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7)
傅南陵索性直接問出口, 道:那阿嵐喜歡我嗎? 喜歡啊。季翎嵐幾乎沒有任何思考,脫口而出。 傅南陵見狀卻不見一點欣喜, 他明白季翎嵐口中的喜歡,只是純粹的喜歡, 根本不是他想要的情人之間的喜歡。傅南陵心里苦笑,已經過去三年, 他們之間似乎還停留在原地,一點進展都沒有, 可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腳步聲響起,小李子從殿外走了進來, 道:主子, 一切準備停當。 因為之前有過經驗, 即便不問,小李子也知道該準備什么。 準備干凈床單,小心移動尸體。這里的條件不允許, 季翎嵐只能從簡。 小李子叫來兩名小太監,按照季翎嵐的吩咐,將尸體裹起來搬了出去。 跟隨小李子一起來到偏殿的一個小房間,轉身對傅南陵說道:王爺,勞煩在外面等候。 傅南陵點點頭,和其他人一起退出了房間。 季翎嵐關上門窗,走進解剖室,拿起工具再次出現在房間,穿上防護服便開始尸檢。一個多時辰后,季翎嵐走出房間。 小李子正在門外等著,卻不見了傅南陵的身影,見他出來,連忙說道:季公子,主子正與平王在正殿說話,讓奴才在這里等候公子。 季翎嵐點點頭,道:那你帶我去內殿吧,我去看看是否能找到線索。 小李子躬身說道:公子,還是等主子空閑,再一同前去吧。 季翎嵐一怔,隨即想起自己的身份,道:是我考慮不周。 公子請隨奴才來。 季翎嵐疑惑地跟在小李子身后,來到另一個房間。 小李子躬身說道:公子,這是主子特意吩咐給您留的飯菜,午時已過,公子該用膳了。 季翎嵐心里一暖,道:替我謝過王爺。 公子慢用,奴才就在門外,若有吩咐知會一聲便好。 季翎嵐應聲,走向一旁的盆架,簡單地洗漱了一番,便坐下用飯,剛才不覺得,現在聞到飯菜的香味,還真有點餓。 季翎嵐剛拿起筷子,就聽到一陣腳步聲,傅南陵從門外走了進來,徑直來到桌前坐下,道:阿嵐怎的這么晚才出來? 驗尸是個細活,自然要慢些。這次的死者死亡時間不用推測,已經省了不少力氣,不然還會更晚。阿陵可曾用過午飯? 沒吃飽,想著留著肚子陪阿嵐吃。 剛才他還奇怪,怎會準備兩副碗筷,聽傅南陵這么一說,季翎嵐便明白了,笑著說道:阿陵方才可是陪平王用的飯? 不是,單獨用的,看到他就倒胃口,我可沒心情和他一起用膳。傅南陵轉移話題道:阿嵐,李光禮的尸體上可有發現? 他的口腔出現損傷,嘔吐物中帶血,腎臟和肝臟皆有損傷,腸道中季翎嵐看看面前的飯菜,話音一轉,道:總之他應該也是服用的□□,死因是呼吸抑制。毒物發作需要時間,他應是再被問責之前便已服毒。 傅南陵冷笑道:這還真是抱著必死的決心,也不知我與他有何冤仇,居然讓他做的這般決絕。 也不盡然,或許是為了利益,或者有把柄握在旁人手中。季翎嵐頓了頓,問道:阿陵,那個蘭貴妃是何人,為何我總覺得她對你不懷好意? 傅南陵輕蔑地笑了笑,道:她是傅南平的母妃,慣會裝腔作勢,不過都是表面功夫,和傅南平相比差得遠。 季翎嵐看看四周,小聲問道:聽她說傅南平似乎已經參與朝政,皇上是否有意讓他做太子? 傅南平嘆了口氣,道:父皇的身子時好時壞,他便是不想放權,也是有心無力。朝中大臣半數以上舉薦傅南平為太子,父皇雖然心生厭煩,到底形勢所逼,無可奈何。 季翎嵐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夾了菜放入傅南陵碗中,道:快些吃吧,吃完去看看林貴妃那邊是否有線索。 兩人不再說話,安靜地吃完飯,隨后便去了林貴妃所在的內殿。季翎嵐轉悠了一圈,又回到了床前,看著床上的尸體,一個勁兒地嘆氣。 阿陵,你讓秋娘進來,我有幾個問題要問她。 傅南陵轉頭看向小李子,小李子會意,躬身退出殿外。 見季翎嵐的眼睛一直盯著林貴妃,傅南陵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道:阿嵐在看什么? 季翎嵐實話實說道:看尸體,可惜不能驗尸。 對于一個法醫來說,面前有一具死于非命的尸體卻不能檢驗,就相當于餓了三天后的人面對一只燒雞卻不能吃,是一樣的感覺。 季翎嵐對尸體的執著讓傅南陵難以理解,道:阿嵐可看出什么了? 看出的我方才已經說了。季翎嵐轉開視線,在床邊找了找,卻什么都沒找到。 就在這時,腳步聲響起,小李子帶著秋娘走進殿來。 主子,人已帶到。 秋娘見狀跪倒在地,道:老奴秋娘,見過王爺。 傅南陵出聲說道:秋娘,季公子有話問你,你要如實回答,可聽清了? 秋娘連忙應聲,道:是,老奴遵命。 季翎嵐出聲問道:嬤嬤,請問娘娘的嘔吐物是何人清理的,現在在何處? 秋娘如實答道:是娘娘身邊的侍女巧蘭。老奴替娘娘整理干凈以后,就吩咐她將那些穢物拿了出去。 娘娘平時的飲食都是誰在照料? 娘娘的一日三餐都是老奴在照料。娘娘身懷龍種,皇上非常重視,特許置辦了小廚房,讓奴婢們專門照料娘娘的飲食,從選材到下鍋,再到上桌,都由老奴親手打理。老奴真的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昨日娘娘都吃了什么? 公子是問哪一餐? 昨日三餐。 秋娘想了想,道:早膳娘娘用了些燕窩粥,吃了些清口小菜,還吃了些桂花糕。午膳吃了拌肚絲、熘魚片兒、鍋燒白菜、麻酥油卷、還有煙鴨掌兒,其他的菜都沒動。晚膳娘娘只喝了一碗銀耳蓮子羹,吃了點什錦豆腐。 在腹痛之前娘娘可有說過其他不適,例如灼口? 老奴無知,不知灼口是何病癥? 季翎嵐一怔,隨即解釋道:就是唇舌間疼痛,有燒灼之感。 有,昨日晚間娘娘便曾說過,所以晚上吃的甚少。 大約什么時辰? 娘娘用晚膳一般都是酉時中。 昨日的午膳也是你做得? 并非老奴所做,但老奴一直在廚房盯著,并未發現不妥。 負責小廚房的人有幾個?昨日做午膳的人是誰? 廚娘有兩個,打下手的侍女有三個,昨日娘娘吃的午膳都是兩個廚娘所做。 小廚房何在,帶我去看看。 是。 秋娘起身帶路,季翎嵐三人跟在后面。 傅南陵靠近季翎嵐,出聲問道:阿嵐可是想到了什么? 季翎嵐耐心地解釋道:根據中毒癥狀的推測,兇手應是午膳時下的毒,而且很有可能是將做菜用的油,換成了蓖麻油,下在了那道拌肚絲里。因為□□經過加熱后,會破壞其毒素,最好下在涼拌的菜里。 原來如此,阿嵐懂得真多。 季翎嵐一怔,隨即便釋然了,反正這三年自己露的也不少了,不差這一點。 說話間,兩人已經來到小廚房的門外,因為林貴妃宮里的人都被看管了起來,所以里面并沒有人。 季翎嵐徑直走了進去,視線巡視著桌案上的東西,目光落在那些瓶瓶罐罐上,依次打開看了看,有三個罐子里放的是油,其中一罐是香油,聞一下味道就能確定。另外兩罐季翎嵐沒聞出區別,只是顏色的深淺稍有不同。 季翎嵐指著兩罐油,問道:這兩罐油是做什么用的? 秋娘答道:這兩罐油左手邊的是冷油,炒菜用,右手邊的是蔥油,拌菜用。 季翎嵐端起油罐,讓秋娘看了看,道:這灌油的分量可準確? 秋娘一怔,隨即回過神來,從季翎嵐的手里接過油罐,走到門口看了看,道:似是多了些。 你確定? 確定,每日膳食準備完畢后,老奴都會檢查用量,以免那些手腳不干凈的奴才偷食。昨晚因為沒有拌菜,所以這蔥油的量和午時并無不同,現在卻似多了些,而且這油里并沒有蔥香味。 季翎嵐眉頭舒展,方才沒聞出區別,是有人在這里動了手腳。 這油罐可曾換過? 這廚房里的瓶瓶罐罐都有標記,老奴肯定這油罐不曾換過。秋娘回答的信誓旦旦。 季翎嵐點點頭,接著問道:這廚房的廚娘和幫工都是誰? 廚娘有兩個,一個叫春萍,一個叫秋意,幫工的侍女分別是春桃、夏荷、秋菊。 季翎嵐轉頭看向小李子,道:勞煩李公公將人找來。 小李子應聲,轉身出了小廚房。 季翎嵐看向一旁的秋娘,道:這廚房內可有酒? 秋娘點點頭,道:有時做菜也需用到,所以都會存些,只是都是些烈酒。 給我倒兩碗酒來。 蓖麻油溶于乙醇,而食用油大多不溶于乙醇,這里沒有純正的乙醇,季翎嵐只能試試白酒能否可行。 是。秋娘雖然有些疑惑,卻還是按照季翎嵐的吩咐去倒酒。 傅南陵有些疑惑,問道:阿嵐要酒作甚? 季翎嵐解釋不清,索性敷衍地說道:只是想做個試驗。 秋娘將倒得兩碗酒端了過來,季翎嵐用勺子先在普通食用油的罐子里舀了一勺,放進酒里,食用油漂浮在酒面上,絲毫沒有溶解的跡象。他用勺子在蔥油罐子里攪了一會兒,這才舀了一勺油倒進另一個酒碗里,隨后端起酒碗仔細的觀察著。雖然很細微的變化,但季翎嵐還是看到了溶解現象。 季翎嵐不禁一陣欣喜,他掃了一眼四周,發現廚房一角有個籠子,里面有兩只兔子。他重新拿了個碗倒進去一部分油,從灶臺上拿了棵白菜,將白菜葉扯下來一些,浸在油碗里,最后將油碗放進籠子里。 傅南陵出聲說道:阿嵐這般所為可是要拿這兔子試毒? 季翎嵐點點頭,道:是。不過因里面的蓖麻油被食用油稀釋過,毒物的量變少,毒發需要更長時間,還需耐心等待才行。 那阿嵐方才所為,已經確定這油罐內有毒?雖然不明白季翎嵐方才那么做的原因,但以傅南陵的心智已經從剛才的對話中猜到結果。 季翎嵐笑了笑,道:那還要看這兔子是否毒發,毒發后的反應了。 說話間,小李子便將人帶了過來,他們齊齊跪倒在傅南陵面前,道:奴婢參見陵王殿下。 季翎嵐出聲說道:你們分別報一下名字。 奴婢春桃。 奴婢秋菊。 奴婢夏荷。 奴婢春萍。 奴婢秋意。 其間穿著粉色衣服的少女率先出聲,其他幾人見狀相繼報了自己的名字。春萍和秋意年齡稍微大些,看上去二十五、六歲的模樣。 季翎嵐看了看幾人,直截了當地問道:昨日晚膳后,你們誰進過廚房? 幾人相互看了看,春萍出聲說道:回大人,昨日晚膳后,我們收拾完廚房就回了臥房休息。后來秋嬤嬤說娘娘要喝糖水,奴婢和春桃就又回了廚房準備。再后來娘娘腹痛要生產,奴婢五人又回了廚房準備熱水,還根據御醫的吩咐熬了參湯。 季翎嵐指了指炤臺上的油罐,道:晚膳后,你們誰動過這個放蔥油的罐子? 春萍答道:因為晚膳后便沒用過,所以奴婢們都沒動過。 這么說,晚膳后你們就不曾有人單獨在廚房呆過?見眾人不說話,季翎嵐提醒道:這件事涉及到娘娘和九皇子的死,我勸你們還是實話實說,否則當真問起責來,恐怕你們一個也活不了。 這絕對不是危言聳聽,一旦確定林貴妃和九皇子的死與這廚房有關,若是查出是誰還好,若是查不出,她們很有可能會被一起處死。 五人臉上浮現惶恐之色,春桃突然轉頭看了一眼左側,微微咬了咬唇,似是在猶豫。 季翎嵐將一切盡收眼底,道:謀害皇妃和皇子,這可是抄家滅族的罪過,你們可考慮清楚。 春桃臉上的猶豫更甚,隨即垂著頭說道:大人,昨日晚膳后,奴婢與春萍姑姑奉命為娘娘準備糖水,期間期間奴婢曾去如廁。 哦?你離開多久? 大約一炷香的時間,回來時廚房就只有春萍姑姑一人。 春萍聞言連忙辯解道:大人,那時確實只有奴婢一人,但奴婢什么都不曾做,還請大人明查! 季翎嵐微微皺眉,道:昨日午膳那道拌肚絲是誰做的? 秋意看了看春萍,出聲說道:是是春萍做的。 一旁的秋娘憤怒看向春萍,疾言厲色地說道:春萍,娘娘往日待你不薄,你娘家有難,娘娘還出手相助,你居然狠心加害娘娘,你簡直忘恩負義! 不是,奴婢沒有加害娘娘,奴婢沒有。春萍拼命搖著頭,惶急地說道:王爺,奴婢沒有加害娘娘,那拌肚絲是奴婢做的,但奴婢并沒有下毒,廚房里那么多雙眼睛看著,奴婢怎么敢在自己做的菜里下毒。王爺,奴婢是冤枉的,還請王爺明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