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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惟在廊下看了一會兒,好好的冬日暖陽,卻起風了,風還是凌凌寒風,也許冬天還沒有過去呢。她轉身回房去,剛進屋,常實敲門站在門口,她有些詫異,這時候這個小管家應該很忙,怎么有空來這里,她開門客氣把他讓進來,常實提著一個竹制的小盒子,徑直放在桌子上,笑著道:“方小姐,這是大少爺讓送來的,是蘇州才到的點心,大少爺說家里的飯菜多油膩,不合方小姐的胃口,請方小姐留著這個?!?/br> 方惟沒想到佟誠毅這樣客氣,自己倒并不是個矯情的人,其實也不需要特別照顧她,但已經送來了,再推辭也顯得生硬,只好說:“幫我多謝你們大少爺,他太客氣了?!毕肓讼?,又說:“我一切都習慣,不用特別關照我?!彼脒@話,常實應該是會帶回去給佟誠毅的。 常實回去,果真轉述了方惟的話,他看到大少爺的表情陰沉沉的,他想,大少爺不太高興啊。 其實這一整個春節,佟誠毅都是忙碌的,有一個接一個的宴請和無數的迎來送往,他抬手捏了捏眉心,忽然想起一件事來,馬上起身去打電話,叫鐘秘書把去紗廠慰問工人的時間改到年初五一早,他這幾日行程實在是已排滿了。 其實佟家祖籍是在常州的,佟老爺一代在北邊發了家,就在當地置了家產,然而到了佟誠毅手里,又給遷了回來,當真是轉了一個圈。所以佟家還是南邊習慣,年三十當天是要祭祖的,午飯前,開了祠堂,由佟誠毅帶著,合家拜祭祖宗,方惟在祠堂門檻外站著,她是外姓人,不宜進去。她并不是有心來參觀的,是不放心童童,來看孩子,防著他在祠堂哭鬧,擾了祠堂的肅穆。她來時正好拜祭開始,佟家也是男丁為尊的習慣,化過了黃紙,佟誠毅和紹普并排,燃香拜祭,他們行大禮,兩人直身跪下時,氣氛是莊嚴的,叫人不敢出聲。他們之后是兩位太太帶著家人拜祭,因為先前,佟誠毅已經和父親商議過,要過繼童童到他名下來,連姓名也替童童定下了,是跟著佟家姓的,只礙于他自己并沒結婚,他母親又頗有微詞,不能馬上過族譜。但一切還是依著佟誠毅的意思,童童做佟家子孫看待,讓他跟在大太太身旁拜祭。 孩子表現很好,一板一眼不急不緩,拜完了起身來,四下里找人,看到佟誠毅,馬上跑過去找舅舅,佟誠毅便伸手牽著他。方惟在人群外遠遠看著他們,佟誠毅偏過頭跟童童說著什么,童童小大人一般仰著臉認真回答著。她看他牽著孩子的樣子,放下心來,想了想從人群中退了出去。 拜祭依著規矩一項一項完成,到吃中飯時已過了正午,到底這一天的重頭戲還是年夜飯,這頓中飯便顯得匆忙和敷衍,方惟坐得離主桌遠,隔著人頭,看到童童坐在佟誠毅身邊,學著大人的樣子,側臉和他舅舅一模一樣。她略應了個景兒,坐了坐就悄悄退出去,她要轉到后院去看看小艾。 大約是佟誠毅讓常實來傳了話,免了小艾的差事,這些日子她能好好養著。小艾知道是方惟找過大少爺,常實才會出面傳話的。她感謝方惟,告訴她:“大少爺從不插手太太房里的事,這回能讓常實來替我說話,都是看在方小姐的面子上,叫我不知怎么感謝才好?!?/br> 方惟向她笑了笑說,不用感謝,這件事就過去了,她囑咐她道:“今后凡是自己小心,既然大少爺知道了,謝飛平那里他也會管的,以后只做好自己的事就好,旁的人能不看見就不看見?!?/br> 小艾點點頭,養了幾天,到底年輕底子好,臉上氣色也活泛起來,撇開這些傷心事,她依舊是個十六歲的小姑娘。她掀開被子,起身來,從床邊的木格里拿出一個小食盒,湊到方惟跟前給她看:“你看,我做的松子糕,我讓夏媽把米粉拿到房里來做的,比大廚房里干凈,我做這個糕手藝最好,小唐他們也比不上我?!痹捳f著,臉上露出喜色,整個人也生動起來。 方惟看她的樣子,雖然剛吃了午飯,卻不忍掃她的興,笑著拿了一塊,逗她說:“那我嘗一嘗,我平常也喜歡吃松子糕的,好不好吃我一嘗就知道了?!?/br> 小艾一聽,馬上認真起來,盯著方惟,看她吃,小心翼翼問她:“怎么樣?” “嗯,你這個做法好,是蒸熟了糕才放的餡兒吧?” “是啊,放了餡兒再蒸一遍,雖然繁瑣,但是當真好吃,是不是?” “嗯,確實,那這一盒都給我吧?!狈轿┕室庹f著。 小艾甜甜一笑,露出兩個久違的小酒窩,道:“就是給你做的,要送給你的?!?/br> 方惟把拿來的圖冊和小畫書放在小艾枕邊,換了一盒點心回去。 她走在回去的石子路上想,這一天不到,倒收到了兩盒點心。不知為什么,她卻嘆了口氣。 走到自己房門口時,發現房門虛掩著,她有點疑惑,似乎出門時是關上了的。她推門進去,正看到佟誠毅端坐在外間石榴圓桌前,抬眼看著她,方惟心里奇怪此時他怎么有空坐在這里,并沒多想,脫口問他:“你怎么來了?” 佟誠毅本是吃中飯時打算好,等飯畢帶童童來找mama的,不想,他才一轉頭的功夫,就沒再看見方惟了,只好匆匆吃了飯領著孩子過來找她,開了門卻沒看見人,這一等就等了快一個鐘頭。此時被她一問,把先前的耐心都問沒了,自顧自的吸了口氣,看著她沒事人似的走進來,反問道:“我不能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