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6)
殿下,您想做什么? 這還用問呀,當然是去嚇她一跳啦! 明曇幼稚得理所當然,就差兩眼放光,鬼鬼祟祟地囑咐道:你就在這兒等我一會兒,可千萬別出聲哦! 林漱容很無語地看她一眼,卻終究不曾多說些什么,而是很順從地點了點頭。 罷了,這也沒什么,權當殿下偶爾會童心未泯便是 童心未泯的明曇壞笑一下,啾的往林漱容臉頰上親了一口,在對方睜大眼睛,來得及搬出禮制教訓她之前,便如同一只房梁上的小貓一樣,躡手躡腳卻速度飛快地朝涼亭那邊竄去。 九公主奉行至善原則,幼稚也要幼稚得十全十美。她行起事來非常膽大心細,謹慎地避開了所有的落葉枯枝,連半點聲音都未曾發出。 而那廂,被當作襲擊對象的明暶也無知無覺,仍然專注于自己手頭上的事情,連半點注意力都不曾分出,自然也就不知道危險正在悄悄臨近 阿暶! 瞅準時機,明曇忽然從她身后跳出,雙手猛的拍在了明暶肩頭,成功把對方嚇得渾身一顫,手上的毛筆歪了歪,唰得在紙上劃出一道墨痕,登時將雪白的麻紙斜分為二。 曇曇兒? 明暶立刻側過頭來,見是明曇,方才深深舒了一口氣,無奈地伸手揪了一下后者的臉頰,真是胡鬧,你嚇死我了。 嗯?你是在寫東西嗎? 那么又長又深的一道墨跡,明曇自然盡收眼底,心知闖禍,趕忙沖明暶歉疚道:是我方才莽撞了,不該隨意嚇你 無妨,不礙事的。 明暶很好脾氣地朝她笑了笑,并沒有怪罪明曇,而是隨手將那張紙放在一旁,寬慰道:左右最后都要重新謄抄,我再換張紙續寫便是,沒甚要緊,曇兒無需自責。 謄抄? 不料會聽到這個詞語,明曇倒是怔了怔,有些好奇地往石桌上張望,我還以為你是在抄經呢,原來不是嗎? 明暶的動作凝滯了一下,遲疑片刻,正想同對方細說時,身邊卻忽然傳來了一個柔和而熟悉的嗓音,客氣地對她說道:七公主殿下萬安。 明暶微微一驚,轉頭看去,果見是林漱容正在朝自己福身行禮,是以趕忙道:林大小姐不必多禮,快快請起! 由于曾與林漱容同窗,并一直仰慕其才學的緣故,她對前者的態度一向都十分客氣尊敬,就像是在面對秦先生那樣,即使相隔多年也仍然未變。 只不過 就在明暶從石凳上站起身來,迎向林漱容的這幾步中,身上白底紅紋的裙衫便也舒展開來,完完整整地映入對方眼中。 與旁邊穿著同色披風的明曇挨在一起,顯得兩人著實登對萬分。 林漱容: 林漱容的笑容凝固在唇角,盯著那衣裳看了半晌,方才下移視線,不著痕跡地瞥了眼自己的青綠色衣裳,覺得自己簡直像個局外人。 失策了。 她面上毫無異樣,心中則暗暗咬緊了牙關。 日后穿衣時,還是應該遵從殿下的意思,好生搭配才是啊。 作者有話要說: 遲到了!這周真的好忙好忙,寶們對不起QAQ! 第77章 林漱容垂著眼睛, 一語不發,其實已經在心里灌了好幾缸子陳醋。 然而,一旁的明曇卻像是壓根沒察覺到自己和明暶穿了同色衣裳和披風, 依然還在認認真真地端詳著桌上的紙張,蹙緊眉頭, 只覺得上面的文字很有幾分熟悉。 堂庭山多生棪木, 偶有白猿出沒其間, 水玉晶瑩若琉璃, 黃金遍地, 燦如浮光* 她隨口低聲念了一句, 正欲細細琢磨到底是在哪里聽過這句子時,旁邊的林漱容便倏地一怔, 顧不得再吃飛醋, 抬頭疑惑地望向了明暶。 這是《戲說山?!?? 經林漱容這么一提醒,明曇指尖頓了頓, 也立即想起了自己曾在順安書齋隨手翻看過的話本。 在天承民間, 尤以志怪小說與愛情話本最受歡迎 于是,在周掌柜重點介紹的書目里,那部基于《山海經》而創作的《戲說山?!芬埠杖辉诹?,并稱其一年前便曾在京城風靡,至今仍然熱度不衰。 而現在,這張寫有該書原文的白紙,分明是明暶方才親書的手稿 莫非是在摘抄好詞好句? 但旁邊沒放那本書, 這句也實在沒什么好的??! 與容曇二人的驚疑不定相比,明暶反倒算得上是鎮定自若。她頓了頓,只略有些尷尬地笑了一下,赧然地將其余紙張攤開, 不好意思道:也并非什么壞事,不必瞞著曇兒與林大小姐:你們剛才所說的那部《戲說山?!返淖髡?,其實正是我本人。 什么?! 不是,她身邊的人怎么一個兩個的,都有不為人知的大佬馬甲??? 明曇倒抽一口涼氣,震驚地瞪大眼睛,就連林漱容也不禁面露愕然。 倆人都像是第一次認識七公主那樣,詫異地盯了人半晌,方才堪堪回過神,由明曇難以置信伸手地指向那些紙張。 所以,這些都是你的創作手稿?明曇抖著嗓子問。 正是。 明暶果真毫無隱瞞之意,爽快地點頭道:早年間通讀過《山海經》后,一時興起,手癢難耐,便隨性寫了一部雜文集成書之時,恰逢服侍我的大丫頭茹菱有些門路,于是就由她出面,替我尋了一家京城中有名的書鋪,負責刊印與出售。 待到后來,也不知為何,這本書竟然在機緣巧合下有了些名氣,不僅在民間流傳開來,還漸漸出現于京中各家書齋鋪面,講到這里,明暶紅著臉絞了絞指尖,垂頭輕聲道,而且最近,不是也有一本名為《甘澤謠》的神怪話本十分出名么所以,最初定契的那位書鋪老板便托茹菱與我商量,能否再為《戲說山?!烦鲆徊坷m集,并全權托付于他家印售。 談及此處,她停頓了片刻,回憶著說道:那老板還說,待到續集每賣出百本時,便可以按照我三他七的比例開始分成 等等,三七分?你還是占小頭的那一方?! 明曇原本還沉浸在高人竟在我身邊的震撼里,但此時一聽明暶所言,這段時間做慣生意人的勁頭便又泛了上來,脫口怒道:他想干嘛?從你手里搶錢嗎? ??? 明暶懵了一下,茫然地看向義憤填膺的明曇,滿臉寫著不明就里。 這個分成的規矩是有哪里不對嗎? 然而,九皇妹顯然一時半會兒顧不得理她,還在氣鼓鼓地罵罵咧咧;倒是一旁的林漱容微微一嘆,率先開口,很有默契地代前者解釋道:按照我朝約定俗成的規矩,若是作者愿意將整本書的獨家印售權全部交予某間特定書齋,那么其在分利時,則必須在五五之上,以全作者道義然而此番,那老板竟敢提出三七分利,恐怕正是見七公主與您的丫頭不通行情,所以才想誆騙于您,讓他自己賺個盆滿缽滿啊。 原來、原來是這樣么? 被林漱容一語道破真相后,明暶怔了怔,顯然變得有些六神無主了起來。 她不過是個深宮當中的公主,哪懂什么生意場上的規矩?這會兒知道自己險些招人欺騙,不禁又是失望又是擔憂,指尖也下意識攥緊了那沓紙張,喃喃道:但我如今已經將舊稿盡數理完,新稿也準備開始動筆都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時候了,還要上哪里去找靠譜的書鋪、代為刊印出售呢? 明暶訴苦的聲音不大不小,可旁邊的明曇卻是突然止住了對那黑心老板的口頭批判,轉過來沉吟片刻,揚了揚眉梢,兀地笑開道:這有何難? 明暶聞言一愣,扭頭看她,面色逐漸從愁悶轉變成了驚喜,莫非曇兒是有什么門路可用? 咳,門路當然是有的。 明曇瞇起雙眸,一邊與林漱容對視一眼,一邊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正兒八經地沖明暶解釋道:說來也巧,我前幾日在京與禁軍巡視時,剛好結識了一家書齋的掌柜!他為人最是厚道,而且還嗜書惜才,若知道你是《戲說山?!返淖髡?,則定會給出一個合情合理的價格,買下版權她想了想,又補充問道,而且,我似乎還記得,你近日不是手頭缺銀嗎? 明暶老老實實地點頭。 既然如此,三成分利則委實太過吃虧,明曇道,若你信得過我的話,便多等幾天,讓我去與書齋掌柜談談這筆生意阿暶以為如何? ! 峰回路轉,煩惱冰釋,明暶自然欣喜萬分,非常痛快地一口答應道:我當然信得過曇兒!價格不求多高,只愿公道就好! 說完,她又抿唇一笑,執起明曇的雙手握緊,語氣感激道:不過,卻是要麻煩你辛勞一番,代我與那位掌柜聯系了 小事小事! 就像是看到了長上翅膀撲面而來的銀子一般,明曇笑得滿面春風,轉頭望向旁邊的林漱容,意有所指地朝對方輕輕擠了擠眼睛,而且,我們家伴讀也一定會鼎力相助于我的,對不對? 林漱容看了看兩姐妹交握的雙手,看了看明曇肩頭白底紅繡的披風,又看了看明暶那身紅白相間的衣裙。 她眼尾一抽,幾乎是不受控制地袖起手來,面上神情凝滯了半晌,方才扯出一個標準無比的微笑,語氣也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一樣,慢慢地說:當然會的,殿下。 好不容易熬完了這個充滿陳醋味的午后。 林漱容面色不虞,罕見沒有注重規矩尊卑,而是腳步飛快地走在她家殿下前面,別別扭扭一句話都不肯說,兀自生著悶氣。 卿卿卿卿!你等等我! 明曇不高興地嚷嚷兩聲,趕緊加速兩步,眼疾手快一把捉住對方的袖口,瞇起眼睛看她,你這是怎么了? 林漱容不答,但步子卻停了停,站在原地斜斜盯了明曇一眼,半晌才板著臉道:無事。 明曇的眼珠往下一瞥,望向對方藏在袖中的雙手,微微挑起眉梢。 她長長哦了一聲,忽然踮起腳尖,湊到人臉前仔細打量著林漱容的神情,直截了當地問:不高興了是吧。 尾音不挑,甚至并非疑問句,而是成竹在胸的肯定。 林漱容也并不意外于明曇能夠猜到自己心情不佳,畢竟兩人相知多年,就連對方的任意一個眼神都能讀懂,何況這些本就沒有刻意隱瞞的小動作。 但縱然如此,她心里那口氣卻沒這么容易消散,仍然板著一張臉,十分惜字如金地說:不曾。 還嘴硬? 明曇翻了個白眼,完全無視林漱容冷冰冰的態度,直接伸手摟住了后者的脖頸,一個使勁,瞬間拉近了二人之間的距離 這動作大膽得很,竟是完全不顧她們此時正待在深紅宮墻之下,四處隨時都可能有人經過。 明曇天不怕地不怕,可林漱容卻被結結實實嚇了一跳,趕忙抬手鉗住對方眼看就要繼續亂動的胳膊,急聲制止道:殿下!不可胡來! 然而,九公主牢記自己平生最愛胡作非為的叛逆人設,此時不僅假裝對她的話充耳未聞,且還更是寸步不讓,勾唇道:抱一下算什么胡來?我還有更胡來的,卿卿要不要現在試一下??? 林漱容抿起唇,望著明曇那一副大有你不說清楚我就一直賴在你身上的架勢,不無擔憂地轉頭朝四下看了看,低聲勸道:您快些放開罷切莫要因為與我置氣,反倒釀成大錯 你我二人青梅竹馬一同長大,親近親近又如何?明曇臉上笑得溫潤無比,眼中卻悄然燒起了一片灼灼火光,縱使被旁人看見,膽敢到外頭亂說一氣,那我便拔了他的舌頭以儆效尤即可,且看誰還敢來尋本公主的霉頭! 這話乍看像是頑笑,但林漱容卻能聽得出她語氣中的認真與狠厲,不由心下一驚,連忙抬手摁住明曇的后頸,殿下! 脖頸上的力道不容拒絕,明曇垂下眼睛,半晌才輕哼一聲,收斂起渾身針刺般的戾氣,軟下嗓音說:好啦只要你告訴我,你又是為什么生氣,我就保證不再亂說了,好不好? 經過這樣一番拉鋸,林漱容的心緒簡直是驟起驟落,一邊要提心吊膽于周圍有無人跡,一邊還不得不把原本的主動權轉讓給明曇,頗覺有些心力交瘁。 不過,她心里仍然郁結著一口酸氣,是以也不愿輕易答話,只朝明曇的披風上深深看了一眼。然后移開目光,對上后者頗有些茫然的視線,瞇起雙眸伸出指尖,輕輕掐了掐掌下的那塊軟rou。 嗷! 明曇像只被薅了毛的貓咪一樣,在林漱容懷里活活蹦了兩下,眼睛一瞪嘴一扁,好痛好痛,你干嘛! 還演?我根本不曾用力。林漱容毫不猶豫揭穿她的裝模作樣后,更是屈起指節,狠狠敲上明曇的額頭。 真該罰您多作兩篇文章,好生治治這張口無遮攔的嘴巴才是! 作者有話要說: 明曇,一個罵誰都能半個時辰不重樣,卻唯獨會在女朋友面前貼貼求和好的女人! *化自《山海經南山經》 第78章 林漱容素有賢臣之心, 又肩負當今圣上的托付之責,一直都最怕自己教出一個不夠合格的未來君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