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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沿著他的面頰滴落,他的面色蒼白,眸子漆黑,靜默如山。 第86章 你高興些了么 謝陟厘揉了揉眼睛, 生怕自己在做夢。 沒有錯。烈焰軍確實已經兵臨宮門之下,但寂然肅穆,不帶半點殺氣, 穩穩地跪在弓箭的射程之外。 雨幕中, 風煊大聲道:“皇兄, 請看在兄弟一場的份上,讓臣弟去見父皇最后一面吧!” 他隔得遠,雨聲又大,但風煊在軍中訓話, 聲音朗然如金石, 此時穿透了夜幕與雨幕,直傳進城樓諸人的耳朵里。 謝陟厘瞧見風煊無事, 一顆心總算安安穩穩回到了肚子里,此時已經是放寬了心, 想著乳娘大概是不會傳錯話的, 很可能是風煊收到了她的消息,將錯就錯, 將禍水東引。 果然,皇帝責問太子:“怎么回事?!” 太子也懵了。 眼看著烈焰軍沖過來的時候, 太子簡直是狂喜, 心道大功告成,只要搬來皇帝親眼一瞧, 風煊便要死無葬身之地。 但皇帝搬來了, 戲卻不照著他們預先計劃的那般演了。 “兒臣……兒臣不知, 兒臣只知他深夜帶兵入京,圍攻宮門——” “啪”,太子臉上挨了一記耳光, 皇帝怒道,“下馬卸甲,跪地求見,這是哪門子的圍攻?!你以為朕不知道你腦子里裝的是些什么東西?朕告訴你,你這些都是朕當年玩剩下的!” 太子臉上顯出五道鮮明的指印,還想申辨,另外一邊臉也挨了一記同樣響亮的耳光,卻是皇后。 “逆子!”皇后大怒,“本宮平日是怎么叮囑你的?就算老七手握兵權,北疆人只知風煊不知朝廷,那也是你父皇的恩寵,你再怎么心生羨慕,也動不得!如今竟然還敢把你父皇的龍體安危拿來做文章,你真是不想活了!” 皇后說著,拉著太子一起跪下:“陛下,孩子錯了,是臣妾教子無方,今夜陛下喜得神獸,原本是高高興興的日子,偏偏孩子卻總是怕老七手握重兵,不能安分,竟然做出這等事,擾了陛下的興致,這全是臣妾教導無方的過錯,臣妾罪該萬死?!?/br> “你著實有錯!好好一場筵席都被你這好兒子攪了,是不是想氣死朕?!” 皇帝命人開了宮門。 謝陟厘看著風煊起身,看著風煊只身進入宮門,然后緊緊盯著城樓臺階處,看到了風煊走過來。 他的頭發與衣衫全被雨水打濕,目光狀若無意地與謝陟厘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目光交匯只有極短的一瞬,在這個瞬間里,兩人好像把無數的話都說盡了,又好像什么都不用說。 ——只要彼此還在,還能這么望上一眼,便是再好不過,什么都值了。 皇帝親手解下自己的斗篷,要為風煊披上,風煊辭謝道:“得見父皇無恙,兒臣通體舒泰,今夜風大雨大,請父皇保重身子,切莫著涼?!?/br> 他自己凍得臉色慘白,還掛念皇帝著不著涼。 一絲久違的溫情從皇帝心頭升起,想起了當初庫瀚那一刀斬下來之際,便是這個兒子奮不顧身擋在了自己面前。 璧貴人在旁道:“七殿下當真是孝順,聽說陛下有恙,便是打破城門也要攻進來,令人好生感動?!?/br> 謝陟厘心里頓時咯噔一下。 風煊雖然沒有攻打宮門,但在西城門卻必然是經歷了一場惡戰,才能入城。 果然皇帝本來已經難得溫和起來的臉色頓時又沉了下去。 風煊道:“稟父皇,兒臣帶的是大央的兵馬,絕不會去攻打大央的城門,兒臣是用換防駐令敲開的城門,城門上下無一人傷亡,懇請父皇明察?!?/br> “好孩子?!被实叟牧伺娘L煊的肩,臉色變得和悅起來,“朕知你最是忠勇,最是懂事?!?/br> 說著向太子道:“你還跪在地上做什么?你這當哥哥的做得好事,還不過來給你兄弟賠個不是?” 皇后推了太子一把,太子帶著一臉的沉痛與悔恨,道:“七弟,都是兄長一時糊涂,還望七弟饒過兄長這一次吧?!?/br> 風煊道:“都言長兄如父,且皇兄又是大央未來的國君,兄長于臣弟而言,如父如君,君父所賜,雷霆雨露,俱為天恩,臣弟唯有敬服,不敢有一絲怨言?!?/br> 做哥哥的十分感動,做弟弟的相當寬恕,兄友弟恭,孝悌雙全,皇帝十分滿意,便要添酒回燈重開宴,還要拉上風煊去喝盞酒,壓壓驚。 風煊領命,下城樓的時候,接連咳嗽了幾聲。 謝陟厘這個太醫這才被人們發現,奉命給風煊請脈診治。 謝陟厘不必診脈也知道風煊的身體,此時手探上去,一臉沉痛地把風煊的脈相往大里說。 風煊經年久戰,本就有舊傷累累,上次在攬閑院受的傷至今并未完全愈合,受此冷雨風寒,須得盡早祛寒醫治,否則陰寒入體,又要形成舊傷。 這下皇帝當然不能再拉著風煊去喝酒了,命謝陟厘即刻為風煊醫治。 風煊雖已搬出去,皇帝為示隆寵,寢殿依舊為風煊留著,侍候的人也都還在。 進了門,謝陟厘便讓人燒水的燒水,取藥的取藥,備衣裳的備衣裳,總之是把人去使得干干凈凈。 在最后一個內侍離開房門的同一時間,謝陟厘便被風煊抱住。 他抱得很緊,緊得像是要把她按進骨頭里。 謝陟厘也緊緊地抱著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