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釋伽牟尼 Ыshbeп.#85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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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殿下,您還在生樂兒的氣嗎?” 聽說殿下從王宮回來的路上遇上了一點小麻煩,具體細節不太清楚,好像是與駙馬有關。 趙樂兒有點心虛,害怕李琮生她的氣,又擔心李琮因為看不見受了外人的欺負,兩種情緒交攻之下竟是快要哭出來了。 “殿下,我知錯了。我不該和駙馬一起瞞著您,可是,您身邊沒個人伺候怎么行呢?若非駙馬寸步不離跟在您身后,屬下怎敢放心您一人……” 李琮嘆了口氣,說:“本殿沒有怪你?!?/br> 她只是惱恨自己托大,說什么與失明之前沒有差別,身后跟著個大活人這么久還沒發現。 趙樂兒聽出李琮的言下之意,心里跟針扎一樣疼,她想要安慰殿下,卻不知從何說起。她咬咬牙,“撲通”跪在李琮面前,說: “若是殿下不嫌棄,屬下愿意把自己的眼睛獻給殿下?!?/br> 隨后,是長久的沉默。 李琮給自己倒了杯剛煮好的奶茶,上面還有一層凝好的奶皮子,散發著溫暖的油脂香味。 雖說不怎么喜歡這味道,但是離開西域之后可就很難喝到了。 得趁現在多喝兩口。ⅹsyùz?aǐwù.?o?(xsyuzhaiwu.) “把法成請過來?!?/br> 李琮沒有聽到趙樂兒立刻起身的動作,她知道樂兒心情也不很好,難得地開起玩笑來。 “怎么還不去?莫非是他人已經在這兒了?” “不,不,屬下這就去!” 黑暗使時間的維度變得模糊。 李琮露出自嘲的笑意,她雖然離開了阿鼻鬼洞,可是眼睛看到的最后畫面卻停留在了阿鼻鬼洞之中。 這和沒有離開又有什么分別? “殿下,是貧僧求趙侍衛不要告訴您,請您不要責罰趙侍衛?!?/br> 李琮看不見。 所以,她只能聽見竺法成忽然陌生的口吻,她看不見他泫然欲泣的神情和極力克制想要與她相擁的渴望。 也許,只有在她無法感知之際,他才能表露出一點心跡。 “過來?!?/br> 竺法成沒有猶豫,站到她的面前,為了讓李琮方便感應他的存在,他還特意伸出一只手,輕輕地放在了李琮攤開的手掌心。 “殿下,要怎么懲罰貧僧?” 由于悲傷,他的聲音中流露出一絲弱氣。 至于那悲傷因何而起,李琮暫時不想追究。 李琮拉過竺法成的手指尖,盡管看不見,她也知道那雙握慣了佛經的手細嫩潔白,因經年累月的香燭熏染殘留下淡淡的檀香味。 怎么會沒發現呢? 肯定是因為龜茲國普遍信仰佛教,大街小巷全是檀香味,叫她一時難以分辨。 她低頭吻了一下他的手指。 竺法成的心瞬間顫抖起來,他不知道李琮意欲何為,但他的身心確實因為這偶一為之的觸碰而戰栗不已。 雖然從這個角度看過去的她鳳眼微收,長眉輕斂,不復平時的霸道與英氣,但是,他還是敏銳地察覺出一種想要叫人逃離的危險。 她要做什么…… 身體下意識的反應叫竺法成想要抽回手指,可她手掌心中的柔軟實在令人貪戀。 他舍不得放開。 “法成,我不想懲罰你?!?/br> 李琮的眼睫很長,但不卷也不翹,只是長長地鋪開,遮在眼前,叫人看不清她眼底翻滾的情緒。 “我想殺了你?!?/br> 竺法成呼吸一緊,那不是對死亡的恐懼,而是對于某種更幽微、更隱秘、更無法向外人言說的危險情欲的恐懼。 仿佛一旦開始就會陷入深淵,無可回頭。 真不妙呵。 她分明是在向他傳達死亡威脅,那雙失去光彩的如磨砂黑曜石一般的眼珠殺意沸騰,可此刻的他卻比之前任何一個時刻都渴望她的親吻和擁抱。 情愛之事本就該充滿激情與沖動。 而她在舉手投足之間很輕易地就能點燃這枚火花。 “阿琮,”他覺得有些口渴,語氣艱澀地問:“為什么想殺了我?” 李琮被他逗得哈哈大笑。 “法成怎么不逃跑?反倒還要問為什么?” 李琮思索片刻,春風般柔軟的吻若有若無地落在那雙好似象牙雕刻的柔荑之上。 “難道法成想要效仿釋伽牟尼前世舍身飼虎?” 這是佛教里的典故,是竺法成爛熟于心的故事。 然而,他此刻心思不定,想入非非,所謂的舍身飼虎也就有了全然不同的寓意。 在李琮看不見的地方,竺法成臉上泛起紅云。 其實,如果是她的話,把他吃掉也沒什么不可以…… 可是,她最終還是放開了他的手。 “法成,剛才只是在開玩笑?!?/br> 雖說李琮確實動過殺人滅口的念頭,但是,無論是二人之間相處已久的情誼,還是了禪大師的情面,還是這位駙馬留下的好處,這些因素綜合在一起讓她還是放棄了這個念頭。 是嗎? 可貧僧并不介意被您吃掉。 竺法成的手指輕微蜷縮著,像是在勾纏、留戀著什么。他知道有些話是說不口的,因為一旦說出口就會…… “那昨日街上殿下所言也是玩笑?” 但他還是忍不住。 就像是一只被人遺棄的流浪貓,有人天天來給它喂食,哄它抱它,漸漸消磨掉它的野性,有一天卻突然不來了。 這怎么可以呢? 怎么可以出爾反爾呢? 怎么可以不要他呢? 怎么可以輕飄飄地拿走他的心又要把它丟了呢? 竺法成身形一晃,日夜守在李琮身邊又要龜息潛形,實在是太耗費精力。 可這些勞累還沒有她一句“不要他了”來得可怕。 竺法成永遠也忘不了當李琮說要帶他回長安之時的欣喜,那只是一句氣話,是昭陽公主一怒之下許下的輕諾,但他還是當了真,心像云雀一般一躍而起,直沖云霄。 可現在呢? 那顆雀躍的心再次沉到深淵之底。 有一瞬間,竺法成甚至忘記如何呼吸。 “那倒不是?!?/br> 李琮精準地捉住他的手,她笑盈盈的,像個孩子惡作劇成功一樣快活。 “我已經答應了緊那羅王,自然不會反悔?!?/br> “什么?” “緊那羅王的第二個條件,就是把她的王兄帶走吧?” 怪不得緊那羅那么自信地說李琮肯定可以完成她的第二個條件。 自打從阿鼻鬼洞出來之后,竺法成就跟個影子一樣黏在她身后,緊那羅見了以為倆人情意甚篤,定然不會把人留在龜茲。 “再說,本殿又怎么會舍得把這么好的駙馬留在西域呢?” 她溫柔地聞著竺法成的指尖,眼中綻放出絢爛的笑意與光彩,許下又一個漫不經心卻絕不更改的承諾。 而他的世界一瞬靜默,只能聽到聲如擂鼓的心跳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