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爺爺離開后，她和奶奶一直受到林家的照顧，奶奶的后事顧兮不想再勞煩林家人。

    她找到療養院的工作人員，想自己為奶奶辦理身后事。

    沒有想到的是，林爺爺早就為奶奶買了好了全套的服務，包括奶奶過世之后殯葬全程都由療養院這邊負責。

    療養院的工作人員對她說：顧小姐請節哀順變，你奶奶的后事我們會全程安排好，您有任何的需求都可以跟我說的。

    顧兮想了想之后搖頭，說：沒有別的要求了，感謝您。

    工作人員又跟顧兮確定了追悼會和火化的日期后就離開了。

    凌晨三點，顧兮從工作人員的會客室里出來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心力交瘁，她突然有些暈眩感，腳下像是踩了棉花似的發軟，膝蓋一彎差點跪倒在地。

    憑空伸出一只手，將她拉住。

    顧兮站穩之后，回頭看到扶住她的人是林莜。

    謝謝。她小聲地道謝。

    林莜沒應聲，沉默一瞬才問：能走嗎？

    顧兮點點頭。

    但林莜沒松手，扶著她往外走，睡一會兒吧，我已經找人去安排房間了。我幫你守著奶奶，等你醒了再過來。

    她傷了林莜的心，林莜卻還在默默守護著她，為她將一切安排得妥妥帖帖。

    林莜對她越好，那如影隨形的負罪感越是讓她心神難安。

    作者有話要說：　?。裂蹨I

    第87章 后事

    林莜一直將顧兮送回房間, 看著她去洗漱，照顧到顧兮上床之后，將燈光調到適合睡眠的亮度, 一言不發地離開。

    顧兮完全沒有睡意, 輾轉反側渾身發痛, 實在睡不著。

    但想到林莜還在幫她守著奶奶, 她必須得睡一會兒才能有精力處理奶奶接下來的身后事。

    顧兮強迫自己什么也別想, 努力放空一切, 艱難入睡。

    第二天早上, 林爺爺沒在餐桌上看到顧兮和林莜, 正感到奇怪，問家里的阿姨：小兮和莜莜她們兩個呢？

    阿姨還沒開口，林培明從樓上下來, 跟林老爺子說了顧兮奶奶過世的消息。

    林老爺子怔住，真是沒想到, 顧家老太太突然就沒了。

    他問兒子：小兮現在守著呢？莜莜陪著？

    林培明點點頭道：昨晚上走的，莜莜跟小兮去送了老太太最后一程。我也是今早看到療養院那邊打來的電話才知道。這兩個孩子, 一聲沒吭就讓老張給送去了, 真是。

    林老爺子嘆了口氣：小兮這孩子肯定是不想麻煩咱們

    哪有麻煩, 這么大的事怎么能不說一句自己處理？

    林培明坐下來拿手機給林莜打電話, 接通的瞬間沒忍住開口訓斥：你這孩子, 這么大的事兒怎么不跟爸媽說？就自作主張了？

    林莜語氣低沉, 我成年了，有自主行為能力。

    聽到她這話, 林培明登時火氣就上來了，你成年怎么了，你成年

    話說到一半, 突然想到老婆臨走之前交待他的，要盡量跟女兒良性溝通，不要說兩句不對付就吹胡子瞪眼的，不像話。

    林培明沒轍，轉了口風說：你成年了也是爸爸的女兒，這種事你要跟家長說的，不然你怎么知道怎么cao辦？

    昨晚一晚上沒睡，加上在顧兮的抽屜里看到宿舍申請表時的難過一直割著林莜的心，林莜現在氣壓極低，都做好了要跟老林吵一架的準備，沒想到老林居然偃旗息鼓轉了畫風。

    林莜也沒再箭弩拔張，只語調平穩地回答：凡事都有第一次。

    林老爺子也在一旁勸兒子：也好，畢竟是小兮的奶奶，咱們這些當長輩的雖然能幫小兮處理好，但不如莜莜這個同齡人在她身邊陪著，可以說點兒小姐妹之間的貼心話，也能幫她更好地走出難過的情緒。

    說著林老爺子把電話接過來，跟林莜說：莜莜啊，你這段時間多陪陪小兮，她爺爺去年才走，今年奶奶也沒了，這孩子心思重，得多開導開導。

    林莜嗯了一聲：我知道。

    林老爺子又囑咐了幾句后，電話轉回到林培明手里。

    林莜跟林培明說：你幫我和顧兮向學校請兩天假，明天顧兮奶奶辦追悼會，我要陪她一起。等處理完她奶奶的身后事再回學校。

    林培明想說這事兒交給他辦得了，但老爺子剛才都開口，他也只能點頭同意。

    林莜去療養院的食堂看了一圈，沒什么太好的胃口，勉強喝完了一整碗的粥后，幫顧兮弄了一點吃的回去。

    昨天一整晚她就沒睡，天亮的時候洗了個臉稍微清醒了一些，也想通了一點事情。

    顧兮會想要申請宿舍，大概還是因為前段時間自己逼她太緊，所以才讓她生出離開林家的心思。

    怕不是在顧兮心里覺得，只要她離開林家，她倆之間就會因為距離而疏遠，就能澆熄一腔熱情。

    后來自己退了一步，主動退到朋友的位置，顧兮才沒將那張申請表交上去。

    所以她朋友政策還是奏效了的。

    想通之后，林莜雖然還有些難過，但眼下顧兮為了奶奶已經精力交瘁了，她不想再成為顧兮另一個負擔。

    不知道顧兮醒了沒有。

    林莜拿了一碗粥和小菜，估計顧兮肯定現在沒什么胃口，吃不了多少。

    但顧兮體質弱，無論怎么樣一定要讓她吃點東西墊墊肚子，不然又會暈倒。

    走到房門前，林莜怕吵醒顧兮沒有敲門，直接擰動把手，輕聲將門打開。

    看到顧兮還躺在床上，似乎還睡得很沉。

    林莜輕手輕腳地進了門，將食盤放在床頭的桌子上，轉過頭，看到顧兮微微皺起的眉頭，眼角還掛著眼淚，不知道是不是在夢里夢到了奶奶。

    林莜抽了一張紙巾，輕輕地將顧兮掛在眼睫上的淚珠蘸干。

    顧兮的眼睛動了動，緩緩張開，醒了。

    看到林莜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自己是在夢里還是醒著。

    她剛剛做了夢，夢里奶奶和爺爺都在，他們一家人還像以前一樣的生活。

    爺爺每天為她跟奶奶準備早餐，奶奶沒有生病，會給她念書和讀詩。

    一切是那么美好、溫馨而簡單，就在她忍不住想要伸手觸摸的時候，夢境就像是被突然被砸碎的鏡子，變成無數碎片，紛紛掉落。

    顧兮下意識地想要握緊那些碎片，卻割出了滿手的血。

    林莜突然出現，幫她包扎。

    總是在她最需要的時候出現的林莜，讓顧兮心動又愧疚。

    想要擁住林莜的時候，林莜扶住了她的肩，凝視她的眼，這一眼仿佛要看進她心里，看穿她偽裝的一切。

    你喜歡我嗎？林莜問她。

    顧兮想要說實話，可她的嘴卻像是被什么緊緊禁錮著，張不開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林莜看著她的眼神漸漸難過，潸然淚下。

    你真的一點都不喜歡我嗎？

    顧兮越是著急，越是說不出話，只能去拉林莜的手。

    林莜卻因為她的沉默不語失望地搖頭，遠離她。

    她這么一拉，撲了個空。

    既然你不喜歡我，我也不想喜歡你了。我受夠了，以后就不要再見了。

    顧兮著急，她想說，不是的，我不是不喜歡你，我只是不敢喜歡你。

    可到最后，她依舊沒能說出半個字。

    林莜就要這樣離開了。

    顧兮著急得直掉眼淚，想要抱住林莜挽留她，腳下卻像是生了根，牢牢地將顧兮定在原地，只能眼睜睜看著林莜越走越遠，悲傷地消失在她的世界里。

    此刻看到林莜的臉重新在自己的視線里，顧兮一時間以為自己還在夢里，直接握住林莜的手臂拉住她。

    沙啞的聲音從她干澀的喉嚨里擠出來，顧兮眼神還有些發癡，你沒走？

    一說，眼淚跟著從眼角往下滾。

    林莜微微愣了一下，隨即意識到顧兮是做噩夢了。

    雖然不知道她具體夢見了什么，但這個夢，這個讓顧兮害怕的夢，肯定和自己有關。

    林莜坐到床邊，即便心里對顧兮有諸多怨念，此時此刻根本不舍得責備她。

    林莜抬手撫上顧兮的腦袋，輕揉了幾下，語調極盡溫柔地哄著她說：我不走啊，我說過，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聽到林莜的聲音，顧兮徹底清醒過來，意識到自己剛剛做了什么，立刻將頭偏過去，抱歉，我做了個夢，你別介意。

    說完她松開林莜的手，轉過身去，背對著林莜，調整自己起伏不停的情緒。

    知道顧兮已經從噩夢里清醒過來，不想讓她為難，林莜沒追問顧兮夢到了什么，只說：

    如果你想要我做一輩子的朋友，我就一輩子用朋友的身份陪著你。只要你不離開我。

    顧兮背對著林莜，盡管看不到她的表情，也聽得出她的話里帶著濃重的鼻音。

    林莜那么驕傲的人，卻說著如此卑微的話語，讓顧兮心酸得難受，緊緊閉著眼睛，死咬著發白的唇。

    林莜也覺得說這種話的自己很沒骨氣，深吸了一口氣，拍拍顧兮肩膀，既然醒了，起來吃點東西？

    顧兮將臉埋在被子里，無聲地蹭掉淚水后，確定將情緒調整好了之后，便起床了。

    洗漱之后，林莜遞給顧兮一杯水。

    剛剛她看了一眼，顧兮夢里不知道哭了多久，枕頭都濕了大半，肯定缺水了。

    顧兮的確口渴的要命，道了聲謝，接過來喝了。

    但早飯她真的沒胃口吃。

    多少吃一點才有體力，今天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林莜摸了一下碗，粥的溫度已經不燙手，正好是可以喝的程度。

    顧兮輕輕應了一聲，硬逼著自己喝了一整碗粥。

    吃完飯，顧兮還要通知一些親戚朋友奶奶去世的消息，請他們明天來參加奶奶的追悼會。

    之后去公安局辦理奶奶的死亡證明和戶口注銷。

    好在療養院這邊會幫她整理奶奶的儀容，以及布置追悼會和完成整個火化的流程，算是給顧兮減輕了一些負擔。

    所有的事情，都是林莜陪著她一起完成的。

    顧兮知道自己應該跟林莜保持距離，可剛才的噩夢還在攪著她的心，實在難以拒絕林莜，默默接受了林莜給她的各種體貼。

    林莜的陪伴讓她更加堅強，同時她又無比厭惡自己的貪心。

    極度矛盾的心情如影隨形地跟著奔波不已的顧兮。

    秦怡人在國外參展回不來，得知了顧兮奶奶去世的消息，打了電話回來給顧兮，想要安慰她。

    才說了兩句，電話就被林莜抽走。

    顧兮精神不濟又忙得腳不沾地，林莜不想她再強撐著精神應付秦女士，跟電話那頭的秦怡說：顧兮累了一天，你別吵她了。

    秦怡：

    她就是怕家里頭老的小的不懂得安慰人，才想著打個電話回來看看小兮，幫她紓解一下心情，沒想到還沒說兩句就被自家閨女給嫌棄了。

    你在家多陪陪小兮，她家人現在都不在了，你說話要注意分寸，別跟以前一樣口無遮攔的。

    林莜回頭看一眼，顧兮今天一整天雖然沒怎么哭，但是眼睛一直處于發紅發腫的狀態，一看就知道她一直在努力壓抑著情緒，想要利落地將奶奶的后事處理好。

    知道了，我會照顧好她。沒什么事，掛了。

    電話那頭的秦怡掛了電話之后，總覺得有點兒說不出的奇怪的感覺。

    不等她細想，助理在門外敲門，將秦怡的思緒給打斷，后來也沒再續上。

    一年前才給爺爺辦過追悼會，這個場面對于顧兮來說并不算陌生。

    只是一年前她孤身一人，接受家里一些遠親還有爺爺生前故友知交們的吊唁。

    現在她的身邊多了林莜，讓她顯得沒有那么的形單影只。

    林家給的錢足夠，療養院同集團下的殯葬服務公司給顧兮奶奶的都是最好的服務和場地。

    顧家的幾個遠親看到跟顧爺爺走的時候截然不同的靈堂，一個個地湊上來跟顧兮打聽。

    得知顧兮現在住在鼎鼎有名的林氏集團董事長的家里，紛紛驚呼了不得。

    有幾個遠親想到顧兮如今就剩下她自己一個人了，爹媽也都人間蒸發，于是開始惦記顧兮爺爺留下的房子，想要吃就絕戶，全都被林莜拿著林氏集團法務部門的律師名片狠狠打發走了。

    有個自稱顧兮堂叔的出來擺譜：我們顧家的事兒跟你個丫頭片子有什么關系？！

    面對這位堂叔，林莜也不惱怒，不想在顧奶奶的追悼會上鬧得難堪，微笑著看向對方，淡然地說：

    各位有任何問題，都可以跟我們林家的律師談。

    看到林氏集團的抬頭，顧家的親戚一個個閉了嘴。

    林家財大氣粗，真要是打官司，他們可耗不起。

    追悼會只有短短的兩個小時，顧兮送別了奶奶。

    將奶奶接回來的時候，陪伴她成長，給她無數溫暖的奶奶變成了一個小小的骨灰盒。

    帶著骨灰盒去了墓園，將奶奶安葬在爺爺旁邊。

    她將奶奶生前最喜歡的百合花和爺爺最愛喝的白酒放在墓碑前，一直忍耐的眼淚開始止不住地落下來。

    林莜在一旁看著她，將手里的紙巾遞了過去，沒有打擾顧兮跟爺爺奶奶道別，站到了幾米遠的地方，默默地陪伴著她。

    作者有話要說：　　怎么評論區嗚聲一片啦！

    我是親媽來的，放心放心，馬上就來小糖糖啦！

    啾咪~~~~~~~~

    第88章 機會

    奶奶的后事cao辦完之后, 顧兮將療養院里奶奶的遺物都收拾好后，送去老宅。

    老宅一年沒人住，打開門的一瞬間, 陳舊的氣息撲面而來。

    跟在顧兮身后的林莜安靜地環視這間屋子, 這就是顧兮從小到大生活的地方, 她曾今也來過這里, 如今再看, 沒有半點兒印象。

    老房子是暗廳, 雖然已經是下午最好的日照時間, 卻沒有太多光線透進來, 有些陰暗。

    房子里四處蓋著白色的布，應該是之前顧兮走前細心鋪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