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苦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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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殿下,貧僧是你的情人嗎?” 出家人不打誑語。 因此,他不會主動承認什么,而是用一個似是而非的問句,把所有的主動權都交給她。 李琮艱澀答道: “……是?!?/br> 一片嘩然。 眾僧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知道這場大戲再聽下去怕是有性命之憂,紛紛作鳥獸散。 昭陽公主并未婚配,玩兒些面首不算什么,可若與高僧相戀,未免太出格了。 饒是如此,也比結了婚的安樂公主與玄機和尚偷情的罪過輕微得多。 畢竟她不曾嫁人,也就不屬于任何一個男人。 那些對出軌女人恨得咬牙切齒的人當真是恨她們背叛了所謂愛情么?還是惱恨一個男人的正當財產為其他男人所侵占呢? 竺法成眼底一片澄明,看她如看眾生,無有半點不同。她與他相戀?還真是開了個天大的玩笑。 可當一件事被所有人認定是真的的時候,它就是真的。 柴小侯爺怒火中燒,他惡狠狠地瞪著竺法成,好似要將他吃了一般。竺法成連看也不看他一眼,從容走回眾僧之中。 “既然如此,”方侍郎一抹眼淚,笑著說道:“可否請公主與臣回府?” 就這么一會兒功夫,方湉就能裝得像個沒事兒人一樣。李寶珍不禁打了個寒顫,半個身子藏在李琮身后,說:“本宮要與昭陽敘敘姊妹情誼,過些日子再回府吧!” 柴嶸、方湉一人臉黑,一人臉青,勉強向了禪大師行禮作別,怎么來的又怎么走了。 等到二人連背影都看不見了,李寶珍這才從李琮身后鉆了出來,劫后余生似的說道:“這兩尊瘟神可算是走了!” 李琮苦笑。 “豺狼剛走,要來虎豹。寶珍,你還真是給我捅了個大簍子!” 她一根指頭戳在李寶珍額上,看著那雙無辜杏眼,李琮一句責罵的話也說不出來。 算了,該來的總要來的。 “寶珍,你且先走。放心,會有人把你安全送到我的府上?!?/br> 李琮睨了玄機一眼,嗔道: “至于你這yin僧,就給本殿老老實實地守在大興善寺念經!” 玄機臉紅一瞬,答應下來。 “昭陽,到底是怎么了?” 李琮擺擺手,語氣中有股悲涼之意。 “寶珍,走罷!” 安樂公主一步叁回頭地走了,玄機和尚躲進禪室參禪悟道。 “昔有釋伽牟尼割rou喂鷹,今有昭陽公主舍身救姊?!绷硕U大師語中不乏揶揄,欣慰地說:“殿下仍如幼時一般仁善?!?/br> 她,算是了禪大師看著長大的孩子。 從前在舊都時,了禪大師便是前朝國寺住持,與李琮的母族竇氏一族向來親善,他臨走之前更是親自為竇緲點化出家。 猶記初見,李琮只有那么一點點大,一邊哭一邊為被小男孩惡意涂滿紅漆的貓兒剪掉粘連的毛發。等到了禪大師去幫她取回用來化漆的溫水,再次見到的就是她追著幾個頑劣的貴族少年瘋捶的場景。 “仁善?”李琮展開手掌,低頭去看。她看到的不是小時候沾了滿手的紅漆,而是洗不干凈的鮮血。有敵人的,有同袍的。當然,也有她自己的。她呵呵一笑,自嘲道:“除了大師之外,怕是再也不會有第二個人覺得本殿仁善?!?/br> 李琮一頓,問:“上師,您為何愿意伸此援手?” 看,她對恩人講話還是很客氣的。 竺法成靜默不語,緩緩轉著手腕上戴著的一串迦南佛珠。了禪大師接過話來,擔憂問道:“殿下當真一點兒也不為自己擔心么?” 李琮搖頭。 “有什么好怕?總不會要來砍本殿的頭吧?” 她看著快馬加鞭趕過來的宮監,笑得愈發開懷。 “瞧,這不就來了?” 宮監帶來了一道圣旨。 簡單來說就是問她和高僧通jian這事兒到底是不是真的? 事已至此,若是反水,豈不是前功盡棄?李琮坦然承認。 見她點頭,那宮監眼皮也不抬一下,又傳達了李敬的下一道旨意:命昭陽公主與竺法成二人于大興善寺禁室面壁思過。 李琮哭笑不得地接過圣旨,向竺法成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上師,是本殿牽連你了?!?/br> 竺法成沒說什么,轉身就向禁室的方向走去,看起來不是很領情的樣子。李琮雖是碰了壁,也明白今日之事于竺法成而言是無妄之災,他有這樣的反應理所當然。她摸了摸鼻子,臉上出現了鮮見的羞慚神色,跟在竺法成的身后向禁室走去。 不一會兒,她就明白為什么竺法成是那個反應了。 “這禁室怎么這么冷?” 不僅冷,還破;不僅破,還有股揮之不去的血腥味兒。 禁室里暗無天日,冷氣森森,只在地上擺了兩個蒲團,蒲團前點了一盞油燈,旁的什么都沒有了。 李琮是頭一次知道大興善寺中有這么個禁室,新鮮勁兒一過頓覺無聊。竺法成倒是輕車熟路的樣子,揀了一個蒲團坐下,一語不發開始打坐。 真是個虔誠的和尚。 可越是見他這樣,李琮越是想要鬧他。 她屏住呼吸,輕手輕腳地,像只靈巧而又矯健的豹子,正在悄無聲息地靠近她盯上的獵物。 呼—— 竺法成睜開雙目,看到了一對狡黠的黑色眼睛。 此刻,她與他的距離只有短短一寸。 他能察覺到她清淺的呼吸,細細噴在他的臉上,惹得人心不由自主地發癢。 “上師真是好定力?!?/br> 李琮與他對視了好一會兒,一扭腰,魚兒似的從他身側滑走了。 “上師就不能與本殿多說會兒話嗎?”李琮捏了捏蒲團,臟兮兮的,她嫌棄地搓搓手指,說:“還不知道圣人打算關本殿多少天呢。本殿倒是沒什么,上師身輕體弱,能否承受得???” 她怕方侍郎再對李寶珍暗中下手,索性將京中用得上的全部人手都派去保護寶珍,身邊一個人也沒留。李琮原本以為皇帝會大動肝火,沒想到只是關關禁閉而已。 說起來,李敬也看得出她是在替人受過罷?不然的話,哪有把一對野鴛鴦關在一處面壁思過的道理?若她與竺法成真有私情,這一關恐怕不僅不是懲罰,反倒是美事一樁。 “此處乃大興善寺禁室,最早是一處地下開鑿的冰窖,后為北周武帝滅佛之時坑殺僧人所用。本朝以來,大興佛道,禁室再開,用以苦修?!?/br> 不飲水吃飯,只打坐參禪。 而他正是一個苦修慣了的和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