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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玄曦用力地點點頭,笑瞇瞇道:“娘親,我都聽你的?!?/br> 兩人又說了幾句話,小玄曦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靠在阮芪的懷中,嘟囔道:“娘親,我困了?!?/br> 阮芪身形一滯,輕聲哄道:“睡吧,囡囡?!贝⌒氐暮粑兊镁d長,她收起笑容,輕輕搭上小玄曦的脈門,神色愈發凝重。阮芪抱著小玄曦在屋里枯坐了許久,終于下定決心般,起身投了鳴鏑。 子夜,有客來訪。 霜山神君皓澤步履匆匆,抬腳進了堂屋。他一進門,就注意到阮芪略顯低沉的情緒,于是放緩步伐,輕聲道:“阮芪,你可是想清楚了?” 阮芪坐在板凳上,定定地看著面前鋪就的一張宣紙,低聲道:“皓澤,我們曾都受教于鴻禎天尊,雖不說多么親密,但多年來關系還算不錯,我還記得當年我們曾一塊夜探云宮,飲酒談心,你許諾過我,無論我提出什么要求,你都會盡力幫我完成,這份情誼你可還記得?” 皓澤神色間流露出幾分懷念之情,道:“我自然記得?!?/br> 阮芪終于將目光移向皓澤,道:“那我求你,為著當年的同門之誼,幫我一個忙?!?/br> 皓澤眉心緊蹙,問道:“你希望我如何幫你,為著你女兒?幫她尋人換命?” 阮芪緩緩點頭,一字一句道:“此事的確是我為女兒所求,我希望你能幫我和女兒換命,將我的命換給她?!?/br> “咣當——” 皓澤手中的鳴鏑徑直落地,摔了個粉碎,他的眸子里滿是震驚。 一旁的玄曦杏眼圓睜,驚得連連后退。 阿娘 半晌,皓澤才回過神來,道:“你應該清楚我的性子,歷來我承諾的事情都會竭盡全力去完成,決不食言?!彼拿嫔滞馍n白:“我向你許諾會完成你的愿望,皆是出自情誼,不是為了讓你利用。阮芪,當年你撕毀婚約,我尊重你,未曾計較,但你何至于如此殘忍,讓我親手將你”皓澤說不下去,他長嘆一口氣,側過身子,沒有再面對阮芪。 阮芪的身形微微顫抖,她凄然一笑,輕聲道:“我知道我對不住你,來世吧,今生我有負于你,來世我一定還你的情?!?/br> 皓澤頓了一頓,道:“你哪里還有來世,你若是執意同你女兒換命,你會魂飛魄散,永世不能再入輪回,自然也就再也見不到你相公?!?/br> 盤旋在阮芪眼眶中的淚水無聲地落下,她道:“三個月前,我專程去了閻王殿,原來相公早已過了奈何橋,因為天罰的緣故,他不能再入輪回,而是成了一名鬼差,他把我忘得一干二凈”阮芪擦了擦眼淚,繼續道:“就當做是命中注定吧,囡囡還這樣小,我舍不得她就此喪命。既然一切因我而起,那就由我來結束?!?/br> 她勉強笑了笑,認真道:“希望你成全?!?/br> 皓澤靜默片刻,才緩緩道:“我答應你?!?/br> *** 三月末,正值風柔雨潤,樹枝吐著綠芽新蕊,天地間一派勃勃生機,神女阮芪的生命卻走到了盡頭。 自從換命后,她的身體便每況愈下,整日咳嗽不止,夜里難以入夢,骨隙間總是傳來陣陣難捱的疼痛,她迅速消瘦下去,直至后來,她開始無法勞作,終日纏綿病榻。 鄰居家的李嬸是個熱心腸,看她這幅情況,不僅幫襯著照顧小玄曦,還請了大夫來相看病情。 每個大夫來了都是搖搖頭,長嘆一口氣,皆稱藥石無靈,阮芪已經無力回天。 四月初。 茫茫天際聚了一層薄霧,初晨的第一縷朝暉透過白霧投下細碎的日光。 窗外,鳥鳴聲不絕。 阮芪意外地起了個大早,自從生病以后,她幾乎活得渾渾噩噩,甚至一度分不清夢境與現實。阮芪僅僅呆坐了片刻,就嘗試下了床。李嬸正好推門而入,見這一幕,趕緊扶她坐在凳子上。 李嬸語帶責備:“你怎可如此任性,身子還沒養好就急著下床?!?/br> 阮芪微微一笑,道:“不知怎地,我今日精神大好,便想看看玄曦。李嬸,這段日子麻煩你了,不知道玄曦近日如何了,有沒有好好吃飯,我不在她身邊,她可有哭鬧?” 李嬸道:“玄曦好著呢,倒是你,不該cao心這么多。今日小武把玄曦叫去村口玩了,午飯時我把她帶過來,讓你看看?!彼÷暤溃骸澳闵〉氖?,我還瞞著她,畢竟她還小,我怕她被嚇住,就說你是因為忙得顧不過來,所以才把她托付給我照顧一段時日?!?/br> 阮芪感激道:“李嬸,多謝你,待我走后,這間屋子就留給你吧。至于玄曦,我已將她托付給城西的教書先生,他是相公的同窗,答應幫我照顧她?!?/br> “哎呦,你這說的是什么胡話,呸呸呸?!崩顙鹈Φ溃骸按竺米?,我照顧你,不是圖你的什么,況且你這病又不是治不好,那些個庸醫說的話,你不必放在心上,你看,你今日不是好了很多了么,相信李嬸,都會好起來的?!?/br> 阮芪垂眸一笑,道:“李嬸,我知道你都是出自好心,但你帶著一家七口人,本就應付不過來,這段時日還要幫著我帶玄曦,我心中實在感激。阮芪無以為報,身后留下的也只有這個小院?!?/br> 她制止了李嬸的話頭,道:“我心里明白,今日不過是回光返照罷了,該來的還是會來,我只求在我歸天以后,李嬸能多去替我看看玄曦,我便是斷氣也心安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