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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惟看著紹普,她真想為他解答,然而她知道她回答不了。最后她說:“愛一個人,是在霧中散步,越走越遠,辨不清方向,走到盡頭,那人正好在等你?!?/br> 第 43 章 禮拜六的晚上,方惟抽出空來去了一趟延聲的書店。 六月里,天氣漸漸熱起來,店堂里開著前后門,有穿堂風過,方惟彎著腰在后堂門口的小爐子上煮酸梅湯,延聲端著一盤洗凈的甘草過來遞給她,她看著鍋里咕嚕咕嚕的沸水,一點點撥下去。 他站在旁邊,也看看鍋里,叮囑她:“烏梅不能多放,煮久了太酸,傷腸胃?!?/br> 方惟點點頭,答應著說:“好,知道了?!?/br> 他知道她夏天最招蚊子,所以在店堂幾個角落里分別點了盤香,廊柱旁邊都種了艾草,他看著她被熱氣蒸騰的有些泛紅的臉,打開折扇替她扇著風,同時說:“小火煮著吧,別看了,跟我前面去喝茶?!?/br> “好?!彼犜挼狞c頭,把蓋子略露個縫兒,起身跟著他前面去了。 佟誠毅把找她的電話打到利德書店來,但等他來接她時,又已經很晚了。他下車來站在店門口,方惟出來時問他:“我做了酸梅湯,你要不要喝,已經涼了,非常好喝?!?/br> 他看了看方惟身后送她出來的延聲,露出一點笑容,婉拒說:“不用了,晚上喝了一點酒,有些頭痛?!?/br> 方惟知道他一向不愛甜食,所以笑笑沒再說什么。他伸手攬著她肩頭陪她上車,她沒看到,他和延聲飛快的對視了一眼。 他們車子徐徐開出去,方惟有點熱,就靠到窗口去吹一吹風,佟誠毅也跟著挪過來,她回頭過來輕輕推他說:“好熱?!?/br> “既然怕熱,還穿這么多?”他扯了扯她旗袍袖子。 這時候滬上的穿衣風格很開明,小姐們都穿起低領無袖的短旗袍,露出渾圓的白玉手臂,是既香艷又含蓄的風景。偏偏方惟是從沒這樣穿過的,譬如今天天氣悶熱,她至多穿件輕薄的軟紗旗袍,袖子也有七八分長,顯得特別保守。 佟誠毅忽然將信將疑的看著她,問:“讓我看一看,是不是手臂上留了疤,所以不能露出來!”說著伸手上去卷她袖口。 方惟一邊含笑躲著,一邊推他:“你才留了疤呢,我沒有的。我是特別容易被蚊蟲咬,所以不敢穿短的?!?/br> 她躲不過他,被他拽著手臂,一一看了個遍,方惟其實性子里自有一股灑脫在,同他伯父一樣,有股文人的武將之風,是能把酒祝東風的從容氣魄。 她索性伸出手臂給他看,說:“看吧,沒有吧?!闭f著還把袖口再向上挽一挽,一邊又認真道:“我手臂上是沒有的,肩頭倒有一個,是小時候母親用煙桿子……”她想說小時候被嫡母用煙桿子打在肩頭上,沒有燒盡的煙灰在肩頭上燙了指面大的一個疤,卻被他端然笑著的目光打斷。 他傾身湊過來,在她耳邊說:“好,這個地方回去再看?!闭f著抬手撫在她肩頭上。 她被他噎得,后面的話也說不出口了。從前不覺得他有這么多花樣心思的,果然士別三日,簡直是要挖目相看。 然而,她并不知道,他今天何以這樣晚了才來接她。他是從姚家的晚會上出來,匆匆趕回商行自己的辦公室去,換了一身衣服,再出門來接她,是怕晚上抱過姚靜雅,身上染了她的香水味道。 他送她到家,因為太晚了,送上樓去,替她關好門就出來了。他照例是讓阿四先開車回家,自己叫了輛人力車趕往愛文公寓。 他們要商議借姚家的走私線,第一次運輸藥品的事。老聶的意見當然是越快越好,佟誠毅也覺得可以先走一批,因為他已經把這條線上大概相關的人員都打點過一遍。然而延聲表示了反對,認為在他身份沒有坐實之前,姚氏手里的人必然還是心存疑慮的,此時不能cao之過急,斷了后路。 幾番商議后,還是決定按兵不動,延聲對佟誠毅說:“還是盡快同姚靜雅訂婚,訂婚宴一過,你名正言順,進出碼頭,借人運貨,都不會再有人疑心。我們這條運輸線才算打通?!?/br> 老聶贊同的向佟誠毅點點頭。 他沉默著沒有說話,手指摩挲著茶盅的杯口,最后淡淡點了點頭。 談到最后,起身將走時,延聲在他身后叫住他:“紹原,事已至此,該放手時需放手?!?/br> 他偏身過來,同時看了看延聲和老聶,他知道他說的是什么,然而他回答他:“我等了三十年,才找到她,不會放手的?!彼崎_門出去了。 “那你讓她怎么辦?她早晚會知道的?!毖勇曊驹陂T內。 是啊,她早晚會知道的,讓他怎么辦呢! 他本來第二天答應了飛鳴,帶方惟一起去國泰電影院陪他和清芳一起看電影的,但是臨時被姚云峰叫去參加一個酒局,喝了酒又被留在姚家打牌,姚太太搖著團扇出來,一邊吩咐阿媽做冰鎮綠豆湯去,一邊向他說:“紹原,還好你來,晚上你陪著靜雅去她表姐家一趟,我這兒中了暑,可是出不了門了?!?/br> 他只好笑了笑,答應下來。 所以晚上,他挽著姚靜雅去參加她表姐的生日宴,她新燙了頭發,既卷又蓬松的散在肩頭上,正好刺著他手臂,他堅持著沒有與她拉開距離。 她姨母家姓俞,住的離姚家不遠,所以他們便到的很早。有長桌擺在花園里,白桌布上放著精致的西點,點了蠟燭和彩燈,布置得很有幾分情調。他陪著姚靜雅和俞家姐弟站著說話,沒有注意到前廳又進來了幾位客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