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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家在北疆經營二十載,要查他們可不容易。幸好你指了一個明路,從糧草下手,我總算查出點眉目?!?/br> 孟澤說著,掏出了一本賬本。 單看安崇恩,雖是都護之子,但并非紈绔子弟,也算是久經沙場,是員宿將。 單看糧草,賬目也是清清楚楚,來去也一目了然。 但把“安崇恩”和“糧草”連在一塊兒看,就會發現一個很有意思的現象。 安崇恩這個人好像很倒霉,幾乎每次都打敗仗。 但他又很幸運,每次雖然敗了,但往往只損失了糧草緇重,兵力大都能保全,算是雖敗猶榮。 而且每次失敗好像也都不是他的原因,要么是天氣突變,要么是情報有誤,要么是上官瞎指揮,甚至還有向導帶錯了路。 當然偶爾也會有小勝,勝也勝得較為辛苦,多半會被北狄人燒了糧車。 所以結合起來看,就是只要高崇恩去打仗,敗,沒了糧草,贏,也沒了糧草。 又因為糧草總是出事,安崇恩出征比誰都更加小心,一定會多備些糧草。 然后帶多少沒多少。 糧草在安崇恩手里就像是打狗的rou包子,永遠是有去無回。 “軍中三年前的賬冊已經不可考,這三年來經過安崇恩之后的糧草總計五百余萬石,另有緇重無數,都在這里?!?/br> 風煊看著上面的一條條的記載,忽然看到了一個頗為熟悉的名字:“……謝濤?” 孟澤道:“他是軍中獸醫,因為以前到過茲漠一帶,所以在庫瀚一戰中給安崇恩充當向導,卻把緇重糧草都帶進了流沙之中。后經查明他身上藏有大額銀票,乃是被北狄收買,通敵叛國,故意為之?!?/br> 風煊微微皺眉:“為何我沒在戰后賞罰單子上看到他的名字?” “他在被安崇恩抓獲之時就畏罪自盡了?!?/br> 風煊的指尖輕輕在這個名字上點了點,忽然想起了謝陟厘那時候的目光。 她膽子小得很,難得敢直視他。 可那一刻,她的聲音雖然有些磕絆,眸子卻異常明亮,像是渴望從他這里祈求到一點什么東西。 通敵叛國,哪來的撫恤金? 那是北疆多年來第一場大勝,人們對北狄的仇視與蔑視到達到頂峰,對于叛徒的仇恨更甚于對北狄。 一個十六歲的小姑娘,失去了長輩的庇護,獨自頂受著世間風雨與旁人的仇視,還要拉扯著一個兩歲大的孩子……她哪有時間想將來?她傾盡全力,也才只夠活過當下而已。 而她還是回答他——“挺好的?!?/br> 直到夜間,燈火熄滅,入睡之前,風煊耳邊還可以反反復復聽到謝陟厘這三個字。 揮之不去。 忽地,門上傳來細微的動靜,那是有人用尖利的小物在外面拔動門栓。 風煊眉頭一皺,猛地坐了起來。 真是防什么來什么,她終于還是按捺不住了。 但…… 在她苦寒無依的人生中,對他的這份喜歡大約是僅有的甜了吧? 所以她才會像飛蛾撲火,不懼死亡也要擋在他身前。 風煊的頭腦向來冷靜清晰,永遠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然后朝著目標有條不紊前進,從無例外。 可這一刻,他慢慢地躺了回去,腦海居然是茫然的,自己也不知道是惱怒還是期待。 一聲微響,門外漏進一絲月亮的清光,復又隔上,帳篷內重新陷入黑暗中。 人進來了。 第12章 以后跟她說話,不能大聲?!?/br> 風煊嗅到空氣中傳來一絲脂粉的香氣。 黑暗中有細碎的聲響,除了刻意放緩的腳步聲,還有細碎的珠玉相激之音,那是發釵上的流蘇所發出來的。 風煊睜開了眼睛,眸子里明顯的寒意。 不是她。 一抹鋒利的流光無聲無息地停在人影的脖頸前,只要再往前一步,就會把脖子送到匕首的刃口上。 “??!”人影發出一聲驚呼,“大將軍不要!” 火折子的光亮像水一樣驅散黑暗,傅魚麗的眼睛含著淚光,一臉恐惶,宛如梨花帶雨。 原本就出眾的美貌經過精心修飾,她反復在鏡中確認過,已經美到了任何人都不可能忽視的程度。 再加上楚楚可憐的神情,她不相信有男人可以拒絕她。 但面前這個男人眉眼沒有一絲松動,依然冷峻如天女山永遠積雪的高峰,匕首也依然對準她的咽喉,低沉的聲音不帶一絲情緒: “出去?!?/br> “大將軍!”傅魚麗一下子跪了下來,淚水奪眶而出。 隔壁小帳篷內,正在油燈下抱著醫書打瞌睡的謝陟厘猛地一栽,迅速扶穩桌子坐正來,倉皇四顧。 帳篷里就她一個人。 呼,嚇死了,還以為風煊抓到她打盹了。 夜里靜極了,有女子哀哀戚戚的聲音不斷傳來,謝陟厘第一想法是“莫非鬧鬼”,第二便是想起小帳就在大帳邊上,這帳篷堅實可靠,就是一樣不好,幾乎是完全不隔音。 謝陟厘略一凝神,就聽出了那是傅魚麗的聲音。 “……您已經知道了我的身份,定然以為我來這里是家中的意思。覺得我父兄為了巴結您,什么事情都做得出來。其實您錯了,我是偷偷出來的?!?/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