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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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啊。容璲輕描淡寫地催,果酒而已,你若喝醉了,朕就讓墨斗咬你一口,賜你一個好夢。 傅秋鋒后頸發涼,勉強小酌一點,尬笑道:陛下有皇子了,恭喜陛下,臣敬陛下一杯。 容璲欲言又止,嘴角動了兩次,又抿回去,目光斜斜刺了傅秋鋒一道,涼颼颼地落在對面鑄造華麗的孔雀燈臺上,那跳動的燭火給他眼前模糊成一片絢爛的光圈,最后還是什么都沒說,低頭接著喝酒。 傅秋鋒仔細端詳容璲,發覺他根本不高興,一般來講自己的妃子有喜,不管喜不喜歡,肯定是要去探望的。 陛下喜歡皇子還是公主?傅秋鋒在一片詭異的寂靜中沒話找話。 容璲: 容璲想了想:朕有一個皇妹,隨貴妃一同去醴國游玩,快回來了,到時介紹你認識。 臣有幸拜見長公主殿下,真是受寵若驚。傅秋鋒起身施禮,周婕妤生的若是女孩,聰敏溫柔,必能得陛下歡心。 容璲側目道:皇妹才七歲,朕煩的要命,還要什么女孩。 傅秋鋒表情一僵,改口道:那男孩也不錯,堅韌好學,定有陛下風采。 有朕什么風采?容璲嗤笑一聲,飲酒作樂,美人相伴的風采? 傅秋鋒: 傅秋鋒心說你怎么這么杠呢,男女都不要,還能生個啥。 容璲饒有興趣地趴在小幾上托腮看他,晃著手中酒杯:若是你聽說妻子有孕,會有什么想法? 臣沒有妻子。傅秋鋒實事求是地說。 如果呢?將來呢?容璲皺眉不滿。 臣愿為陛下效命,終此一生,絕無二心。傅秋鋒拿不準容璲是試探還是喝高了,拱手謹慎地說。 容璲定睛注視傅秋鋒,突然發難,伸手把他從榻邊扯了過來,傅秋鋒不及防備,按住了容璲的腿保持平衡,容璲一挑眉,傅秋鋒就瞬間抬手撐到了榻上。 朕就要答案。容璲堅持逼問他。 臣傅秋鋒挪開眼神,他過著刀口舔血受人唾棄的日子,不知哪天就死于非命,娶妻生子平安喜樂于他就像刀的刃與背,離得那么近,又是截然相反的兩端,注定無法觸碰,他思索了片刻,始終得不出一個肯定的答案,也許會無所適從吧。 那最好。容璲推開傅秋鋒威脅,你是朕的人,朕不會給你這個如果。 是。傅秋鋒暗中擦汗,陛下,周婕妤也是您的人,您不去看看她嗎? 容璲重重一頓酒杯氣道:朕是找你來喝酒,朕若想看見她,為何不找她喝酒? 呃。傅秋鋒略微沉吟,有孕在身,不宜飲酒。 容璲: 容璲對著一本正經說大實話的傅秋鋒,懊惱更甚,他短促地笑了一聲,指指酒壺:你喝完這壺,朕就去看周婕妤。 傅秋鋒估計一番自己的酒量,改口道:那您還是別去了吧。 朕若不去,你今晚就侍寢。容璲拋出一個更糟糕的選項。 傅秋鋒一時進退維谷,在侍寢和喝酒之間掙扎片刻,選擇喝酒。 他靜默著一杯接一杯的給自己倒滿,仰頭喝干,眉頭越蹙越緊,一壺看起來沒多少,但等傅秋鋒反應過來回神時,容璲已經走到門前了。 傅秋鋒眼睛發花,門簾的穗子晃得他頭昏腦漲,恍惚間看見容璲頭頂又亮起字來,依舊是兆,比暖白的燈籠還要顯眼。 陛下。傅秋鋒手一抖,空杯砸落在地,聲音低啞,別走 容璲的步子很快,掀開門簾時回頭戲謔地翹了翹嘴角,轉身離開。 傅秋鋒遲鈍了不少,扶著小幾晃晃腦袋,心里明明想跟去,開始算計刺客可能埋伏的位置,但身體卻在醉意的驅使下一點點砸在了榻上,昏睡過去。 容璲出了碧霄宮,讓殷勤跟上的馮吉回去,面上逐漸滿布陰霾,怒意和厭惡清晰的映在眼底。 周婕妤所住的徽怡軒在東側角落,宮殿仍無主位娘娘,是個清幽僻靜之所,容璲獨自一人來到宮門前,叩門等了半晌,才有一個婢女出來應聲。 這么晚了,是哪家陛下!婢女開門時看清了負手而立的容璲,失聲抽了口氣,連忙低頭行禮,然后揚聲向屋里喊道,娘娘!天大的喜事,陛下來看您了! 容璲心里冷笑,這奴婢臉色發白神色緊張,可不像遇到喜事。 退下吧,沒朕的命令,不準靠近。容璲揮袖屏退婢女,直接進了徽怡軒正堂,稍一打量四仙桌,兩個茶杯分別擺在兩側,茶水霧氣氤氳,顯然是新倒不久。 周婕妤這時匆匆出來,眉目清麗不施粉黛,衣著也十分樸素,端正地對容璲行了個禮:妾身見過陛下,方才通稟時妾身正在更衣,未及迎接,還請陛下恕罪。 徽怡軒有客人啊。容璲掃了眼桌子,朕來的不是時候? 周婕妤表情微微一僵:怎會呢,陛下請坐,妾身平日里也無所事事,和陪嫁的婢女情同姐妹,就讓她坐下陪妾身聊天解悶了。 你倒是和善。容璲一撩衣擺落座,目光似笑非笑地掃落在周婕妤臉上,對了,你喚作什么名? 周婕妤一愣,咬著下唇似是失落,低頭掩去一閃而過的憤恨:陛下,妾身小字宛月,您忘了嗎? 除了三年前你入宮時,朕一直沒喚過你的名字,忘記也情有可原吧。容璲回想,朕一向愛惜你的棋藝,正好今日閑來無事,再陪朕手談幾局吧。 那,陛下陪妾身去書房對弈?周宛月柔聲試探,上前想要靠近容璲。 容璲抬手制止她:朕只是想下棋,畢竟以后就沒有機會了。 周宛月渾身一顫,強壓驚懼裝作疑惑,一步步后退出了門。 容璲譏諷地瞄了眼桌上茶杯,隨手扔出去,叫來了跟隨的暗衛,吩咐了幾句。 周宛月摸黑進了臥房,這才發起抖來,朝藏在架子床邊的人影哀戚道:岑郎,陛下竟會此時來徽怡軒,想是太醫泄露了秘密,我們今晚逃不掉了,趁陛下還沒發現你,你趕快出宮逃命去吧! 被喚做岑郎的人一身禁衛甲胄,不敢輕易動彈,生怕弄出動靜,他拉著周宛月的手,把一樣東西交到她手里,深吸口氣決定道:月兒,一不做二不休,容璲身邊必有暗衛,我出門就會被盯上,也逃不了,咱們不如拼一回,你先吞了解藥,找機會把迷煙拉開解決了容璲,咱們放一把火,趁亂混出去! 另一邊,傅秋鋒趴在榻上,在酒的刺激和噩夢里沉浮,他滿身是血,無助的嘶吼,就在他要一刀砍向某個人的脖子時,夢境突然被關心的喊聲擊碎。 傅公子?您醒醒,您還好嗎? 傅秋鋒順著聲音來處扣過去,準確的抓住了一個暗衛的領子,他一頭冷汗的看清了之后才慢慢松開,捂著鈍痛的腦袋道:霜刃臺有事? 是陛下吩咐屬下過來,說您醉了,應該喝碗醒酒湯,沐浴之后再去床上休息。暗衛如實轉達道。 哪有這么嬌生慣陛下沒事吧,到周婕妤的宮殿了嗎?一路可安好?傅秋鋒猛地回過神,睡著前的記憶一點點竄上腦海。 沒事啊,屬下來之前陛下說要和周婕妤對弈。暗衛不解道,傅公子莫非發現了什么端倪?哪里有危險? 傅秋鋒趕忙翻身起來,轉了一圈找到臉盆洗了把臉:陛下身邊還有人嗎? 暗衛也開始緊張:沒了,今夜是屬下當值。 趕緊回去!傅秋鋒邊說邊沖出門,機密情報,周婕妤有問題。 暗衛一聽,直接在碧霄宮庭前提氣縱身躍上宮墻,直奔徽怡軒,他見識了傅秋鋒到霜刃臺,不過一頓飯的時間就能讓韋統領親自相送,必定有過人之處。 傅秋鋒左右看看,顧不得許多,也閃身趕往徽怡軒。 翻滾的煙霧剛升上夜空時,最初無人注意,等到火舌舔舐了窗戶和琉璃瓦,黑煙濃烈的像墜落的烏云,遠處宮殿的婢女才驚覺徽怡軒走水了。 傅秋鋒跑著越過抬水的人群,喘了口氣,他到徽怡軒時暗衛還沒有來,容璲向來行蹤飄忽還不帶隨從,抬著水桶的太監不確定徽怡軒里有誰,只敢遠遠潑水,一邊喊著快叫崇威衛來運水救火。 嘈雜的聲音讓傅秋鋒頭痛欲裂,他眼看著一扇窗子掉落下來,不同于火焰的暴烈,有更柔和的白光在房屋角落里晃著,傅秋鋒心頭一松,想也不想回身澆了自己一桶水,撕開衣擺浸濕圍住口鼻,在一片驚呼聲中翻進窗戶,穿過了張牙舞爪的火光屏障。 只需要環顧一圈傅秋鋒就明白過來,有人貼著墻壁放了火,所以屋子中央還沒被烈火吞噬,但灼熱的溫度和噼啪炸響足以烤干人的理智,傅秋鋒瞇眼看見容璲虛弱的冷笑著,坐靠在條案下的角落里,旁邊有個女子趴在地上不住的咳嗽,禁衛裝扮灰頭土臉的男人正持刀和從容璲手背上探起頭的墨斗對峙。 陛下!傅秋鋒故意喊了一聲,禁衛一驚猛地回頭,就在這時容璲甩手送出墨斗,靈活的小蛇直接圍上他的脖子,狠狠咬在了他頸側。 容璲怎么也沒想到傅秋鋒居然會來,面露錯愕,禁衛捂著脖子胡亂揮出一刀,迎面砍向容璲,傅秋鋒一個箭步沖上前,關鍵時刻控制住了用出內力武功的本能,擋在容璲身前右手攥住刀刃,忍痛使了個巧勁撥開力道,奪過刀來反手遞給容璲。 刀柄上血跡蜿蜒而下,容璲盯著傅秋鋒受傷的右手,周圍越來越熱,越來越難以呼吸,他恍然間有種這熱血淌在他心口的錯覺,讓他生出一種綿鈍的不適。 來徽怡軒前他就知道,自己有多厭惡這座華麗的囚籠,皇宮能讓任何人變得瘋癲失序,妃嬪是,他也是,他只不過要再一次的證明,大家都是一樣的罪惡。 但傅秋鋒,似乎不一樣。 第15章 專業暗衛03 容璲接住傅秋鋒遞來的刀,手驀地往下一沉,用力攥住了刀柄拄著地面。 傅秋鋒警惕著突然發狂的禁衛,他像砍中了人一樣放肆的狂笑,攥拳揮舞著不存在的刀,然后轉身沖向墻壁,大喊道:月兒,快走,我已經剁了狗皇帝的項上人頭,我這就帶你出 話音戛然而止,他一頭撞在了墻上,被一根燒斷的橫梁砸倒在地。 岑郎!周宛月跪坐在地凄聲痛哭,是我害了你??! 墨斗在地板上盤成一圈,燦目的火光中它的鱗片閃爍著細膩的虹色,似是忌憚四散的火星,往后縮了縮,不敢去找容璲。 陛下,周娘娘,先出去再說。傅秋鋒眉頭緊鎖,親眼看見周宛月親密的喊禁衛岑郎,他就知道《金鑾秘史》也不值得全盤相信,貴妃根本不是污蔑周婕妤怪不得他之前恭喜容璲,容璲一副喜事喪辦的模樣。 朕中了迷煙。容璲撐著刀艱難地撐起身子,對周宛月道,你想死嗎? 傅秋鋒一愣,容璲這句話并無憤怒,也不像威脅,隨后他猛然反應過來,容璲是因為他才把阻擋迷煙的香囊卸下,又是因為他喝醉了酒才派暗衛回去囑咐,若這兩點都未發生,容璲又怎會在火場坐以待斃。 是臣該死,讓陛下陷危。傅秋鋒復雜道。 朕沒問你。容璲看著恍惚失神的周宛月,你想死嗎? 為何死的不是你!周宛月眼圈通紅厲聲吼道,容璲,我在你眼中究竟是什么東西? 容璲在煙氣中彎腰咳了兩聲:婕妤。 那你為何不肯臨幸我!周宛月狠狠一砸地板,我若能有個孩子陪伴,何至于走到今天這步! 容璲說的輕描淡寫:朕不喜歡你。 那你最初為何要來看我? 是貴妃極力勸朕。 那你為何又不來了? 因為你的父親還是倒向了陳侍中。 傅秋鋒聽著容璲不含情緒的對答如流,恨不得直接把他拖出屋去,有什么話出去說不好嗎? 這時外面的禁軍也終于趕到,暗衛在門口焦急地高喊陛下,他趁機強行扶上容璲的肩膀勸道:陛下,先隨臣出去,房梁隨時可能坍塌。 哈哈哈哈周宛月不顧墜落身邊的火球,仰頭自嘲地大笑,聽見了嗎?全是因為別人!我只是被隨意撥弄cao縱的傀儡,沒人在乎周宛月是什么樣子,那周宛月又何必在乎什么禮法榮辱!傅秋風,你也和我一樣,他對你好,是要拉攏國公府,拉攏襄國公的勢力! 能為陛下利用,我甘之如飴。傅秋鋒果斷地說,墨斗被一蓬火星驚到,沿著桌腿就要爬上已經開始燃燒的桌子,傅秋鋒眼疾手快一把拎住它的尾巴,墨斗轉回腦袋朝他呲牙,他干脆把墨斗直接塞到了容璲寬松的衣襟里,手背蹭到一片透著寒意的皮膚,在火場之中硬是打了個哆嗦。 容璲忍不住偏頭看他,傅秋鋒一手拽住容璲,一手去拉周宛月,但他右手有傷,周宛月一掙,傅秋鋒吃痛之下松開了手,被她幾步爬起來后退到了已成焦炭的禁衛身邊。 可憐哪,若有來世,只愿我在尋常百姓家,同如意郎君共飲一杯清茶。周宛月一擦眼淚,毅然轉身沒入火海。 容璲微微一怔,仿佛被喚起什么不愿觸及的記憶,靜靜地站在遠處,松手放下了刀。 快走!傅秋鋒接住向前倒下的容璲,衣裳差不多被烤干了,他又撕下一截衣袖,按著容璲讓他彎腰低頭,給他蒙到臉上。 容璲提不起力氣,任由傅秋鋒推來拽去,低笑道:愛妃撕的動布,接得住刀,是衣裳品質太差,還是愛妃勇猛過人?你怎么過來的,如何知道朕有危險? 家里帶的衣裳質量不好,臣在千峰鄉做幫工看過護院cao練,情急之下沖上去,沒想到真接住了,臣一向相信直覺,陛下離開時臣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就抄近路狂奔過來,若是錯了,也無損失咳咳,陛下,先別說話了。傅秋鋒強行解釋,扶著容璲終于到了門口,頭頂卻傳來一聲裂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