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況，很快就好了呀?！?/br>
    衛靈兒擱下毛筆，把雙手攤開展示給舒瑾看。

    舒瑾便認真看得半晌衛靈兒的手。

    見他不再說，衛靈兒笑一笑，收手繼續執筆寫字。

    把那句話剩下的幾個字也認認真真寫完。

    待到收筆，衛靈兒嘴角微翹對舒瑾解釋：“從前讀詩，曾讀到過一首，其中兩句，‘溪柴火軟蠻氈暖，我與貍奴不出門’?？僧嬛械拿烀靺s拋下大表哥去外面玩雪，故而我借著先人詩句，改了改，只望大表哥莫要嫌棄我無用?！?/br>
    衛靈兒寫的是一句“朔風飛雪亂庭院，貍奴棄我出門去”。

    舒瑾看清楚衛靈兒寫下的句子，抬眸再看她時，眸中浮現淡淡笑意。

    “很有趣?！?/br>
    舒瑾說，“多謝靈兒，待墨跡干了，我便讓人將畫掛在書房?！?/br>
    衛靈兒微微一笑：“大表哥覺得有趣就好?！?/br>
    她不確定舒瑾找她是否有別的事，沉默著等待舒瑾開口，舒瑾卻再無話。

    衛靈兒于是說：“大表哥倘若無其他事，我便帶棗兒回去了？”

    “大表哥也好休息?！?/br>
    舒瑾深深看衛靈兒一眼，默一默方道：“去吧?！?/br>
    衛靈兒含笑點頭，離開舒瑾的書房。

    舒瑾卻沒有喊人進來，而是自己把這幅畫挑了一個合適的位置掛好。

    想起在偏廳，他有意說起師傅去年去過江南時，衛靈兒眼中剎那難藏的緊張，他垂下眼去。

    靈兒在意的不是明鏡門，是徐家。

    他很希望她有一日愿意主動向他求助，但以她的性子，他或許是永遠等不到那一天的。

    ……

    回府的舒瑾遲一些去與老夫人請安。

    后來衛靈兒去福壽院，老夫人見了她很是高興，叫孫嬤嬤取來一對羊脂白玉的鐲子，塞給了她。

    那之后沒過兩天。

    衛靈兒送完衛昭去學堂，又往正院去，薛念蘭一見她，招手讓她到跟前。

    “靈兒，姨母讓人給你新做了套衣裳，你瞧瞧？”

    薛念蘭讓徐嬤嬤把新衣服取來，拉著衛靈兒，讓她看一看。

    那是一套銀紅暗花蝶紋夏衫，看得出來用的料子極好。

    只……

    衛靈兒瞧一眼衣裳，便望向薛念蘭：“姨母之前讓人給我新做得許多套夏衫，我衣裳夠穿的。這顏色倒是很稱怡表妹，姨母還是拿給怡表妹吧?！?/br>
    薛念蘭含笑說：“靈兒，姨母也不瞞著你，這新衣裳是專門為你做的?！?/br>
    “過兩日，你隨我出門赴宴，有夫人想要見一見你?！?/br>
    “總歸是要好好打扮一番?！毖δ钐m道，“這家夫人不成，給別家夫人留個好印象也不錯。眼見半年又過去了，姨母是既怕挑得不仔細，又怕耽誤你……不管怎么樣，多上心一些是沒錯的?！?/br>
    “靈兒，哪怕不著急，也不能便放在一旁不聞不問?！?/br>
    “反正是看一看，不見得要定下來的?！?/br>
    薛念蘭費心為她籌謀，衛靈兒難說出拒絕的話，想了下，點頭道：“嗯，我聽從姨母的安排?！?/br>
    她答應了，薛念蘭又笑：“好，那你先去試一試新衣服?！?/br>
    衛靈兒便隨徐嬤嬤去側間。

    縱使她無心婚姻之事，可若對此表現得抗拒，難免叫姨母cao心。

    也不是她說上兩句暫時不想嫁人便有用，當真那樣說，許會變得更糟糕。

    一個寄人籬下的表小姐說自己不想嫁人那是想怎么樣？

    難道想要賴在府里嗎？

    亦如姨母所說的，看一看，不見得要定下來。

    衛靈兒想，倘若她說出自己嫁人起碼得嫁個什么樣的如意郎君，只怕要叫人說她不知好歹。

    當然，那都是從前了。

    從前她也和旁的小娘子一樣認認真真考慮過終身大事。

    衛靈兒換完衣裳從側間出來。

    薛念蘭看見她，當下眼前一亮，笑著道：“靈兒穿這樣活潑的顏色果然也是好看的?！?/br>
    衛靈兒微笑走到薛念蘭面前：“是姨母眼光好?！?/br>
    薛念蘭又讓徐嬤嬤去取來幾個匣子，幫衛靈兒挑起合適的簪子首飾。

    直到一一確認好，把衛靈兒仔細打扮到滿意為止，薛念蘭才放衛靈兒離開正院。新裁制的衣裳連同挑好的首飾，都讓衛靈兒一并帶回雪梅院去了。

    要隨薛念蘭出門的那一天，學堂的夫子卻因為生病請假了。

    事發突然，衛昭不用去學堂上課。

    衛靈兒要出門，不能陪他，見他不想一個人待在雪梅院，想一想，送他過去了扶風院。

    哪怕舒瑾有事情要忙，也還有渺渺在呢。

    舒瑾人又在書房。

    衛靈兒帶著衛昭過去，敲過門得到應允，兩人才進去書房里面。

    站在書架前的舒瑾偏過頭時，便瞧見一襲銀紅夏衫的衛靈兒，他微愣一愣。之前念著父母才故去，衛靈兒從不穿這樣嬌柔活潑顏色的衣裙，都是些素淡的顏色，今日的衛靈兒于舒瑾而言自是初見。

    他眉眼不動移開視線，從書架上取出一本書冊子問：“這是怎么？”

    “棗兒不是該去了學堂上課？”

    衛靈兒解釋：“程夫子生病，請了假，棗兒今天不用去學堂?！?/br>
    頓一頓，她又說，“本該我留在雪梅院陪著棗兒的，但姨母之前便說定今日要帶我出門赴宴?！?/br>
    “大表哥，能不能讓棗兒在扶風院待一天？”

    “她自己留在雪梅院也是無趣，在扶風院好歹可以和渺渺玩，大表哥忙自己的事情就好?！?/br>
    舒瑾聽衛靈兒說要出門赴宴，不動聲色多打量她幾眼。

    他淡淡問：“要去一天？”

    衛靈兒微笑說：“也不知幾時能回來?！?/br>
    “只是之前聽姨母說過，可能會在外面待得久一點?！?/br>
    舒瑾掃一眼衛靈兒手中提著的屬于衛昭的小書箱，走到書案后：“棗兒留下吧，你安心出門?！?/br>
    衛靈兒眉眼彎彎：“多謝大表哥?！?/br>
    衛昭跟著說：“多謝大表哥?！?/br>
    舒瑾又問：“棗兒今日要做哪些功課？”

    衛靈兒一一回答。

    舒瑾頷首：“那讓棗兒先留下在書房練字?！?/br>
    “好?！?/br>
    衛靈兒應聲，把書箱擱在書案一角，見時辰差不多，與舒瑾告辭，去正院。

    舒瑾讓夏橘夏梔幫衛昭準備一張小一些的書案用。

    之后，衛昭坐在小書案前練字，他則坐在大書案后看書。

    書房里十分安靜。

    直到練著字的衛昭抬起頭，不說話卻看著舒瑾遲遲不移開視線。

    舒瑾注意到衛昭的舉動問：“怎么了？”

    衛昭擱下筆，起身走到書案旁，一雙小手扒在案沿：“大表哥，為什么jiejie長大了就要嫁人？”

    舒瑾擱下手中書冊子：“為什么這么問？”

    衛昭面露為難之色，片刻道：“我早上聽見宋嬤嬤和海棠說，jiejie今天打扮得這么漂亮，是要去見什么夫人……”

    舒瑾又問：“不想你jiejie嫁人？”

    衛昭搖一搖頭，繼而低下頭小聲說：“我怕jiejie不要我?！?/br>
    “不會的?！?/br>
    舒瑾見他滿臉低落，安慰道，“她是你的jiejie，又對你這么好，怎么會舍得不要你？”

    衛昭抬起頭，眨一眨眼睛：“真的嗎？”

    “其實jiejie也說過不會不要我……可我還是害怕……”

    舒瑾伸手拍一拍衛昭的小腦袋。

    “別怕，先去練字，你早些完成功課，若時間早，我帶你出門玩?！?/br>
    衛昭微微睜大眼睛。

    “大表哥要帶我去哪玩？”

    ……

    衛靈兒隨薛念蘭出門，同行的無疑還有舒靜怡和舒靜柔。

    她們去赴的是武安侯府的婚宴。

    武安侯世子今日大婚，迎娶的是戶部尚書家的千金，據說一對璧人乃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到得侯府，衛靈兒如舒靜怡、舒靜柔一樣，緊跟在薛念蘭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