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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煊微微頓了頓,聲音里可怕的怒氣稍稍降了一些:“沒人要你的命,但你口口聲聲要學醫,人卻總往外跑,如能能學得成?” “我、我一定會好好學的?!敝x陟厘顫聲道,“只是大將軍,這匹馬病得不輕,我剛好會治,今天我能不能告假一日?這槽結又稱腺疫,來勢洶洶,恐怕已經有不少馬匹感染了,需要將軍中的馬全部排查一遍……” 風煊給她氣笑了:“想來謝醫女擅長此道,是要幫著一起排查了?” “若是可以,那就更好了?!敝x陟厘想著多一份人手便能早一點排查完,而早一點排查完,便能少一匹馬受傳染,她懇求道,“學醫并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可這匹馬若不及時救治,一條性命就沒了。不知道還有多少匹馬和它一樣……” 胡校尉在旁邊急得不得了,幾次想打斷謝陟厘,可惜都沒那個膽子。這姑娘真真是太不會看人臉色了,大將軍的臉已經鐵青了。 “學醫自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所以你才得爭此朝夕!你只有一年多的時間,若在這段時間你入不了太醫院,這輩子很可能都與太醫院無緣了。你以太醫院是那么容易進的?即便看在我的份上收了你,你進去一樣是當擺設,到時一事無成,兩手空空,你對得起你自己么?!” 風煊幾乎是咬牙切齒,恨鐵不成鋼,“謝陟厘啊謝陟厘,你既然想進太醫院,就給我拿出點樣子,不然你這輩子就只能與這些牲畜打交道,一輩子只能當個獸醫!” “……”他的怒火幾乎有實質,火星子好像能燒到謝陟厘身上來,謝陟厘下意識想退后,瑟縮了一下。 腳邊就是那匹病馬,它正躺在地上哀哀喘息,溫潤的大眼睛里一片潮紅,眼角全是濕潤的淚水。 就這樣簡單診斷后開出的方子不一定管用,要救它還得看用藥后的反應??伤龥]有辦法留下來,她得去背那些無窮無盡的醫書,去考那虛無縹緲的太醫院。 “……可是我愿意?!敝x陟厘慢慢地,低低地道,“牲畜的性命也是性命,我愿意一輩子當個獸醫?!?/br> “你說什么?” 風煊的聲音沉了下來,一字一字十分清晰,每一個字都帶著一絲寒意。 他的眼睛里明明已經沒有怒火了,謝陟厘卻覺得比方才還要可怕。 她整個人抖得更厲害了,可胸膛里面卻像是有什么東西在燃燒一樣,一些話像是有自己的意識,脫口而出:“我不想學醫術,也不想去太醫院!這都是您要我學我才學!我只想當一個獸醫,一輩子就跟這些牲畜在一起!” 這些話耗光了謝陟厘全部的勇氣和力氣。 說完最后一個字,她一整個人好像被掏空了。 風煊盯著謝陟厘看了許久,就像不認識她似的,慢慢點頭道:“好,好。謝陟厘,記住你自己說的話,將來莫要后悔?!?/br> 謝陟厘早已是兩腿發軟,風一吹都能倒下,舌頭不知道為什么還挺硬,發出她自己都難以置信的聲音:“這是我的真心話,我不會后悔的?!?/br> 你在說什么??! 謝陟厘的靈魂在咆哮,嫌命長嗎?! 不要??! 小羽還在家里等她!家里的貓貓狗狗還在等她! 馬廄里鴉雀無聲,獸醫們全都恨自己不能原地消失,生怕大將軍一怒之下把他們一起株連處置。 謝陟厘根本不敢抬頭,腦袋重得像塊大石頭,沉甸甸地扣在脖子上,頭皮一陣陣發麻。 許久許久,風煊終于開口了,聲音里不帶一絲情緒:“冥頑不靈,無可救藥?!?/br> 第19章 許久不見,你在這里過得甚是熱鬧…… 后來謝陟厘回想了很多遍。 每一遍都覺得——她一定是被什么鬼怪附體了。 她怎么會有膽子說出那么多話?她到底是怎么把這這些話說出口的? 風煊當時便拂袖而去,謝陟厘則瑟瑟發抖,以為很快就會有一隊士兵沖過來把她押入大牢,軍法處置。 所以急忙抓緊時間把治槽結的藥熬出來了。 又擔心自己等不到馬兒服藥,便一條一條把自己能想到的反應全告訴胡校尉,差不多算是傾囊相授了。 結果她接連調整了兩次藥方,馬匹鼻間流出的膿汁都淡了些,天色也暗沉了,依然沒有人來押她。 大將軍,不準備處置她? 他發現她著實是爛泥扶不上墻,根本不想再看到她,所以懶得找她算賬了? 她,自由了? 這可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好事,小心臟立刻砰砰亂跳起來,也不敢回小帳篷,就來惠姐這里借宿。 這事早在醫護營傳遍了,惠姐道:“我聽說有些人一般三年都不發一次脾氣,但發一次就能管三年。真沒想到你就是這種?!?/br> 謝陟厘心說她自己都沒有想到。 現在回憶一下風煊當時滿面的怒容,她依然覺得腿軟。 但……把一直藏在心里的話說出來,就像是卸下一份一直背在身上的重擔,感覺真的是太輕松太爽了。 “你這事辦得著實不妥。大將軍一心栽培你,你卻為了一匹馬當眾違逆他,你是怎么想的?”惠姐道,“換作旁人,單是一個‘上不敬’就夠挨幾十軍棍了,你居然還能沒事人似的,說明大將軍心里頭還是疼你的,饒是生氣,也沒舍得下手,嗯,那便還有救?!?/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