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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時間還足夠。我決定在錢唐家待到十一點五十五,然后就能跑到小區門口看別人放零點煙火,再然后我就回家睡覺。 錢唐想了想:“我家有些小型煙花,你要想放,可以拿走?!?/br> 煙花?他家怎么什么都有啊。 錢唐打起精神,果然從家里搜出來一小袋煙火。除了行動遲緩,完全看不出這人喝醉了。錢唐找到的煙火,據說是什么“線香花火”,但我看了實物后非常的無語。其實就是一小捆繩子上纏著小煙花,手拿著一頭,點燃另一頭。姑奶奶三歲就不玩這種東西了。 “……太不給力了?!蔽液軖吲d,“我還以為是大型危險煙火呢?!?/br> 錢唐興致依舊很好:“不滿意?那你就在我院里點了吧?!?/br> 我提醒他小區內不允許放煙火。錢唐聳聳肩,像個漫不經心的少年:“沒關系,這是我家院。我樂意燒?!?/br> 沒cao守,夠殘忍,我喜歡!我扶著他走到家院子里已經快到零點,越來越多的煙火在我倆頭上“嗖”地飛上去,炸開。聲音很響,其實距離離我們很遠。我和錢唐摸黑坐在小石凳上,點燃那很弱智的小煙花。隔著寒風,他身上依舊是陣陣的酒氣飄過來,談不上好聞。 我看著錢唐的側臉,知道自己不了解他,也知道自己沒資格評論大人的事情,但終于忍不住問:“你什么時候回來的?電影拍完了嘛?今天為什么喝那么多???” 錢唐不說話,只是盯著那小煙火,片刻后從眼鏡后淡淡看了看我。那眼神我懂,是“你又說了蠢話所以請你乖乖閉嘴”的意思。 我瞬間喪失好奇心:“不好意思啊,你不回答也沒關系的?!?/br> 但我沒想到錢唐居然拿古文打發我?!盀槭裁春茸??”他緩慢地說,“還不都是阿堵物?!?/br> 原本在煙火聲中,我就已經很難聽清錢唐的聲音,偏偏他還說這些有的沒的?!澳憔筒荒芎煤谜f話???還有,‘阿堵物’又是屁???” 錢唐笑笑:“現在不知道也沒關系?!鳖D了頓,他說,“快新年了,特長生,許個愿吧?!?/br> 我誠懇地說:“我就特希望你以后能像正常人一樣說話?!?/br> “嘖,許個能實現的愿望?!?/br> ——能實現的愿望?我的愿望全部全部全部都實現不了。一邊的錢唐大概以為我的發呆是在默默許愿,又點燃了一根新的線香花火遞過來。 我悶悶不樂地說:“我問你啊,你說你是編劇。嗯,那編劇寫劇本,導演一定要照著你規劃的劇情安排電影?” “基本是這樣?!?/br> “即使演員知道你寫的破劇情都是假的,也要當成真的東西在演嗎?” “不然為什么叫‘演戲’?” 我一直都很好奇為什么有觀眾樂意看電視,315晚會從來不把“電視劇”和“電影”當成靶子——明明都是騙人的東西,把“假”的東西當成“真”的——為什么有人因為賣假藥進監獄槍斃,錢唐就能被西中請回來做演講? 所以我由衷地說:“其實我特羨慕你?!?/br> “羨慕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錢唐的聲音帶些諷刺和好笑,煙火聲越來越大,他略微加大聲音,“你羨慕我什么?沒有家長管?不需要考試?可以晚回家?能隨便喝酒?很自由?” 狗屎,這也太小看我了。錢唐現在有的那些東西,我長大后肯定也會有。就算沒有,一切也都會好起來的。 “既然這么豁達,那特長生,你羨慕我什么?”錢唐好像好奇起來,打量我。 我不說話,只是盯著手上的小煙花,光亮閃爍,像整個手指都在發癢。錢唐耐心的等著我開口,眼睛也下意識跟著我的手移動。我惡意地上下搖動小煙花,看他锃亮的鏡片又開始反光,陰險又可笑的樣子。 大概是喝多了酒又被冷風吹,錢唐罕見的不依不饒追問:“李春風,說說你羨慕我什么?!?/br> 吵死了,大人也這么需要存在感嗎?但我的愿望根本沒必要告訴別人,于是開始瞎編:“我就是……就是羨慕你身為編劇??!寫東西的話,可以隨便寫吧,能把假的東西都寫成真的。這感覺應該挺爽,對了,”我想起來,“你剛才不是讓我許愿嗎?我希望你以我為主角寫個劇本!” 錢唐卻像是完全失去興趣。 “這就是你的愿望?讓你許個現實點的愿望?!?/br> “這很難實現嗎?難道你不是動動筆就可以寫劇本嗎?” 錢唐明明白白的挖苦我:“讓我寫東西很貴的,特長生,你出不起我的價錢。何況,外面多少人求都求不來我的劇本?!?/br> 我惱羞成怒:“價錢貴又怎么樣,你寫的東西還不都是你說的什么,都是什么‘阿堵物’?” 雖然依舊不知道“阿堵物”是屁,但隨口抓來罵人的感覺不錯。而這句話,顯然也成功地堵住了錢唐的嘴。 耳邊的炮竹聲越來越響,我說話必須要靠著大聲喊了。 “錢唐,你就寫一部以我當主角的劇本吧!一定要把我寫的好一點,高端大氣上檔次一點!懂嗎? 錢唐沉默片刻,也陪我瞎扯:“比如說呢?考試第一,比賽全贏?” “對對對,這些你全部都要替我實現!還有,不要用我的真實名字當主角名!我不要再叫李春風了!” 錢唐順手給自己拿了一根小煙火,用打火機點了幾次才點燃:“就算我寫了,也根本沒人愿意買這種東西的版權。何況我劇本里的你,也根本不是真實的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