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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傲云急忙追趕上慕修晏的步伐,兩人的身影也消失在了甲板上。 *** 入夜。 夜晚的東海分外靜謐,波紋將月色揉碎,映照在漆黑如墨的海面。船只的速度慢下來,船艙順著海浪輕輕搖晃。 船艙右側的第三間房內,玄曦正在床榻上熟睡,她的身上起了一層薄汗,眉心微蹙,似乎陷入了光怪陸離的噩夢。 夢中。 天空破開無數道口子,四季顛覆,常常在前一刻還被叫人難以忍受的酷日暴曬,下一秒就迎來凄苦無比的寒冬。在一片肆虐的暴風雪中,玄曦快步在山谷里穿行,正焦急地尋找著某個人,她也說不上來到底尋找誰,但心里只有一個念頭:找到他! 冷風呼嘯著穿過山谷,灌入她的衣衫,她被凍得寸步難行。玄曦咬牙堅持行進,催動靈力給身體供暖。她艱難地行進到谷底,看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谷底里到處都是被凍死的尸體,許多人的身體被深深埋入雪中,從雪地里露出的衣物和行李看,這些大多是途經山谷的商販。她哆嗦著將尸首一一翻過來,擦干凈他們臉上的雪漬,祈禱著不要看見熟悉的面孔。 一具又一具尸首被她找到,他們的表情都分外扭曲,死前顯然遭受了巨大的痛苦。 在山谷一塊巖石下,她發現一對男女,尸體的姿勢十分奇怪,身體貼在一塊,似乎是在相擁中離世。她掃了一眼,正打算離開,忽然看見那對男女之中,隱隱露出一角有別于他們衣著的布料。 她心念一動,半蹲下身子,理清他們身上的積雪,想要看清兩人護著的東西。因為長埋雪地,他們的身體都僵硬到了極點,她費了好大勁才分開兩人相擁的雙手。只見兩人的身體緊緊地擁著一團厚厚的衣物,玄曦心中頓時升起一股強烈的不祥預感,她顫抖著掀開衣物的一角。 一個幼小的嬰兒被緊緊包裹在衣物之間,玄曦探了探他的鼻息,孩子已經了無生息。她又將手貼上他的臉頰,孩子的身體還未完全僵硬,看來才去世不久。 在包裹嬰兒的衣物最外層,斜插著一張信箋,玄曦將它展開。上面的筆跡歪歪扭扭,顯然是在手指僵硬的情況下寫就。 “順靖十二年三月初四,吾與妻受邀前往赤水,攜幼子沛兒同行。路經濮南山谷,忽遇天光異變,谷中暴雪不止,吾與妻在此處避難。同行者離世有三,吾亦逆血倒行,難以動彈。吾與妻念子年幼,褪去外衫,替沛兒驅寒。沛兒啼哭不已,吾與妻恐也會命喪谷中,憂心念之,遂求有緣人能拾得此箋,若沛兒有幸存活,盼其能平安喜樂,安定終生?!?/br> 讀完這封留書,玄曦一直壓抑的情緒終于崩潰,她跪倒在地,放聲大哭,無邊的風雪似乎要將她吞沒。 身后傳來一陣急促的呼吸聲,濃郁的血腥味灌入鼻腔,她被納入一個寬大的懷抱。對方呈半跪的姿勢,將她牢牢按在懷中。 淚眼朦朧中,她只能看清對方的月白袍角上暈染著幾團分外惹眼的血跡。她抽噎著問道:“你你受傷了?” 對方輕輕撫著玄曦的后背,聲音分外輕柔:“我沒事?!?/br> 玄曦緊緊地回摟他,仿佛擔心他會消失一般,傷心地連話也說得不成樣子:“我找了你好久,一直沒看見你。我很害怕,只能沿著山谷一路找,我我又怕找不到你,又怕找到的你會變成一具冷冰冰的尸體,我在這里翻了好久,剛剛我看見一個才去世不久的嬰兒,如果我能快一點” 她說不下去了。 對方憐惜地拭去她的眼淚,吻去她眼角的淚珠,將冰冷的唇瓣緊貼在她的耳畔,篤定道:“別怕,我不會離開你?!?/br> 玄曦聞言抬眸。 “叩叩!” 門口傳來一陣不急不緩的敲門聲,玄曦從夢中驚醒。 她驟然睜開雙眸,“嘩——”地一聲從床上坐起。 玄曦似乎還沒緩過神來,她呆呆地坐立在床上,打量了眼前的環境許久。她使勁捏了捏手腕,一陣清晰的疼痛傳來,玄曦這才長吁了一口氣,原來方才只是夢。 冷靜下來,夢里的一切如走馬燈般不停地從她的腦海經過,玄曦能感到自己的臉頰騰地變得通紅。 自己為何會做如此真實的夢,夢里還跟慕修晏這么親密。 門外的人能聽見里面有動靜,見遲遲沒有人來開門,便喊道:“玄曦姑娘,你在里面嗎?”玄曦這才回過神來,套了一件外衫,打開了房門。 門外站著的是漁船上唯一的船員卓查敦,他原本只是一名普通的屠夫,這次跟上船是自告奮勇,愿意到漁船上照料大家的生活。卓查敦蓄著滿臉的大胡子,看著粗狂不易接近,其實性格既直爽又開朗,還在岸上時就與眾人打成一片。 見玄曦打開房門,卓查敦笑著舉起手中盛滿食物的盤子,道:“玄曦姑娘,我來給你送晚飯?!?/br> 玄曦接過,連忙道謝。 卓查敦看清玄曦的臉,一愣:“玄曦姑娘,你是不是生病了?” 玄曦奇道:“卓叔,我并無大礙,你怎么會認為我生病了?” 卓查敦摸了摸腦袋,笑呵呵道:“我看你的臉紅得不正常,還以為你發燒了?!?/br> 玄曦有些發窘,她能感到臉頰又有些發燙,急忙解釋道:“卓叔,我只是有些睡昏了頭?!?/br> 兩人寒暄幾句便道了告別,玄曦將要關上房門之際,卓查敦道:“等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