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么了。

    好像獨自一個人硬撐著走了很久，忽然見曾在網絡那頭給她送溫暖、陪伴她度過這段艱辛時光的小姐妹站在眼前，有什么東西突然間就松懈潰堤了。

    她真的, 好委屈啊。

    為什么她要遇見這種事, 為什么一定要她在愛情和事業之間做出選擇？雖然她選擇了愛情，可是不得已和夢想說拜拜, 她心里真的很難過。

    她又不能和子瀾說這個，怕他聽了會自責, 自責也幫不上忙搞得兩個人都難過。她只能裝作樂觀的樣子，滿不在乎地笑說肯定會有辦法的。

    但是，哪里有什么辦法呢，所有的努力都不過是臨死前最后的掙扎罷了。

    不想再硬撐了，她撐不下去了。

    好想找個人放肆哭一哭，想有人拍拍她的后背安慰她，告訴她即使軟弱一會兒也沒關系、躺下歇歇也沒關系，她不需要再掙扎卻也不需要放棄，事情很快就能迎刃而解。

    許悠然被葉翩的舉動搞迷惑了，“你哭什么？是在練哭戲嗎？”

    說完覺得很有道理，還給葉翩鼓掌，“哇你好厲害哦，不用眼藥水就能直接哭出來，演技派！”

    葉翩：“……”這是真哭，不是演戲謝謝。

    不是，你就站那看我哭??？不會遞個紙巾嘛，不會問問我怎么了安慰兩句嘛！

    在網上還說喜歡人家、是人家的粉絲小可愛，見真人站面前哭，你就這樣冷漠無情無動于衷？

    許悠然沒有無動于衷，她拿出手機給葉翩拍了張照片，“但是你看，你妝哭花了，看起來好好笑哦?！?/br>
    葉翩：“？？？”我呸，假粉！

    最后，搞清楚狀況的許悠然還是給她遞了紙巾，送她一個安慰的抱抱，告訴她一切都會好起來。

    顏歌這時候正在家里處理租客退房的事情。

    搬家公司的大哥在大門進進出出，顏歌坐在餐桌旁邊，等他們搬完空出房間來好收房驗收。

    等待的時候，她手機上刷著朋友圈。

    許悠然在朋友圈發了一張照片，照片里的她自己做古裝打扮，旁邊是同樣穿著戲服的葉翩。兩個人開了貓貓頭美顏特效，湊在一起自拍，上面文案寫的是“我有新墻頭了”。

    葉翩的朋友圈也發了同一張照片，配有文字：“網友面基！”

    顏歌在兩條動態下面各點了一個贊，看見許悠然的動態底下還有裴安的點贊。

    顏心穎女士湊過來窺自家女兒的屏，“悠悠和瀾瀾的女朋友，她們兩個也是好朋友呀？”

    顏歌沒和顏女士解釋得太細，用一個簡短的肯定詞“嗯”作為答案概括。

    顏女士也沒想知道得多細，兀自感慨道：“你說說，人家孩子之間本來關系都挺好，他爸非要在中間胡攪合，讓孩子們難做，他爸這腦子是不是有點毛??？”

    顏歌深以為然，“有大病?！?/br>
    顏女士再點頭，“有大病?！?/br>
    楚天闊先生，喜獲除他的結發妻子之外全體家庭成員的嫌棄。

    顏心穎女士想說，她可不是他家庭成員，誰稀罕當他家庭成員，滾他爺爺個xx的吧！

    “對了小歌，現在你生活也穩當了，家里還有小甄這孩子跟你相互照拂，媽就打算過些天回你王叔那了?！鳖伵亢鋈贿@樣說道。

    王叔，老王，顏心穎女士的現男友。

    以往顏心穎都是和她家老王住在一起的，今年因為女兒出事才過來住段日子。如今女兒的生活看起來很穩定，她可以放心回去找老王了。

    顏歌聽后，忍不住問出了埋藏在心底許久的問題，“媽，你這次回家，真的是為了我嗎？”

    顏心穎的神情非常真誠，“當然是真的了?！?/br>
    顏歌的答話也非常真誠，“真的嗎，我不信?！?/br>
    顏女士早不拜拜晚不拜拜，偏偏挑在租客走得差不多了的時候拜拜，怎么看她都像是為了清空自家別墅里的不速之客才回來的，清理完了立馬抬腿走人。

    這就冤枉顏女士了，她回來確實是有想清理自家別墅的意思，但這只是順手清一清，她回家最主要的目的還是為了陪她的寶貝女兒。

    所以她說話一點都不心虛，“就是真的，你怎么能連mama都不相信？”

    顏歌懷疑地看顏女士幾眼，“行唄，我信了?！?/br>
    顏女士：“我看你不信?！?/br>
    顏歌：“我說我不信，你說我不信你，我說我信了，你又不信我信。其實不管我信不信，只要你信我信了那我就是信，所以我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信?！?/br>
    顏女士被一堆你信不信我不信你信繞得有點發懵，顏歌切走話題，“你要是走了，往后家里就只剩我和mike、裴安兩個男生，你就沒點兒擔心？”

    顏心穎果斷放棄了對信不信的思考，切線答道：“那有什么好擔心的，小裴過段時間也走了，小甄不是那個嘛?！?/br>
    顏女士不好意思說那個詞，手指頭彎了彎作為代指。顏歌盯著那根彎的手指頭，感覺她媽這句話里有什么地方不對勁。

    “……等等，你說裴安要走？”

    “對啊?！?/br>
    “他走去哪，也要搬家？”

    顏女士搖頭，“不是搬家，他是要離開京城。他說明年要去留學進修，等京城的事情都處理好，就要回他家那邊準備出國的東西了。你不知道嗎？”

    顏歌本來不知道，現在知道了。

    她記得許從容說過，早在裴安年少輕狂的校園時代，他曾經獲得過繼續進修學業的機會，但是為了當時的女朋友放棄了。畢業分手幾年之后，他為當時的選擇感后悔，想重新續上學業倒也無可厚非。

    顏女士卻神秘兮兮和自家女兒咬耳朵，“但我估計啊，這事不簡單?！?/br>
    “哦？怎么不簡單？”顏歌斜睨著一臉八卦的她媽。

    顏女士是這樣猜的：“他不是喜歡悠悠么，老許那邊雖然不挑女婿的家世，但小裴一個男人，看見自己跟他們許家差距那么大，肯定是要自慚形穢的。門不當戶不對，他忽然意識自己連當上門女婿都不配，那不如早點走得遠遠的嘍?！?/br>
    顏歌覺得顏女士想太多了，目前裴安只是單方面暗戀許大小姐，連追求攻勢都沒展開，許大小姐那邊的感覺也還很模糊。倆人連戀愛都還沒影兒呢，她媽怎么都扯女婿上了？

    還有，上門女婿又是什么舊時代意識流名詞。

    “媽，人家可能只是想去學習而已?！?/br>
    “那我就不知道嘍，”顏女士表示她就隨便說說，“他底怎么想的，你得問他自己?！?/br>
    顏歌也沒打算問，雖然裴安管她叫顏爸爸，但她又不是人家的親爸爸，管那么多干嘛？

    何況，親爸爸也得給孩子留點隱私空間啊。

    過了幾分鐘，要退租的房間搬空了。今天要從別墅里搬走的人，是一樓的萌妹子和三樓的遲姐。

    由于趙默非法偷拍和傳播視頻的案子，萌妹子和遲姐最近的接觸多了起來，相處中意外發現性格相投，兩個人便逐漸成了朋友。

    她們工作的地方相距不遠，萌妹子最近要搬走另找住處，遲姐于是提出，她們可以一起換間整租的兩臥公寓，就他們兩個女生單獨住。

    這樣一來，她們不再需要和陌生人們住在同一屋檐下，不再需要和很多人搶著用廚房廁所，不用擔心合租室友之中有趙默那種惡心的碳基生物，生活會變得安全方便許多。

    與更高的生活品質相對應的，房子的租金也會稍微高一點。不過遲大律師住了公寓的大臥室，承擔了租金的大半，萌妹子只需要交剩下的小半，還在她的承受范圍內。

    順帶一提，趙默的判決結果已經下來了。

    他要在監獄里唱上整整三年的鐵窗淚，這是遲大律師為他辛苦爭取來的罪行范圍內最高刑期。

    三年后等他出獄，身上背著恥辱案底，過去的國企工作肯定跟他永遠無緣了，生活圈子里等待他的也只有唾棄白眼和大范圍社死。

    既然敢做出傷害他人的事情，就要做好準備為自己的行為承擔后果。沒有人能永遠逍遙法外，連張三都不行。

    萌妹子和遲姐的生活習慣比較良好，退房時房間設施都沒有損壞。她們還說，今天搬家實在來不及細致打掃，改天會自帶抹布再回來打掃一遍房間。

    顏心穎女士可能是不想再在家里見外人了，好說話地表示不用回來打掃，現在這樣就挺干凈的，“你們放心走吧，路上小心?！?/br>
    然后讓自家女兒給她們退了租房押金，站在門口眼巴巴盼望著，目送她們的搬家車開走。

    顏歌為顏女士放了一首歌作為bgm。

    “我送你離開，千里之外，你別再回來~”

    顏心穎：“……”我懷疑你這歌是在內涵我。

    送走兩位前租客，顏歌帶著顏心穎去隔壁棟她剛拿手不久的新房子轉了一圈。

    關于房子的來路，她對顏女士解釋，自己是趕巧碰上這棟樓跳崖骨灰價大甩賣，眼疾手快撿漏撿來的大便宜。

    隔壁棟和她們家別墅戶型一致，裝修風格簡約干凈，因為房子原主人是去世了而不是搬家，全部的家具和部分物品都還在屋子里。

    顏女士看看這里不帶分隔門的大客廳，樓上的書房、運動房、娛樂影音房、臨時會議室，再想想自家那一水的出租臥室和寒磣的分割小客廳，不禁悲從中來。

    “你看看，這別墅多好，咱們家都讓你糟蹋成什么樣子了？你好好反思反思?！?/br>
    “是是是，我反思，我不對?！鳖伕杩陬^認錯比誰都痛快，后頭卻跟著一句，“反正您也不住家里，眼不見心不煩嘛?！?/br>
    顏女士不樂意了，“什么意思，你趕我走？小沒良心的，你要趕mama走？”

    “是你自己說的要走?！鳖伕杼貏e無辜，“那要不你就別走了，留下跟我住，別去找王叔了?！?/br>
    顏女士努努嘴蔫了回去，“算了，反正我平時不在，住著難受的也不是我。只要你別再往家里招亂七八糟的人，媽就不管你了?！?/br>
    顏歌聽完這番話，心里忽然有了個不成熟的小想法。

    “既然家里已經裝成那樣了，媽，要不我們干脆就用它繼續出租吧？”

    顏心穎腦袋有點疼，她懷疑是自己耳朵瞎了，要么就是她閨女耳朵瞎了，“我才跟你說別往家里亂招人，你就給我來個干脆出租？”你玩兒吶？

    “不是，您先聽我說完?！?/br>
    顏女士揉腦殼子，“行，你說?！?/br>
    顏歌給母親大人講了自己的想法，“我們家現在所有房間全都是臥室，客廳也單獨隔斷出一間，整個就是合租房布局。你也說了這樣的房子自己住難受，所以我想不如就繼續出租，完全出租?！?/br>
    站在這棟原本屬于楊女士、如今屬于她的別墅里，顏歌接著說道：“我們搬這邊來住?！?/br>
    楊女士這棟別墅，顏歌打算按自己的喜好重新裝修一下，和她媽一起搬過來。

    現在住的別墅，客廳分隔門改成隔斷墻單獨隔出一間，完全做成合租房形式。

    這是她的構想，但是她不知道顏女士會不會同意，畢竟現在住的那棟別墅是她們住了十多年的居所，顏女士也許會戀舊舍不得。

    顏心穎望向自家房子的方向。

    十幾年前，她和于誠帶著女兒住進這里。那時候他們的感情還沒有出現裂隙，她jiejie還沒有拿著女兒的dna鑒定報告來找于誠，一家人和樂融融，是她回憶里一段美好的時光。

    后來整個家都支離破碎，連那些美好的日子，回望時也只剩下遍地雞毛。

    不堪回首的東西，沒必要抓在手里懲罰自己，拋棄也未嘗不可。

    “可以，就按你說的?！鳖伵奎c了頭，“搬過來吧?！?/br>
    顏歌：“！”她媽居然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