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4)
不多時小茶攤兒也坐滿了人,老大爺上完了茶水后跑腿到王青野攤子前:哥兒,你同我說是哪些桌要,我跟你端過去。 多謝大爺了。 你今朝都謝了三回了,該我謝謝你才是。 未出半個時辰,這片兒離王青野近處賣吃食的小攤兒都翻了桌,先是茶水攤子,接著是蒸糕攤兒,餛飩面攤兒,一番下來,這片兒的生意都起來了。 裴家母子倆眼瞅著一撥撥客人往里頭走,還是頭一次見下雨天也那么多客人,鬧的跟過節似的,可來來往往的客就是不往他們煎餅攤兒的攤桌上走,裴母氣的跳腳,攛掇了裴大黔直接拉人到自家攤桌去。 吃客不知其中的彎彎繞繞,瞧著裴家母子倆熱情,倒是也有幾個去坐下的,裴家母子倆礙著臉面不去王青野的攤兒上取吃食,王青野便鐵著心不送吃食過去。 客人等急了也問:郎君,我們這邊的怎么還沒來?這后頭來的都比我們先上了。 王青野裝傻充愣:哎,吃客怎生坐煎餅攤兒那兒去了,我當是煎餅攤的客人,不好意思,稍等等就給您上。 一等又是好長一段時間,眼瞅著是只給介紹過去坐的攤桌才上東西,客人罵咧著換位置去別的攤桌:這郎君哥兒的記性也忒差了,也不怕收錯了銀錢。 忙的腳底冒煙的,誰還顧這些。走走走,去那邊坐,待會兒又給忘了。 裴氏母子連忙留人:誒誒,別走??! .......... 郎君,我那餛飩攤兒轉來了兩個客人,說是要魚丸兒和蝦丸兒的,我來端過去。 王青野趕忙撈了要的東西:記著呢,一樣六個,我送了些蘿卜和海帶,兩位吃客等的久了,勞煩攤主兒幫我告歉一聲。 餛飩攤兒的眼明心亮,沖王青野露出了個了然的眼神:明白! 裴氏母子倆守著生意蕭條的小攤兒,瞧著周遭的攤子人來人去的,幾欲氣的厥過去。 我瞧著今兒他明目張膽的挑著別的攤子跟咱們作對,怕不是曉得咱們給他的炭澆了水? 裴袁氏瞪了兒子一眼:瞎說什么! 那不然前兩日還跟鵪鶉一樣,今兒怎么就發了難了。也不知是哪個長舌頭的亂說話,讓我知道費打斷了他的腿不成。 裴袁氏吊著眉梢:誰最殷勤還不就是誰。 裴大黔哎喲了一聲:我的娘親誒,你瞧瞧今兒這些羔子哪個不殷勤。 * 雨停了。 張燕兒挽著籃子準備著上街,眼看著是入冬了,按例每年得給家里做一套冬衣,她素愛買好的布做衣裳,倒也不是為了撐臉面兒,好布做的衣裳不光是耐看,衣裳保暖又穿的舊些,所以她寧愿攢著錢一年冬季只做一套衣裳,也不愿買便宜的布料多做兩身。 今年她從私房錢里摳出一些,準備給秦明朗也做一件,他在書院進進出出的,里頭不乏有富家子弟,多件新衣裳到底更體面些,男子常在外頭應酬走動,到底和姑娘家是不一樣。 一念叨到要同秦明朗做衣裳,她心里面就甜滋滋的,自費腰包又費功夫的事情也變得有勁兒起來。 爹,我出門了,待會兒給您帶壺酒回來,夜里煮酒吃。 張五在院子里編漁網,仰頭道:去吧,早些回來。 外頭沒怎么下雨,她還是把傘捎了上,系傘的功夫瞧見王家的門開了條縫,她還以為王家沒把院門關好,正想上去瞧瞧就見著出來了個輪椅。 張燕兒時常幫著張五送海貨到王家,知道王家有個身患殘疾的表親弟弟的,小哥兒生的比那天仙還好看,她見過一面便是沒忘過,瞧著輪椅出來,果然是小哥兒,但今朝只有他一個人,怕是王青野去城里出攤了,小哥兒要上城里去尋他。 眼見小哥兒行走不便,張燕兒很是想上前去幫下忙,左右是上街,推他一會兒也費不了什么事情,她正要出聲喊人,便見著小哥兒極快的就往上街的反方向去了,雖說人帶了帽子卻是未曾帶傘,這要是待會兒下了雨可怎么辦。 且城外巷一頭通著城里,一頭通著城外,雨后泥濘,城外路難行走,這是要去哪兒。 張燕兒猶豫了一瞬,當即挽著籃子快步趕去城里。 第20章 你說什么?綿舒一個人往城外的方向去了? 我見小哥兒神色有些匆忙,不知是出去走走還是有事,進城來買布順道過來和你說一聲。 張燕兒氣喘吁吁的跑到王家小攤兒前,想擠上前去同王青野說話,還被排隊買吃食的罵了一句插隊。 不好意思這是我妹子。 王青野同客人解釋了一句,解下腰間系著的布襟:我這就去找他。 張燕兒回頭瞧了一眼烏泱泱排隊買吃食的人:王大哥走了,這客人怎么辦? 王青野恍然想起還有客人,轉頭把布襟塞給張燕兒:要不你幫我看一會兒吧。 我?我看? 張燕兒瞪大了杏眸,捏著布襟:這我哪行? 你爹說你之前還在街上叫賣過海貨,肯定能行,這rou丸子三文錢一個,素的折半一串,勺子舀進湯鍋煮熟就成。我先去把小崽........小哥兒找到,很快就回來,賣砸了也不賴你的事,權當我欠你的人情。 言罷,王青野便疾步去了。 誒,誒,姑娘,這郎君怎么就走了,我的吃食!生意還做不做了! 張燕兒連忙賠笑:做,當然做,家里出了點急事還望客人別見怪,小女子來換我大哥。 她心里突突直跳,雖說是漁民兒女對于賣東西是手到擒來的,哪戶家里有漁船的沒出來叫賣過,只是還是頭次賣吃食,而且客人那般多,她盡量穩住心神,按照王青野說的做。 * 雨又下起來了,綿舒推著車輪冒雨往前走,泥路不太平整又滑,好在出了城外巷人就不多了,雖說路不好走,幸在他不怕雨。 路上的人越來越少,雨天沒有什么出海的漁船,綿舒越走越放松下來,行了一炷香的時間才碰見前頭迎面來了個背著包袱的男子,與他一樣并沒有打傘。 綿舒低著頭和男子擦身而過,男子走出了幾步后頓下腳回頭瞧了綿舒幾眼。 小哥兒,你往哪里去? 綿舒聞聲頓了頓手,男子竟又折身回來:前頭就是海岸了,這下著雨過去怕是不安生。 我去尋人,不礙事。 男子掃了一眼綿舒的眼睛,扒著包袱的手一緊。 前頭的路不好走,小哥兒前去怕是不便,我在前頭有牛車,待會兒也要往那個方向走,我可以捎小哥兒一段路。 綿舒默著沒答話,過來時他并沒有見著路邊有牛車,當然,雨天不把牛車栓停在外頭也是常事兒,能搭一截車當然是好,但要是被發現就慘了,他謹慎道:謝謝大哥,不用,我就快到了。 言罷,他推著輪子繼續走。 男子卻不依不饒:哎喲,小哥兒,不過是想賺你幾文錢,我就是前頭村子的。這樣吧,收你兩文錢就成,這雨天兒也拉不到客,我就是想開個張。 綿舒被纏的有些不耐煩:可是我身上也沒錢。謝謝大哥,我先走了。 沒錢,我看你手上系的鈴鐺還挺值錢,是銀的吧!男子一把扯住輪椅,抓住了綿舒的胳膊。 綿舒甩開男子的手,連忙捂住了鈴鐺:你想都別想! 男子驀然間笑起來,轉而掐住了綿舒的下巴:雖說是個殘廢,長得還真像個妖精,賣到權貴人家必然能大賺一筆。小哥兒別著急,到時候什么都是我的! 綿舒掙開男子,反嘴咬在了男子的胳膊上,碎骨破rou的鋒利牙齒近乎咬到骨頭,男子痛的一聲慘厲的叫喚,下意識一腳踹在輪椅上,綿舒摔到了地上。 不知死活的東西!竟然還敢咬我,到時候老子把你的牙一顆顆給剃了!男子捂住手腕,血從指縫里流出來,心中不免是憤恨,追著過去踹了綿舒一腳,反手想一巴掌甩過去,綿舒聳起肩膀別過臉。 然而巴掌卻久久沒落在臉上,反倒是尾巴一涼,男子竟然扯開了披在他尾巴上的布。 哈哈哈哈哈!當真是妖怪成了精!男子拽著綿舒的衣擺,瞧著在雨中也難掩光澤的魚尾,興奮的口不擇言:鮫人,你竟然是鮫人!我道為何竟然有這么貌美的小哥兒,眼睛還是藍色的,竟然是個鮫人!哈哈哈哈哈,發了發了! 你放開我!綿舒見已經露餡,心中恐懼,一甩尾巴啪的一聲扇在了男子臉上,男子的臉登時便紅了一大塊,火辣辣的疼。 男子腦子有一瞬的黑星冒過,捂著臉跳腳:臭東西,脾氣還不??!老子把你片成rou片煲湯喝! 他連忙甩下包袱,從里頭翻出一張帕子朝綿舒的口鼻捂去,綿舒掙扎了一陣,帕子濕熱,上頭有一股奇怪的味道,他聞了幾口便有些脫力。男子看人魚掙扎的不那么厲害了,眼見著就要得手,忽的被一股強勁的力捏住了手腕。 啊啊??!放,放開! 男子被一把拖起,雙腳離地拽出了十幾不遠,砰的一聲面朝水坑砸了進去。 綿舒撐著地起身,看向眼前的男人,見來者冷著一張臉,兇的跟要吃人似的,他縮了縮腦袋想往輪椅后頭躲。 摔到水坑的男子揮舞著手臂起身胡亂抹了把臉,順手從包袱里抽出把刀:王八羔子,竟然敢動老子!去死吧! 王青野側身躲過,趁機抓住了男子的手腕往下一折,只聽咔的一聲,他松了手男子便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狗嚎一樣抱著自己的手:我的手! 怕是要廢了。王青野蹲下身,面色閑散從容,男子嚇得往后頭挪了幾步:大哥饒命,大哥饒命,這尖貨兒讓您便是。 大哥?我看著有你老?王青野起身踹了男子一腳:睜眼說瞎話呢! 綿舒方才手臂也被踹了一腳,現在還疼著,眼見王青野把人制服了,連忙道:讓我也來踢兩腳! 王青野心中氣悶:你有腳嗎你。 綿舒閉上了嘴巴。 男子悻悻笑了一聲:原、原來是大兄弟家養的,實在是冒犯了。 王青野跟著勾起了嘴角,眸子中卻沒有溫度:你方才說尖貨? 是、是啊,鮫人貌美,若是賣到京城定然價值千金!男子即是落為階下囚也藏不住眼中的貪婪。 王青野回頭看了一眼綿舒,笑著同男子道:我倒是還不知他竟然這么值錢。你可有好的銷路? 男子笑了一聲,接著又笑了一聲,慢悠悠從地上坐起:大兄弟放心,我有的是銷路和東家。 是嗎?我如何能信你?王青野道:你可識的字? 有銷路和東家跟我識不識字有什么關系? 能出得起白金的東家定然非富即貴,你連字都不識得如何攀附的上這樣的人。 男子默了默,賠笑道:大兄弟果然心思縝密,我自然是識得字。 那你便寫上兩個我瞧瞧,不用別的,寫上霞城兩字便成。 男子面色一沉,目光躲閃,心虛嚷道:縱使不識字又如何,賣個人會數錢就頂........... 寒光微閃,血濺到了水暈開,男子瞪大了眼睛想哀嚎卻只能發出嘶啞的聲音。 王青野背身擋住男子,過去把地上的綿舒撈了起來,一手抱著魚,一手拖著輪椅往回走。 綿舒偏過頭想去看方才的男子,只瞥見了地上的血跡就被王青野蒙住眼睛擺正了腦袋。 你把他殺了? 王青野斜了小崽子一眼:誰死了還能在地上滾來滾去。 那他........ 揣了他肚子一腳而已。 雖說王青野抱著很安全,綿舒到底心有余悸:他看到了我的尾巴,要是........ 放心吧,他答應了不會。 要是他運氣好手還能使,但不會說話又不識字的人還能跟誰說去。 他就是個壞人,答應了反悔怎么辦! 王青野耐著性子道:你不相信他還不相信我嗎。 綿舒心里這才妥善了下去。 回到家王青野把綿舒放進了浴桶里,一直沒說話。小家伙心里七上八下的,在浴桶里轉來轉去,逮著王青野坐下的機會才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王青野擦了把淋濕的頭發,徑直道:你是要回海里。 綿舒怔了一瞬,垂下眸子:你怎么知道的。 不是回海里又怎么會往那邊走。王青野盡量壓著心中的氣憤,長吐了口氣:你若是想走,同我說便是了,我定然會把你送到海邊,你又何必背著我跑出去。我早跟你說了外面不像家里,壞人遍地都是,如若不是有人告訴我你出去了,我今日能趕得來?你早被那人販子拖走了,賣到平寧、賣到京都,別說是還能回海里,能活命都是造化! 綿舒紅了眼眶,王青野素來閑散溫和,從來不見他發過這么大的脾氣,他既覺得害怕又心虛,心里也不想再多做爭辯。 王青野說完嘆了口氣,扶住額道:你不用著急,我明日一早就送你回去。 第21章 王青野心里煩,院兒響起了敲門聲這才想起自己攤子上的事。 前去開門果然是張燕兒。 小哥兒可找著了?沒事兒吧? 倒沒等王青野開口,張燕兒先發了問。 沒事,人已經找回來了,我正準備著去城里,不曾想你先回來了。攤子如何,沒人難為你吧? 張燕兒欣喜笑道:王大哥小攤兒的生意也忒好了些,你走后半個時辰東西就賣完了。若是生意都能像王大哥的攤子這般好做那可痛快。 言罷,她趕忙從籃子里拿出錢袋子:銀錢都在這兒,王大哥點點。 王青野收下:今兒當真是麻煩你了,改明兒請你和五伯一道吃個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