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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少東說罷,站起來轉身往大廳內走,邊走邊將裹在身上的西裝外套脫下來。 他身后的姜瑜兒跟著站起來,她抬手抹了一把簌簌下掉的眼淚,聲音里都滿是哭腔,要你接一下我的電話究竟有多難?你知不知道我整晚都在擔心你? 姜瑜兒也不知道自己哪里來的勇氣竟敢當著洛少東的面控訴他。 洛少東的腳步只是停了停,姜瑜兒就像是被扼住了呼吸一樣的緊張。他將外套隨手扔在地上,冷冷的轉過臉來看著她。 你現在是在管我?他的眸子深暗,洶涌而來的是她看不懂的情緒。 姜瑜兒愣在原地,點頭不是,搖頭也不是。 洛少東面色不怒自威。 姜瑜兒煞白著一張臉,待到他轉了頭,她才想到要沖上去握住他的胳膊。0他的胳膊有些涼,她被這涼意驚醒,才開始連連討饒。 少東,我錯了,我錯了,可是我是真的擔心你。 偌大的屋子回蕩著她驚惶的聲音。 洛少東輕輕的甩了甩,掙脫了她的手。 司機,送姜小姐回去。 姜瑜兒嚶嚶的哭著,不敢再多話。她于淚眼婆娑之間望著洛少東一步一步的跨上樓梯。他的背影看起來有些疲倦,大概是真的累了。 而她也知道,自己今天表現的真的有些失控了。好似連年的戰戰兢兢都在今天一下子爆發而出,她有多么害怕失去他,怕到連她自己都無法估量。 洛少東徑直進了浴室。姜瑜兒的哭聲漸漸在他的耳邊消弭,他忽然想不起當年為什么會留姜瑜兒在他的身邊。 花灑下的溫水漸漸驅除他身上的寒冷。 他靠著門扉坐了整夜。 卓思暖的隱忍的凝噎和后來平穩的呼吸都一絲不落的透過門縫傳進了他的耳朵里。他分明只是靠著門板,卻好似靠著她一樣安心。 他隨時可以站起來走掉,可是要他怎么放心她一個人睡在園子里。 他說再狠絕的話,做再狠絕的事,可是他的心,卻始終無法對她狠絕。 浴室的熱氣氤氳著他的視線,他披了浴袍出來。 厚重的窗簾遮擋著陽光,他的房間只余一盞壁燈幽暗,看起來與深夜無異。 他跌進床邊的沙發里,茶幾上的紅酒澄明,他只是拔了木塞,空氣里就充盈著清冽的酒香。 他搖了搖手里的高腳杯,低頭抿了一口。 這六年來他總是睡不好,時常需要借助酒精才能入眠。 卓云眉為這件事沒有少費心,云城大大小小的醫院都踏遍了,鄉間土方也沒少尋,只是一直不得要領。 他的私人醫生說這是心病,得要心藥來醫。他說這話的時候卓云眉也在場,洛少東清楚的看到她瞬間發白的臉色。 他知道她想到了什么。 這些年他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唯一能稱得上是他心病的,怕也只有卓思暖。 看著卓云眉躲閃愧疚的神色,他忽然覺得自己沒有一絲的快感。這些年恨也恨了,可是恨到最后他才發現,恨誰都不如恨自己。只怪自己,如此百般放不下。 其實除去卓思暖的事情,這些年客觀而言,卓云眉真的算是一個好mama。她處事大方得體,進退皆以他們兄妹的利益為先,深得老爺子和夢窗的心。 他也不是蠻不講理的人,只是當初芥蒂太深,形同陌路已經是他能給的最好的相處方式。 他知道在這個世界上卓思暖最不愿意傷害人就是卓云眉,因為知道,他亦不能。 當初不能,現在還是不能。 思暖頭一次覺得病來如山倒,她在國外這么多年鮮少生病,她時常在詹姆斯太太面前吹噓自己精壯如牛。 詹姆斯太太笑她是吹牛,可是后來她跟著救援部隊東奔西跑,時常在露天過夜,同組的女生都病倒了,唯有她還活蹦亂跳的挑大梁。 詹姆斯太太終是信了,她說Lillian,健康的身體才能容下殘破的心。思暖笑嘻嘻的轉身,可轉身就淚雨滂沱。 她忽然好想詹姆斯太太,想她溫潤的眸子和溫暖的掌心,想她歷經滄桑依舊包容一切的慈悲心腸。 都說人有了依靠才會變得脆弱。 這一次回歸故里,她精壯如牛身體也跟著矯情起來,才在外面過了一夜,就真的感冒了。 她摸了一把guntang的額頭,在自己的醫藥箱里搗騰了片退燒藥吃下就躺進被窩里。 柔軟舒適的棉被抵御不了夢魘的乳清,她睡得一點都不安生。 夢中是殘破的出租屋,瘦小的她蜷縮在單薄的被褥里。那時候mama在鎮上的小學教課,要很晚才會帶著食堂里剩下的飯菜回家。 鎮上到家有好一段的路,mama買不起腳踏車就只能走路,等到她回家的時候思暖已經燒得迷迷糊糊了。 后來發生了什么她都記不清楚,隱約間是mama柔軟的背,馱著她到處找還沒關門的小醫館 思暖是被驚醒的,那段顛沛的過去根本不堪回首,她的腦海哪怕只是閃過一幕都會覺得心驚。 醒來就聽見客廳的電話在響,她慢吞吞的爬起來去接。 是mama卓云眉,她一張口沙啞的嗓音就讓mama聽出了端倪。 她果然在電話那頭就亂了方寸,就好像是從前一樣。思暖只要一有頭疼腦熱的,卓云眉必定手足無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