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
處于第二階段的人不能吃任何東西,唯一的進食方法就是要靠創造者繼續喂血。 長親能夠感覺到自己創造出來的晚輩的想法,并且隨著時間的推移感受得越來越清晰。 赫古德在宋嫣的話說完后就知道對方是什么意思,他沒有劃破自己讓宋嫣過來吸食,因為對面的人向他清楚的傳達出了一個意思這樣太費力了,他不愿意。 男人俊美的臉上一派冰冷,然而他的腳步卻向前邁了一步。下頜主動揚起,被消化過的血液再次以嘴對嘴的方式喂給了宋嫣。 他們都睜著眼睛,在絕對的親密當中同時保持著理智與冷靜。 宋嫣的呼吸在喉結的滾動當中開始更加順暢起來,進食的時候,他的一只手按在了赫古德的腦后,對方梳得一絲不茍的頭發在喂食完畢后都被扯亂了些許。 末了,宋嫣又撫了撫對方那雙好看的眼睛。 他完全沒有掩飾自己的意圖,赫古德也接收到了他的想法。 一切都是點到即止的,沒有誰真的越界一步。 饑餓感消失后,宋嫣的心情看上去似乎也好了許多,沒有再執著于裙裝上。 他暫時地妥協了一點:父親抱我出去穿衣服吧。 他又叫父親了,赫古德的瞳孔不可避免地再次豎了起來,但比上一次更快的恢復了過來。 一條毛巾從旁邊取下,披在了宋嫣身上。赫古德雖然是第一次照顧后裔,可他似乎很快就上手起來。 在將宋嫣身上的水珠全部擦干凈后,他才抱著人出去了。 我喜歡那樣的衣服。 穿好衣服后,宋嫣拉著赫古德的手,一點溫熱跟完全的冷意碰撞,形成莫名的觸感。 他沒有再說話,可看著男人,又把一切都說了出來。 我喜歡那樣的衣服。以后也要穿那樣的衣服。你要為我準備好。 第6章 血族(6) 宋嫣是坐著的,他的頭發似乎還在不斷生長。赫古德看著對方,眼眸透著一股疏淡。 面前這個人是他的后裔,是他活了上千年來唯一的后裔。他喚他做父親。他理應照顧著他。 那點不同于他的溫度在觸碰之間沿著手指關節不斷入侵到皮膚內里。 他的身上是熱的,血也是熱的。赫古德仿佛還能看到宋嫣白皙的脖子上的血管,透過一層表皮,里面的血液因為轉化的關系正在艱難的流動著。 你的名字? 他微微低了一點身,語氣聽上去要比先前更為和緩。 宋嫣。 嫣,鮮艷,美好。 是一個聽上去顯得女性化的名字,但赫古德卻覺得這個名字十分襯宋嫣。 他確實是鮮艷而美好的。就像他的血液一樣。 蒼冷的手收了回去,只是熱意已然沾在了上面,一時半會兒不會輕易消弭。 父親,您叫什么? 宋嫣注視著坐在自己對面的男人。赫古德只不過是親王的稱號而已,誰都可以是赫古德,他問的是在赫古德的名稱之下,男人的真實姓名。 他的眉眼看上去乖順而溫柔,但口中卻在問一位高位者的真實姓名。赫古德敏銳地捕捉到了對方身上蘊藏著的一絲驕縱桀驁。 可這樣的宋嫣沒有令他反感,身為他的后裔,是理所應當的。 鄔席。 男人開口,將從未告之于眾的名字說了出來。他們好像是在互相打量,又好像是平靜之下禮貌的觀望。 宋嫣的周身又涌現出了那種熟悉的歡愉,他漆黑的眼眸當中散發著點點亮意,眉梢微揚。 這種表現很容易讓鄔席想起不久之前他從對方身上品嘗到的味道,是令人鼓噪的迷人。 明天太陽升起來以后才可以睡覺,我會在這里陪你。 三兩句話之間,就跟宋嫣交代了一些初擁過后的注意事項。鄔席又拿了一本書遞給宋嫣,里面是更為詳細的初擁反應記錄。 餓了就跟我說。 書的封面是大紅色的,不知道是不是對于血液的熱衷,以至于血族對紅色也總有種格外的偏愛。 只是宋嫣并沒有接過來,他的表情看上去十分無辜:我不認識上面的字。 血族跟獵人一族所使用的文字是不同的,即便是獵人的字,對于擁有原主記憶的宋嫣來說,也需要一段反應的時間。 畢竟這個世界的文字跟他原本世界的文字大不相同。 親王從沒有為別人考慮過什么事情,也不會有人在他遞過書時直接說出我不認識字的話。 兩人坐下來的地方距離非常近,雖然是面對著面,看上去也如同圍在一起般。鄔席動作一頓,將書拿了回來。 頭頂的水晶吊燈以及墻壁上的那些燈在不知不覺當中暗了下來,伴隨著男人響起的聲音,營造出了一種分外靜謐安詳的氛圍。 紅色封面的書被翻開,從初擁開始,一行一行地讀了下去。 當第二階段的反應過去后,就會迎來第三階段。 這一期間內,人類已經慢慢習慣了血的味道,腸胃也徹底適應了血族的特性。他們不用再依靠長親喂血,自己就可以單獨喝血。 除此以外,人類的三餐會變成十幾餐,這些食物需要被不斷吃下去,但它們不會消化,而是會在一段時間內被全部吐出來,直到人類睡去。 第三階段過去后,轉化也只差臨門一腳了。相比而言,第四階段是所有反應當中最難的。 人類會開始不斷地做噩夢,他們每天晚上都要被不同的夢魘所折磨。每次持續半個小時,總時長為半個月。 夢魘的出現是不定時的,沒有任何規律,更加沒有防范方法。在這一階段的人類已經可以被稱為半吸血鬼了,同時也是他們死亡率最高的時候。 長親可以在前面幾個階段中努力保住他們的性命,而在這個階段,只有人類自己走出來才能真正活下去。 他們需要克服內心深處最為恐懼的事物。 男人的聲音在深夜里猶如白玉碰撞,帶著另類的動人。 宋嫣極為專注地看著對方,他靠在座位上,整個人呈現出異常松散的姿態。 不知不覺當中,時間悄悄的流逝而去。掛在門口處的黑色斗篷內部,鮮艷的紅意也褪回了本來的色彩。 血族是并不懼怕陽光的,但他們不常在白日里出去活動,因為他們的皮膚溫度是冷的,這就造成了他們對熱意的厭惡。 赫古德看著從窗外透進來的陽光,尾端處剛好落在了宋嫣的腳上。 衣服是他的,鞋子也是他的。他的莊園里多了一個從未有過的人,這個人正在逐漸侵占到他的領地中來。 視線往上,停在宋嫣那比晨光還要更為漂亮的臉上,此刻添了幾分倦意。 餓了嗎?每隔幾個小時,鄔席都要問上一句。因為宋嫣在燈光暗下去以后就變得格外沉默,親王還沒有跟對方建立完全的感應,只能依靠這樣的方式來獲知他的需求。 餓。 聲音落下,就是習慣的喂食環節。宋嫣靠在那里,保持著原有的姿勢不變。 一個晚上過去,他的頭發也終于停止了生長,最終停留在了齊腰位置。 因為彼此靠近的關系,使得鄔席觸碰到了他的一縷長發。掌心合起,將分外柔軟的頭發攏住了幾分。 隨后又放了開來。 鄔席在喂完宋嫣以后,就把人帶到了自己的房間。莊園內沒有床,只有一座打造得同樣華麗的棺材。 血族們都是要睡在棺材里的,因為里面有著能夠提供力量的墓地土壤。① 棺材是血族最私人的財產。 我不想睡在這里。 他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一直都在很明確的告訴著鄔席。 它能幫你早點進入到下個階段。 讀了一晚上的書,男人的聲音沒有任何變化。他不帶絲毫感情地盯著宋嫣,周身那種陰戾更為明顯,可話里卻是在跟對方解釋。 在秉持著一個合格父親的做法。 那么父親跟我一起睡吧。宋嫣邀請道,他的嘴唇掀動,一種明亮的色彩在臉上涌現出來。 血族通常都是不會共享棺材的,這相當于人類的床,除非是伴侶之間。這樣的邀請本身就帶了一層曖昧性質。 鄔席看著對方,宋嫣才是一個新生兒,他什么都不懂。 男人沒再說話,他將宋嫣又抱回了客廳。 這個被轉化的后裔,不過是看上去乖順罷了,一個懦弱的人是不可能會在他每次喂血的時候都那樣橫沖直撞,毫不顧及到自己是不是會受傷。 宋嫣一點都不怕他,甚至還會在某些時候故意挑釁他,仿佛要試探出這會引來怎樣的后果。 獵人的挑釁會讓鄔席將他們殺死,而宋嫣跟他們不同。宋嫣跟每個人都不同,他是他的后裔。 親王會包容對方這種孩童的挑釁。 他沒有強硬的要求宋嫣今天一定要睡在自己的棺材里面。 對于鄔席的做法,宋嫣并沒有再表示什么。他被重新放置到了座位上,這是一張能夠被擴大的沙發,很快,他就躺了下來。 整晚的倦意將他包裹起來,宋嫣就這樣在一個曾經吸食過他血液的血族面前沒有絲毫防備地閉上了眼睛,面容恬靜美好。 不過在睡著之前,他感覺到身上被蓋了一張毯子。人類在這種時候是不能著涼的。 莊園每天都會有人過來打掃,今天也是如此。艾一一大早過來的時候就看到里面住了人,血族之間都是能夠相互感應的,上位者想要什么,可以直接通過這種方式告訴下位者。 艾一被吩咐著,在門外等了一會兒才被允許進去。 而后他就聽到親王讓他在半個月后多送一些人類的食物過來,同時還讓他準備幾套裙裝和一張床,晚上就送過來。 艾一聽到這里下意識抬了頭,血族從來不會多加渴求人類的食物,更不需要床。 只是他并沒有看到鄔席的表情,因為對方說話的時候一直垂著眼眸。 艾一沿著親王的目光轉了轉眼瞳,這一看一下子就讓他移不開視線來睡著的人有一頭烏黑的長發,他的皮膚很白,嘴唇殷紅,哪怕是閉著眼睛,也依舊漂亮到不可思議。 這是一位被初擁過的人類。 還是被親王初擁過的。 在莊園內。 很多血族轉化人類只是為了給自己找一個伴侶,他們看順眼了,就要把人拘在身邊。 親王從來沒有過后裔,也沒有對他人這般體貼過。該不會 艾一在瞬息之間就抓住了這個想法,而后落在宋嫣身上的視線立刻嚇得收了回來。如果這位是未來的王妃,那么他可沒有資格窺視對方。 是,親王。 艾一恭敬回復道,他默默記下了親王的要求,并且在走出莊園以后立刻聯系上了自己的朋友。 給王妃辦的事情,絕對不能有半點馬虎。 記住了,所有的東西都要最好的。艾一的聲音透著一股喜氣,這令通訊里的朋友聽了很是疑惑。 可在對方問過來的時候,艾一卻沒有將宋嫣的存在說出來。就算是未來王妃,但親王把人帶到這里,肯定是要等對方的轉變徹底完成再說。 反正你們以后就知道了。 第7章 血族(7) 宋嫣在莊園休息的時候,獵人那邊也發生了不小的動蕩,起因在于昨晚的那場獵殺行動。 獵人當中有很多派系,但大致都歸為兩類。 昨晚圍剿鄔席的是以宋槐為首的極端派。他們主張人與血族是天然無法共存的,只要是血族,都應該被斬殺。 而另外一派則認為他們斬殺的對象只有那些窮兇極惡的血族,普通人類跟大多數血族之間仍然可以找到一個平衡點共處,這些人是以邵嶺暉為首的理性派。 你明明知道赫古德的實力,為什么還要帶著這么多人去送命? 邵嶺暉看著宋槐,從他聽說這件事后,就一直覺得太過荒謬。一百多個人,最后死傷大半,而赫古德不但沒有受到任何傷害,甚至還帶走了宋嫣。 他雙目赤紅,質問的語氣帶著一股逼迫的凌厲。即使宋槐與他的派別不同,但對方的年齡比他大得多,幾乎可以說是獵人一族的長老。 按理說,邵嶺暉是不該這樣跟對方說話的,但宋槐的做法實在讓他不敢茍同。 宋老,我敬佩您這些年為獵人一族做出的奉獻,可您難道不覺得自己的觀念越來越偏執了嗎? 赫古德自蘇醒過后沒有做過任何傷害人類的事情,甚至血族在他的帶領下也比以前有規矩,假如你們真的殺了他,血族不但不會跟著一起消失,反而還會因為失去禁錮而更加肆無忌憚。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赫古德就是血族們現有的一把鎖,他鎖住了那些血族為非作歹的欲望,一旦身死,后果不可預計。 這些不論,現在你們得罪了他,卻又沒把他殺死,難道不怕對方報復嗎? 以獵人現存的實力,假如赫古德真的帶領血族攻過來,他們唯有死戰才能保住更多人的性命。但這一切本可以避免的。 是我錯誤估算了赫古德的實力。 宋槐的聲音聽上去十分虛弱,他一大半的頭發都變白了,整個人也在一夜之間老了許多。 但血族根本就不該存在,身為獵人,我們的使命就是要斬殺他們。 即使昨晚的行動失敗了,即使搭上那么多人的性命,即使他如今只剩下一口氣在吊著,宋槐也依舊不后悔。 宋槐原本不叫宋槐,他叫田槐,是當時獵人一支風頭最強勁的宋家弟子。 宋家世代守護人類,擁有非常高的地位,可惜在宋嫣父母那一代盡數毀了。 在多年前跟血族的戰斗中,由于宋嫣父母的失誤,致使宋家以及跟隨的獵人全軍覆沒,只有田槐活了下來。 后來他繼承宋家遺命,改田姓為宋,逐漸建立起了自己的勢力,成為屠吸血鬼最鋒利的那把刀。 您難道還要執迷不悟下去嗎?邵嶺暉看著宋槐一副命不久矣的樣子,痛心疾首道。 你回去吧。 宋槐不欲與邵嶺暉多說什么,道不同,不相為謀。只是身影突然在這時候晃動了一下,喉間腥氣溢出。 邵嶺暉見狀下意識伸出手想要扶住對方,卻被宋槐揮開了。 兩派各不相干,邵嶺暉覺得他在自掘墳墓,他同樣看不上對方的做派。一群貪生怕死之輩。 宋老,我還有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