    他隱約察覺到一絲不妙，正常人知道自己被誤以為和別人是情侶，會問出這種問題嗎？

    附近沒別人，巫斯抬起手又放下：可以摘面具嗎？

    他想看一看寧初此刻的表情，心里才踏實。

    這次他先問了，寧初應該不會生氣。

    寧初呆了一瞬：可以。

    他自己取下了面具，想知道巫斯究竟要做什么。

    然而巫斯只是安靜地看著他，又說：你還沒有回答第一個問題。

    寧初無語片刻，移開視線：喜歡的人。

    做情侶當然是和喜歡的人一起，更具體的標準寧初說不上來，他又沒經驗。

    況且喜歡這種事情，哪能說得準。

    巫斯從他的回答中找到關鍵人。

    果然，寧初是人類，所以在配偶這事上，他只會選擇人類。

    一想到以后寧初將會和另一個人類在一起，兩人之間會做許多親密的事，最終結為伴侶。

    咔嚓

    巫斯面無表情地往前走，踩斷了腳下的枯枝。

    他不想看見這樣的事發生。

    寧初落后他半步，抬手摸摸鼻尖，試圖緩解這越來越尷尬的氣氛：那個，我今天帶了兔子rou，我們一會兒烤著吃吧？

    巫斯果然面色稍緩：好。

    不過烤兔子是寧初臨時做的決定，他依舊沒有準備調料，就在路邊采了幾顆酸果子，烤兔子的時候抹在rou上。

    最后出來的味道有點奇怪，但比起上一次的要稍微好一點。

    rou類的香味朝遠處蔓延，幾只魔獸從路邊的灌木叢鉆出來。

    它們小心翼翼靠近，正在啃兔子腿的巫斯抬眸，周身氣壓變低。

    純黑色的魔法元素從他身上滲出，那幾只魔獸頓時慫了，嗚咽著轉身逃離。

    寧初將這一幕看在眼里，莫名覺得他很像一只正在護食的小動物。

    過了半晌，遠處又傳來不小的聲響，似乎又是附近的魔獸嗅到rou香，在朝這邊靠近。

    隨后，三只瘦小的普通龍從林間飛出來。

    寧初下意識扭頭看向巫斯。

    如果巫斯沒有跟著，他肯定會投喂這幾只龍，現在

    巫斯已經吃完了半邊兔子，用魔法清理手上的油污。

    寧初熄滅火堆，望向對面歪頭打量他們的三只普通龍龍：這幾只龍，好像看起來狀態很差。

    離得太遠了，寧初不知道它們的品種，勉強能看出這三只龍都還沒到成年期，瘦小的身體不足矮腳龍的一半寬。

    只要巫斯不驅趕它們，他可以偷偷在附近留下一些生rou

    巫斯說道：我沒有帶食物。

    嗯嗯？

    他剛才聽到了什么？

    寧初眨了下眼，試探道：我這里還有一點，不如

    巫斯點頭：好，讓灰熊去吧。

    寧初拿出來的生rou，被裝在一個袋子里，由矮腳龍銜著送過去，投喂遠處的龍群。

    直到矮腳龍折返，三只普通龍吃了好幾塊rou，叼起剩下的溜走，寧初還在恍惚當中。

    巫斯為什么這么

    他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詞來形容。

    昨天巫斯聽到有人想清除龍巢時的反應激烈，后來又跟著自己去尋找龍巢，途中什么也不問。

    今天遇到別的龍群，更是主動說自己沒有食物，無法投喂。

    先前的那幾只魔獸企圖靠近，他可不是這樣的態度。

    人類面對龍族，多是畏懼或避而遠之的，即使昨天蘭斯學院的幾個學生不愿傷害龍群，也只因龍巢中大概率有幼龍。

    正常人會像巫斯這樣嗎？

    先前那個離譜的念頭又開始浮現，寧初認真回憶起巫斯身上的每一個疑點。

    有一只真正的龍作為契約獸，在競技場時莫名其妙認出他是誰，一模一樣的魔法天賦，有部分相似的性格還有對龍族的態度。

    實際上，崽崽當初突然出現在他宿舍的窗臺，也太過巧合，寧初那時候太開心，沒有深究。

    還有后來，崽崽給他的那個，裝滿紫金幣的儲物袋，說是自己的。

    寧初突然停下腳步。

    巫斯見狀與他一同停下，詢問道：怎么了？

    寧初先前取下面具后一直沒有戴，他認認真真打量巫斯，神色平靜。

    隨后他收回視線：沒什么。

    僅憑這些，他還是不能完全確定。

    寧初才不會直接問，巫斯要是真瞞著他，絕對會否認。

    可他為什么要瞞著自己。

    寧初才走了幾步，再次停下：我們回去吧，我不想再走了。

    巫斯什么都聽他的，點頭：好。

    矮腳龍匐下脊背等待，寧初稍作猶豫，和巫斯一起站上去。

    順利回到宿舍，寧初第一時間找三只小龍崽。

    他拉開床簾，三崽和五崽在龍爬架的窩里睡覺，崽崽獨自趴在枕邊。

    寧初在床邊坐下，抱起小黑龍。

    他卡住小黑龍的前爪下方的位置，把它舉起來在眼前晃一晃：崽？

    小黑龍撩起眼皮看他一眼，表示回應。

    寧初把它抱好，靠在床頭：今天在家乖不乖？

    他輕輕撫摸著小黑龍頸部的鱗片，小黑龍仰起頭，舒服得瞇起眼。

    這樣的崽崽，真的會是巫斯嗎？其實他想要再進一步證明，只需要帶崽崽出門，看巫斯會不會同時出現就好了

    宿舍門鎖從外面被人擰動，寧初迅速整理好床簾，在博文進來之前遮住床鋪內的一切。

    博文走進屋內，看見寧初床下有他的拖鞋，喊了一聲：休寧？

    聽見寧初的聲音從床鋪內傳來，博文低頭換鞋：這鬼天氣，剛才明明還好好的，轉眼就變了。

    像是回應他的這句話，遠處響起一聲悶雷。

    睡夢中的五崽被驚醒，睜開眼睛四處張望，發現今天這么早就已經回來了。

    三崽和小黑龍同時抬頭，望向雷聲的方位。

    寧初也有點驚訝，他才回宿舍沒多久，先前外面一點也不像要下雨的樣子。

    他還記著西典的幾天暴雨，立刻起身去陽臺。

    此時的天色迅速暗下來，遠處大片的烏云壓下來，和寧初進校門時簡直是兩個世界。

    四崽的天賦是雷系，也是十分稀有的魔法元素，小時候它就能夠讓小面積的區域下一場雨。

    如果游戲里連著很長一段時間天氣太好太曬，雨水不足的時候，寧初就會讓四崽幫個忙。

    現在的這場雨，會是四崽嗎？

    雨滴很快落下來，寧初將手伸出窗外，視線往下時，看見宿舍樓底下有幾個身穿銀色長袍的人匆匆路過。

    好像是教會。

    博文也來到陽臺，寧初看著他們走遠：他們來這里做什么？

    你說教會？博文收起白天曬干了的衣服，扭頭望了一眼，不知道。

    寧初留了個心眼，回到屋內。

    這場雨一直下到凌晨，半夜寧初悄悄起床，叫醒三只小龍崽。

    我感覺四崽來了，寧初刻意壓低的聲音被雨聲蓋住一半，我想去找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