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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何時來的。 不知道來了多久。 不知道……聽到了什么…… 第8章 他喜歡聽她說喜歡 謝陟厘離開醫護營的時候只跟惠姐說了一聲,惠姐把人帶過來找她的時候大約還存了幾分遨功的心理,只是此刻這番情形顯然是惠姐想不到的,丟給她一個“好自為之”的眼色,低聲向風煊告了個退,惠姐便快速撤了。 只剩風煊站在岸邊,面無表情地看著謝陟厘。 天很大,河很寬,一時間無比安靜。 謝陟厘心想要不干脆投河算了……還挺方便的。 這時棗糕長嘶一聲,又開始往謝陟厘身上蹭。 謝陟厘這才想起來棗糕身上還濕著,長風一吹,這是冷了。 “大、大將軍,”謝陟厘顫巍巍道,“能等一下嗎?一下就好?!?/br> 她飛快把棗糕身上的水刮干,拿布巾從頭到尾給棗糕擦了一遍,棗糕的馬生當中大約是第一次被人照顧得這么舒服,伸出長舌舔了舔謝陟厘。 謝陟厘雖然心慌得要死,這一刻還是忍不住笑了,從圍裙的口袋里抓了把碎糖,棗糕舔完完全不想走了,謝陟厘往它屁股上拍了幾下,才把它趕去曬太陽。 謝陟厘拎著木桶,一步三挪地走向岸邊。 風煊背著手,一動不動地看著她走近。 整個軍營的人都知道,若問風煊最討厭哪種人,毫無疑問,就是玩忽職守逃避責任的人。 據說上一個擅離職守的校尉被當眾打了一百軍棍,在床上躺了三個月才下床。 謝陟厘不知道自己要躺幾個月,畢竟除了擅離職守,她還罪加一等——辱罵上司。 風煊來的時候確實是挾著怒氣的。 因為她口口聲聲說著想進太醫院,還答應了他要好好學習,卻扔下書跑來這里洗馬,不好好教訓她一頓是不行了。 可她這會兒褲腿卷到膝蓋,衣袖挽到手肘,身上濕了好幾處,發絲上還滴著水,陽光照來,那一顆顆水珠晶瑩剔透,宛如水晶。 風煊的人生中很少會覺得什么東西“美”,也許是他父皇收集的美人實在太多了,以至于風煊出宮以后,看什么人都覺得不過是兩只眼睛一張嘴,全無美丑之分。 但這一刻,春夏之交,四下草地如茵,陽光像金屑一般灑下來,照在草地上呈一片金綠色,照在水面上顯出粼粼的波光。 波光映照到她的臉上,身上,到處脈脈流動,就讓他很想看看,這光映進她的眸子里會是什么模樣。 應該會……很美吧? 謝陟厘上了岸,擱下木桶,穿上鞋子。 風煊僅僅一瞥便挪開了視線,腦海里卻留下了極其強烈的印象——那雙腳白皙小巧,就像是從河水里沖出來的一塊玉,閃耀著濕潤的光澤。 謝陟厘也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心里面真是忐忑到了極點,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反正先跪為敬。 她剛矮下身,風煊便一把托住了她的手臂,這一跪才到半途便卡住了。 謝陟厘忍不住飛快地抬了抬眼,風煊正看著她,臉上似乎并沒有怒容?!@么說,他其實沒聽到什么? 而風煊只覺得,太快了。 她那一眼閃得太快了。 那眸子溫和柔潤,清澈至極,讓他想起了在深山之中看到的小鹿,便是這樣的眼神。 而且,確然和他所想象的一樣,波光映進這樣一對眸子里,流光溢彩地好看,可以說是,美不勝收。 可能是此時的風太軟了吧,也有可能是此時的陽光太清亮,當然更有可能的是他懷著一顆有感恩之心,不可能真的對愿意為自己而死的人狠下心,他將她托了起來,然后放開手。 她的衣袖沒有放下來,手臂是光裸著的,肌膚濕潤膩滑,像魚兒似的幾乎握不住。 謝陟厘這才發覺自己真的是惶恐過度了,手臂和小腿居然就這樣在光天化日之下暴露在男子面前。 她慌得一匹,手忙腳亂地扯好衣裳,一張臉都紅透了。 ——這小女子,看起來乖巧老實,倒不曾想,私底下還頗為大膽,竟有幾分勾引人的手段。 這倒讓他想起了孟澤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女子生來就會勾引人的,只看這人討不討她喜歡?!?/br> 這樣的念頭冒出來,風煊心中明明對她的行徑不滿,怒氣卻已經蕩然無存,還想板起來教訓幾句,出口的卻是:“你很喜歡馬?” 語調當中的愉悅之意,明顯得讓自己都有些意外。 謝陟厘也很意外,她以為他是要來抓她回去軍法論處,萬沒想到一開頭就是閑聊的語氣,看起來就好像他是偶然散步至此,于是心情很好地同她寒暄幾句。 “喜、喜歡?!?/br> 她顫聲道。 她這么低著頭,沒有看到,風煊聽到她的回答后,微微偏了偏頭,嘴角有一絲很淺很淺的笑意。 風煊自己也不知道這絲愉快從何而來,可以肯定的是,他喜歡聽她說“喜歡”。 隨后便覺出不對。這么多年了,他一直將自己緊繃成一根弦,磨成一把刀,已經忘記了輕松和愉快是什么感覺。 已經忘記了他上一次這樣站風里曬著太陽是什么時候。 “行天莫如龍,行地莫如馬。馬者,甲兵之本,國之大用,我也很喜歡?!?/br> 謝陟厘從這句話里聽出了緩和的氣息,心里微微松了口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