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2)
老大夫看季翎嵐的眼神更加溫和,道:你說吧,想與我商議什么? 季翎嵐實話實說道:張老,實不相瞞,我不會診脈,無法確定病人是否真的得了傷寒,所以想請您做了診斷后,讓那些得了傷寒的人都到福春堂買藥。但凡您介紹到福春堂買藥的病人,他們所花藥錢的一成就是您的。您放心,我只賣治傷寒的藥,不會跟您搶生意。 你這小子倒是打了一手好算盤,這是想用一成的藥錢顧我當你們福春堂的大夫。 季翎嵐赧然地撓撓頭,笑著說道:我這也是迫于無奈,別人我信不過,就信得過張老的醫術。 你讓我幫你可以,但我有一個條件。 季翎嵐一聽有戲,忙不迭地說道:您說,只要我能辦到的,一定應承您。 我要兩瓶你的藥,你可肯應? 季翎嵐一怔,隨即從袖袋里拿出兩瓶藥,道:給。 老大夫一怔,隨即問道:你就這么給了,就不怕我根據這藥,研制出藥方? 不怕,您若是能研制出來,阿嵐佩服還來不及呢。 老大夫沉默地看了一會兒季翎嵐,道:好,那就這么定了。 有了老大夫的介紹,藥店的生意很快走上正軌,季翎嵐還招了一名伙計,是他一次偶然間救得小乞丐。小乞丐沒錢買藥,病倒在他的藥鋪門口,季翎嵐便將人救回了家里,還專門請了老大夫給他看了病,經過近半月的調養,小乞丐的病徹底好了。季翎嵐見他無家可歸,藥鋪正好又缺人,便將他留了下來。 除了照料藥鋪的生意,若是鎮上出了案子,季翎嵐偶爾也會做一回仵作,日子過得充實又平靜。 阿嵐,阿嵐 人還沒到,聲音便傳了進來,季翎嵐不用看也知道是誰,他繞過柜臺來到門口,只見一個年輕的差役大步朝他走來。 常大哥,可是衙門里出了事? 常林走到近前,氣喘吁吁地說道:鎮上發生命案,你快跟我去看看。 雖然永寧鎮只是個鎮子,卻也設立了縣衙,一年多以來,季翎嵐也給衙門解決了不少事,以致于從差役到知縣都與季翎嵐的關系甚好,尤其是在季翎嵐給知縣徐金滿割了闌尾以后。急性闌尾炎雖然是小手術,但在這個時代可沒有,藥物已經無法起效,老大夫只好讓季翎嵐一試,沒想到僅僅半個時辰不到,徐金滿的病就給治好了,服了七日的藥,身體就完全康復了。徐金滿簡直將季翎嵐當菩薩供著。 命案?季翎嵐微微皺眉,轉身看向季新晨,道:阿晨,你看著鋪子,我跟常大哥出去看看。 季新晨也就是季翎嵐救回的小乞丐,笑著說道:掌柜,您去吧,鋪子里有我,放心就成。 常大哥,我們走吧。 好。常林帶著季翎嵐朝著鎮子的南面走去。 常大哥,現場封鎖了嗎? 封鎖了,那里王貴他們都在,我們一到案發現場,就將那里封鎖了起來。與季翎嵐辦了不止一起命案,對于這些要求常林他們已經很熟悉了。 季翎嵐點點頭,道:死者是誰,誰報的案? 死的是豆腐西施王氏,還有她的女兒林小玲,報案的是王氏的公公林石。 豆腐西施? 鎮子不算太大,兩年的時間足夠季翎嵐將大部分人混個臉熟,尤其是經常在街上做買賣的人。這豆腐西施王氏是林家的兒媳,曾到福春堂買過幾次藥,季翎嵐倒是對她有些印象。 常林有些奇怪地問道:阿嵐,今日怎的沒見陸公子? 他出門辦點事,過兩日再回來。 昨日陸九突然收到飛鴿傳書,說是京都有變故,需要回去一趟,當即便回了京都。 常林點點頭,好奇地問道:阿嵐,那位陸公子是做什么的? 季翎嵐笑了笑,道:和我一起合伙開藥鋪啊,還能是做什么的。 可我總覺得陸公子身上有一股氣勢,比知縣大人還足。 那大概是因為陸大哥平日里不茍言笑,給人的錯覺吧。 季翎嵐轉移話題道:常大哥,聽說豆腐西施的夫君早幾年便已離世,他們家中現下還有誰? 常林嘆了口氣,道:爹娘都在世,還留有一子一女,還有一個只知讀書的兄弟林志,這些年全靠王氏賣豆腐為生。 那王氏的夫君是怎么死的? 王氏的夫君叫林衛,三年前突然染病,從此一病不起,沒過多久就死了。這王氏也是個苦命的,剛嫁過來三年,夫君就死了,這上有老下有小,中間還有個沒用的小叔子,一大家子人全靠她活著。 那個林志多大了,為何不做點活計,為家里分擔分擔? 林志今年應該十八了吧,整日里什么都不做,就只拿著書,說是要考取功名,可接連考了好幾年,連個縣試都沒過,我看啊,他就不是那塊料。常林語氣里絲毫不掩飾對林志的鄙夷。 那林志的爹娘就不管么? 不管。這一家子除了死了的林衛,就沒個明白人,尤其是那老兩口,對這個小兒子特別偏心,好吃好喝供著不說,還什么都不讓干。對林衛夫妻倆就各種挑剔,兩夫妻掙的錢要全部上交,不僅供著父母,還要供著林志,吃喝的卻還是他們三個剩下的。就連林衛生病的藥錢,還是王氏哭著求著要來的。常林越說,眉頭皺得越緊。 常大哥怎會這般了解? 我家與林家就隔了一條胡同,平日里低頭不見抬頭見,再加上我媳婦和王氏交好,他們家的事想不知道都難。 原來如此。 兩人沒再說話,一路朝著案發現場走去。 讓讓,讓讓。 常林走在前面,為季翎嵐驅趕看熱鬧的人群,季翎嵐緊隨其后,兩人順利的進了豆腐西施所住的小院。 阿嵐來了。門口的差役見季翎嵐進門,都笑著打著招呼。 季翎嵐點點頭,問道:尸體在哪兒? 尸體都在屋里。 季翎嵐抬腳走了進去,站在門口看了看房門,并未發現有被破壞的痕跡。房間里很亂,桌椅翻倒在地,女童的尸體倒在門口,呈趴伏的狀態,一直手臂前伸,一直手臂蜷曲。身上只穿著里衣,嘴角有淤青,臉上有指印,顯然是被人打過。致命傷在頭部,后腦的位置有處三角形的凹陷,應是顱骨骨折導致的死亡。 王氏的尸體在床上,呈仰躺的狀態,兩眼圓睜,面色發紺,面部腫脹,臉上同樣有傷,脖頸間有明顯的掐痕。季翎嵐仔細看了看她的眼睛,發現眼球、瞼結膜均有點狀出血的情況,又摸了摸她的喉嚨,發現她的甲狀軟骨有骨折的跡象。種種跡象表明,王氏是被人扼住喉嚨,導致機械性窒息而死。 季翎嵐看向王氏的雙手,發現她的指甲外翻,指甲內有皮rou組織,可以確定這是王氏在遭人扼頸時掙扎所致,也就說明兇手在行兇時被抓傷。 常林忍不住出聲問道:阿嵐可看出什么? 王氏是被掐死的,她女兒是被人用鈍器擊中后腦砸死的。季翎嵐頓了頓,接著說道:根據死者身上的尸斑、尸僵判斷,死者的死亡時間應該在昨晚的亥時。門窗均沒有被破壞的痕跡,兇手應該是王氏相熟的人,且應該是個男人。 什么?男人?季掌柜可不能信口胡說,毀壞我們林家的聲譽。 季翎嵐轉頭看去,不知何時房內進來一個老漢,正憤怒的看著他。 這位應該就是王氏的公公,林老先生吧。 老漢不滿地哼了一聲。 常林見狀皺起眉頭,道:老林頭,阿嵐可是知縣大人請來辦案的,你可別不識抬舉。 俗話說民不與官斗,見常林拉出知縣說事,林石稍稍收起臉上的不滿,道:常林,你聽聽他說的這話,昨晚亥時,一個男人進了我兒媳的院子,這不是往我們身上潑臟水么? 阿嵐為人如何,咱們鎮上的人有目共睹,他說話向來謹慎,既然說了那便有他的依據,你聽著便是,哪兒那么多廢話。 常林,雖然你在衙門做了官差,但好歹我們兩家也是幾十年的鄰居,你可不能這么說話。再說這可是事關我們林家的清譽,就算縣太爺當面,我也不能任人污蔑了去。林石這話表面上是說常林,事實上是說給季翎嵐說的。 季翎嵐做法醫多年,面對過各種各樣的死者家屬,這場面他見慣了。 季翎嵐看向床上的王氏,道:你們看她,頭發披散,并未挽鬢,說明她那時已然入睡??梢律绤s穿著齊整,說明她要見的人,需要她穿戴整齊,若是對方也是女子,根本不必如此。 常林和林石跟著季翎嵐的思路,打量著床上的王氏。 常林點點頭,道:阿嵐說的沒錯。 林石的臉色變得難看,看著王氏的眼神充滿憤恨,道:這個賤人,居然偷男人,活該她被殺! 季翎嵐聽得眉頭皺起,道:不,她與兇手相熟,卻還是顧著男女大防,否則不會穿著整齊。況且還有女兒與她同睡,即便要偷人,也不可能當著女兒的面。 林石質問道:那她怎的三更半夜放一個男人進她的屋? 季翎嵐看著林石,意味深長地說道:她的頭發并未挽起,說明這人跟她很熟,且很有可能是親人。 第58章 王氏的衣衫整齊, 而頭發卻未曾挽鬢,再加上她女兒只穿了一件中衣,可以說明這男人跟他們母女很熟, 熟到她女兒不用避嫌, 符合這兩個條件的人選, 極有可能便是她們的親人。 阿嵐的意思是常林看向林石的眼神帶上了審視。 林石見狀連忙嚷嚷道:你們看著我作甚, 她們一個是我兒媳, 一個是我孫女, 我心疼都來不及, 又怎么可能殺她們?你們這是信口胡說, 這是污蔑! 季翎嵐淡淡地笑了笑,道:林老先生不必著急, 我并沒說兇手便是你。 林石愣了愣,似是想到了什么, 臉色變得更加難看,道:我不聽你信口胡謅, 這兇手分明是圖財害命,你休想誣陷我們! 林石嚷嚷地聲音很大, 院外看熱鬧的人更加好奇。一個老嫗趁門口守門的差役不注意,快步走進了屋子, 看都不看門口被殺的林小玲,徑直走到林石的身邊, 急切地問道:老頭子, 到底怎么回事?屋里可有缺少財物? 林石眼睛一閃, 大聲說道:少了,王氏這一個月賣豆腐賺的銀錢沒了,還有她的嫁妝, 你給她的銀鐲子都沒了,這肯定是謀財害命。 老嫗便是王氏的婆婆李氏,在聽到林石的話時,神情明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嚎了起來,道:這個殺千刀的賊人,不僅殺了人,還搶了錢,那可是我們的活命錢啊,讓我們這一家老小可怎么活哦! 李氏張嘴閉嘴都是錢,完全無視這屋里死了兩個人,看得季翎嵐眉頭緊皺,心里對兩人的觀感直線下降。他懶得搭理兩人,轉頭看向常林,道:常大哥,兇手被王氏抓傷了,身上應該有傷痕,大概的位置應該是在手上、前臂,或者臉上。 常林雖然年輕,腦子卻好使,轉頭看向林石,見他手上并無傷痕,道:你們家老二呢? 林石惶急地說道:常林,你可不能聽他胡說,我們家老二那可是要考功名的人,將來的前程不可限量,怎么可能殺害他大嫂和侄女。 常林一聽,便知道林石肯定不會說實話,直接無視他們,對門口的差役說道:大貴,你和大力去后面的院子,把李志給我抓來。 是,頭。兩人應聲,轉身就走。 林石一看急了,轉身就要追,卻被常林攔住了去路。 常林威脅地說道:老林頭,我勸你不要去,否則我就辦你個妨礙辦差,先打十大板。 林石頓住腳步,看向常林,道:常林,好歹你也是我看著長大的,你寧愿聽信一個乳臭未干的小子,也不顧念咱們多年的鄰里情分? 我穿上這身衣服,那就是官差,講的是律法,不是情分。阿嵐并未說兇手是誰,只說兇手被王氏抓傷,若林志清白,只要驗上一驗便可,誰也不會為難他。倒是你,對我們辦差多番阻撓,更是讓人疑心,難不成你家老二果真是兇手?常林懷疑地看著林石。 不是,不是,怎么可能,我家老二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怎么可能殺人?我只是不想他蒙受不白之冤,他可是讀書人,一旦被人潑了臟水,有了污點,以后還怎么考取功名。 是不是清白,一會兒抓到人驗驗傷就一清二楚了。 李氏聽完兩人的對話,雖然聽得云里霧里,卻也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她的寶貝兒子被懷疑成殺人兇手,而始作俑者就是面前的季翎嵐。 季翎嵐正彎腰查看王氏脖頸上的掐痕,眼角余光看到李氏朝他沖了過來,連忙后退一步,那李氏收勢不及,直接趴在了王氏的尸體上,看著王氏那雙死不瞑目的雙眼,她驚叫一聲,白眼一翻,被嚇暈了過去。緊接著季翎嵐就聞到了一股尿sao味,再一看李氏的褲子濕了,黃色的尿液順著褲腿流到了地上。 在場的人都被看呆了,林石率先反應過來,撲到李氏身前,嚷嚷道:老婆子,你怎么了?老婆子,你快醒醒??! 季翎嵐一臉無辜地看著床上的李氏,心里卻暢快多了,這種人就該受點教訓。 林石指著季翎嵐,憤恨地說道:姓季的,我們林家跟你無冤無仇,你為什么要害我們? 季翎嵐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哭笑不得地說道:這里這么多人看著,是她對我圖謀不軌,我只是向后退了一步,連碰都沒碰她一指頭,你說我害你們?嘖嘖,居然被自己兒媳的尸體嚇暈,可見她平日里做的虧心事當真不少。 你你不要仗著有知縣大人撐腰就為所欲為,真逼急了,我就到京都去告御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