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琮還是那副見了鬼的表情。

    王敏暗戀她，這不是開玩笑呢么？

    相識十幾年，說的話兩只手數得過來，今兒還算是她跟王敏說話說得多的時候。

    “本殿不喜歡兜圈子?！?/br>
    王敏收了笑意，一本正經地說：

    “我以為多一層婚姻關系對公主而言什么都不是，可族中長輩不這么認為?！?/br>
    公主與駙馬，多么天然的政治同盟。

    “如此說來，王叁郎今日所言代表的是王氏一族的想法？”

    王敏默認。

    李琮笑了笑，玩世不恭地說：

    “那讓本殿猜猜，若是我不同意與你成親，瑯琊王氏就會另選他人了？”

    王敏眨眨眼睛，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自胡人作亂一事之后，太子在朝廷中的支持率一落千丈，民間更是傳出不少怨懟之聲。

    圣人久不臨朝，整日窩在深宮之中不知整些什么幺蛾子，朝中大事半由崔宰半由晉王。

    廢太子的言論甚囂塵上。

    一朝天子一朝臣。

    這些大家族眼見風聲不對，紛紛尋求新的盟友。

    “王家主脈只我一個郎君，李氏皇族只公主一位娘子?！?/br>
    王敏開了個小玩笑。

    “王家又怎會另擇明主呢？”

    何況，從王訥變成王喜兒開始，王家的目光就一直沒有從昭陽公主的身上離開過。

    王敏的話說的不能再直白了，李琮一聽放了心，多一位強大的盟友總是好事。她無需揣測王家選擇她的深層動機，也不會給予王叁郎過多的信任。

    利益交換。

    這是她與他們之間關系的最好詮釋。

    “公主，您認為今科士子中誰能高中狀元？”

    王叁郎突然轉換話題，李琮很自然地接了下去。

    “叁郎這是要本殿夸你？”

    不知怎的，李琮眼前忽然浮現出一張精致、脆弱卻不肯服輸的書生面孔。

    平心而論，她并不認為崔匪有當狀元的本事，李琮最看好的也是王敏。

    王叁郎“啪嗒”一聲打開折扇，遮住了他微微上翹的唇角。

    “殿下謬贊了?！?/br>
    李琮最煩文人墨客故作風流的sao包樣兒，就比如說，快入秋的天兒了，打個扇子扇來扇去的也不嫌冷。

    這頂討人嫌的動作由王叁郎做來倒也賞心悅目。

    “說起來，國子監中有位崔郎君?！?/br>
    王敏特意停頓了一下，借著扇面的遮掩，偷覷李琮的表情是否有什么變化。

    一點異樣也無。

    “怎么？”

    “今科士子中唯崔郎君與我在伯仲之間?！?/br>
    李琮只對崔匪的皮相感興趣，壓根沒關注過他的才學。崔匪說什么中狀元，什么愿望，她只當作是二人間的情趣。

    王叁郎提了這么一嘴，她才意識到崔匪似乎有些能耐。

    “叁郎的意思是？”

    “公主何必同叁郎裝傻？”

    李琮心道，是你裝傻還是我裝傻？

    “公主，請您聽我一句勸?！?/br>
    李琮無謂地點點頭，看那樣子不像是能聽進去勸的。

    “玩火自焚，公主小心?！?/br>
    李琮覺得自己應該生氣，可跟王叁郎這樣的人她是怎么也生不起來氣。

    一拳打在棉花上。

    “本殿沒有玩兒火的愛好?！?/br>
    王敏嗤笑不已。

    “公主殿下不愧是藝高人膽大，不知當歸太傅瞧見崔郎君的模樣，殿下還會這么淡定嗎？”

    要不怎么說無巧不成書呢？

    歸云書住在國子監后院，崔匪住在國子監生舍。

    倆人離得再遠多不出百二十步，離得最近的時候，只有一墻之隔。

    歸太傅身體不好，極少上課；崔匪一心讀書，不問他事。

    那些奇奇怪怪的目光，那些若有若無的猜測，他與他都不曾發覺。

    “本殿不懂?！?/br>
    李琮一把扯掉王敏的折扇，居高臨下地望著他，心滿意足地欣賞王叁郎驚訝的神情。

    “玩玩而已，算什么大事？”

    王敏俊朗的容顏上罩上一層悲傷的陰影，他低著頭，輕聲說道：

    “公主果真無情?！?/br>
    李琮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她笑得很開心，輕佻地挑起王叁郎的下巴，半真半假地說道：

    “本殿確實是個愛惹人傷心的壞人。所以，叁郎不要對我動心?！?/br>
    政治與感情是不可以混為一談的，她早早與王敏講好條件，免得日后大家都尷尬。

    王敏對此心領神會。

    倆人又聊了些有的沒的，李琮心情好了不少。她想起那叁個令人頭疼的男人，忍不住同王敏訴起苦。

    “叁郎，你說男人怎么就這么招人煩呢？”

    王敏憋住笑意，問：

    “是哪位郎君如此大膽，竟敢惹公主厭煩？”

    “也不是哪位?！?/br>
    “那就是很多位了？”

    李琮打著哈哈，想把這件事兒給遮過去，王敏很聰明地換了個問法。

    “那公主喜歡什么樣的男人呢？”

    李琮不假思索地回答：

    “生得好看，性格溫順，愛干活的?！?/br>
    最重要的一點李琮并沒有提，但這幾項形容已足夠利己主義，再濃縮一下無非是一個意思

    ——有利用價值。

    王敏習慣了李琮言語上的直白，事實上，他認為此時此刻的昭陽公主散發著某種沒人可以抗拒的魅力。

    “公主怎的不養頭驢？”

    李琮貧嘴道：

    “驢吃那么多，本殿哪養得起？”

    王敏抓著折扇的檀木邊，眼中波光閃閃。

    “我吃得不多，公主肯定養得起?！?/br>
    “本殿勸叁郎還是自備干糧?！?/br>
    李琮是愛玩弄男人，但她極少會去碰同為貴族出身的郎君。同樣，仰慕昭陽公主的世家子雖然不少，背地里說她做事出格的人也不少，膽敢主動向李琮求愛的郎君并不多。

    柴嶸？柴嶸在李琮心里就是個小屁孩，作不得數。

    與王叁郎的你來我往對李琮而言是一次相當新奇的體驗。目前來說，她還蠻享受這種感覺。

    “叁郎，莫與本殿說笑?！?/br>
    李琮收了玩鬧的心思，正色說道：

    “若叁郎有空，不如來府上多看看喜兒?！?/br>
    王敏還未開口，房間的門就被人從外面粗暴地踹開，飛揚的木屑四處飛濺，李琮轉過身，下意識擋在王敏身前。

    王叁郎怔怔地看著李琮的背影，心臟撲通、撲通地跳。

    難怪，有那么多人心甘情愿地為她去死。

    看清來人面貌，李琮不覺莞爾。

    “兄長今日午膳吃的火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