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卿的小錦鯉 第115節
阮秋色不知道該怎么解釋,那掌柜便殷勤道:“是我們賀蘭家的家主。阮姑娘是他的朋友,所以凡是賀蘭家的生意,都不能收阮姑娘的銀子?!?/br> 賀蘭氏畢竟是南朝首富,昭鸞也是聽說過的。當即便興致勃勃地戳了戳阮秋色的胳膊道:“這可不是一般的交情吧?賀蘭氏的產業無所不包,按他這說法,你要是想要金山銀山,他們肯不肯給???” 阮秋色急了,也不答她的話,只將那銀票往掌柜的手里一塞,拉著昭鸞便想走。掌柜的不敢放人,跟幾個伙計在她身前好聲好氣地攔著,寬寬敞敞的大堂一時間有些喧鬧。 “你們做什么?” 半空中傳來一道清越的聲音,隱隱帶了些威嚴。攔著阮秋色的小廝們動作一僵,俱都規規矩矩地低下頭,向著二樓行禮:“家主?!?/br> 賀蘭舒的聲音聽上去有些不悅:“在大堂里吵吵嚷嚷,像什么樣子——” 轉過回旋的樓梯,眼里便落進了一個熟悉的背影。賀蘭舒原本嚴厲的聲線陡然一轉,霎時便變得柔如春風:“——秋秋?原來是你來了?!?/br> 阮秋色慢慢地轉過身,也擠出個笑來:“我帶朋友來吃飯?!?/br> 賀蘭舒這才把視線投向了她身邊的昭鸞公主,微笑著同她行了個禮。 昭鸞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這位傳說中富可敵國的男人。賀蘭舒與她想象中財大氣粗的富態模樣不同,反而生得秀逸清俊,倒真是讓她有些意外,便也笑笑說道:“賀蘭公子的大名算是久仰,想不到今日竟見著了?!?/br> “客氣了?!辟R蘭舒淡笑著搖了搖頭,又對阮秋色道,“你們吃過飯可有什么安排?若是無事,我剛得了一塊極好的龍團茶餅,不如一起品品茶,賞賞風景?” 昭鸞自是無可無不可,便無所謂地去看阮秋色。 阮秋色頂著兩道視線,原本下意識地想要拒絕。誰知道目光在賀蘭舒與昭鸞之間來回打量了一番,又把將到嘴邊的說辭咽了下去。 她心里難以抑制地升騰起一個非分的念頭。 賀蘭舒品貌俱佳,昭鸞公主容色傾城,站在一起怎么看都覺得般配。他們一個富可敵國,一個身份貴重,又都是極好的人,倘若能湊成一雙,豈不是徹徹底底的圓滿? 在這念頭的驅動下,她沉吟了片刻,終于鬼使神差地說了句:“好啊?!?/br> *** 阮秋色一行三人泛舟湖上之時,衛珩也喝完了三旬茶水,終于等到了太后回宮。 一見卓一川,他便知道方才溫筠的話里摻了水分——這位跟了太后二十來年的一等內侍,面上的神情藏得滴水不漏,并沒露出什么驚慌之色。 坊間傳聞中說,太后身邊這兩位閹人,都是憑借好樣貌才得了寵幸。這話無疑是大錯特錯,畢竟溫筠生得枯瘦平板,只有卓一川身材高大,盡管上了年紀,也能看出些年輕時的俊朗模樣。 “寧王可真是稀客?!?/br> 太后一見他,滿臉的不悅掩都掩不住。她不緊不慢地行至羅漢榻邊,卓一川立刻上前墊好了軟枕,讓她靠得舒服些。太后斜倚著身子,瞥了衛珩一眼,又道:“來哀家這里,是有什么事嗎?” “臣奉旨調查素若溺亡一案。有宮人交代,一月之前的夜里,曾看見卓公公與素若爭執。臣便想請太后準允,將卓公公帶回大理寺查問?!?/br> 衛珩慢條斯理地說著,毫不意外地看見太后變了臉色。 “胡來!”她低叱一聲,“大理寺是什么地方,一川又不是犯人,怎么可能交給你用刑?再者說,你已被暫停了大理寺卿一職,哪有在大理寺中斷案的道理?” “太后誤會了?!毙l珩微微拱手,神色淡淡,“只是問話,怎么會對公公用刑。陛下特準臣來斷此案,這期間大理寺的人力設施皆可取用,臣帶公公回去,也不算逾矩?!?/br> “哀家不同意!”太后一扭頭,拒絕得干脆,“一川清清白白,你有什么話便在這里問。有宮人看見?把那宮人叫過來對峙啊?!?/br> 衛珩觀察著太后的臉色。雖然早料到她會回護自己手下的人,卻沒想到她態度會這般堅決。倒是卓一川,眉目溫煦,輕聲說了句:“寧王請問吧,奴才定會據實以告?!?/br> “你與素若是否相識?”衛珩問。 太后想說什么,卻被卓一川的眼神安撫了下去。 “算是認識?!弊恳淮ǖ?,“沅貴妃……素若出事之后,奴才才知道,原來她與我算是同鄉。見她日子過得可憐,便偶爾關照一二?!?/br> “既然是關照,那你們爭執什么?” 卓一川面上現出一絲為難,轉身凝望了太后一眼,才道:“原本不該議論逝者,只是……素若許是覺得奴才待她與常人不同,便……便想與奴才……” 剩下的話他有些難以啟齒,只說了句:“寧王許是難以理解,便是奴才這樣的殘損之人,相處的日子久了,也會使人生出些不切實際的念想來罷?!?/br> 衛珩還沒說什么,便見太后細眉擰在了一起,不悅道:“一川,你別這么說自己?!?/br> 于是他搖了搖頭,輕笑了一聲道:“不,這挺容易理解?!?/br> 太后聽出他話里的意味深長,立刻語氣不善地說了句:“寧王還有什么要問?哀家乏了,你若無事便退下吧?!?/br> “請太后稍安勿躁,臣還有最后一個問題?!?/br> 衛珩雙目鎖住卓一川,沉聲問道:“卓公公,你竭力暗示素若心悅于你,甚而苦苦糾纏??赡阒恢?,素若有一個異于常人之處?” “什么?”卓一川面色不變,袖中的雙拳卻攥緊在一起。 衛珩看著他,勾起了半邊嘴角。 “她喜歡女人?!?/br> *** 東湖之上,雕梁畫鳳的精致畫舫里,三人相對而坐,氣氛難言的詭異。 乍看上去像是在熱火朝天地說著什么,可仔細一瞧,其中一男一女面上神情淡淡,并無多少談話的興致,只有一個穿男裝的瘦小女子夾在中間,努力地想要將氣氛炒得熱絡。 “昭鸞很厲害的,她們國家有斗獸場,里面關著虎狼獅子,”阮秋色煞有介事地用手在空中比劃,“她自小習武,武藝非比尋常,像我這樣的,她一拳能打死十個……” 眼見她越說越不著調,昭鸞輕咳了一聲道:“我若敢打你,寧王還不得將我扒皮抽筋?” 賀蘭舒只是一手支頤,望著窗外,淡淡地“哦”了一聲,像是對她口中所言提不起什么興趣。 “那個,昭鸞,賀蘭人也很好的,他今日可能有些累了……”阮秋色干咳一聲,想讓昭鸞明白賀蘭舒平日是個多么溫和有禮的人,“他最喜歡給人送禮物了,雖然有些揮金如土,可他賺得也多呀……” 賀蘭舒突然站起身來,留下一句“失陪”,便離開了船艙。 阮秋色有些傻眼,倒是昭鸞嘆了口氣道:“你是怎么回事?再想把我們湊做一堆,也不能這么喪心病狂地尬夸吧?” “很明顯嗎?”阮秋色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還以為……” “你以為什么?人家的意思都擺在臉上,虧你還能堅持得下去,拉著我一起看別人臉色?!闭邀[沒好氣道,“就憑你這接待來使的方式,我回去便可以在你們皇帝面前告你一狀?!?/br> 阮秋色頓時愁眉苦臉:“我真不是故意的……” “行了行了,我當你是朋友,不跟你計較這個?!闭邀[擺了擺手道,“可我都跟你說了,我心里惦念的只有恩公。你就算不想幫我找,也不該這樣搪塞我吧……” “我不是想搪塞,我、我也想幫你找的……”阮秋色小聲擠出一句,“我只是覺得,你與賀蘭都是很好很好的人,倘若能有一段姻緣,就更是很好很好的事了……” 她說著聲音越來越小,幾乎都要聽不見了。心虛是心虛的,畢竟她這牽線搭橋里還存了別的心思。既有盼著昭鸞移情別戀,不再執著于衛珩的私心,又希望賀蘭舒能心悅他人,可以減少她的愧疚。 阮秋色知道自己錯了。這個念頭從一開始,便是自私而又非分的。 “這世上的好人多了,難道都該湊成一對?”昭鸞搖搖頭道,“難道你與你們王爺在一起,就只是覺得彼此是個好人嗎?” “我錯了?!比钋锷\心誠意地低頭道歉,“我真的錯了……” “都說了是朋友,所以不跟你計較?!闭邀[道,“你最該道歉的,并不是我?!?/br> 那是誰呢? 阮秋色轉頭去看窗外,賀蘭舒憑欄站著,站成了一個微微有些僵硬的背影。 像是繃著火,又透著難言的寂寥。 第123章 腹肌 摸摸看。 賀蘭舒向來禮數周全, 便是不悅,也只在船舷處站了片刻,回到船艙時, 面上還帶了淡淡的淺笑。 “公主遠道而來, 賀蘭想多盡些地主之誼?!彼曇魷氐? 聽不出喜怒, “時辰還早, 我們一同去東市逛逛可好?” 東市是京中達官顯貴常去的地方,各式商鋪里有不少珍奇玩意。昭鸞雖然從小養尊處優,見慣了各式寶物, 可南朝地物對她來說新鮮有趣,也逛得興致勃勃。 賀蘭舒在她身旁不緊不慢地走著, 時不時同她介紹幾句。這街上大半商號都是賀蘭家的產業,店里有什么好東西,他自然是如數家珍。 雖然方才在畫舫上聊得不太愉快,可若是賀蘭舒愿意,他是很容易使人覺得賓至如歸的。昭鸞又是大大咧咧的性子,一來二去, 兩人并肩而行, 旁人看起來稱得上相談甚歡。 阮秋色卻知道,賀蘭舒是真生氣了。 原因無他,這一下午的工夫,他半句話都沒跟她說過。 她知道自己犯了大錯,但具體錯在哪里,總覺得模模糊糊的,說不分明。加上賀蘭舒不給她對話的機會,便是她想道歉, 也不知該從何說起。 煎熬地跟在賀蘭舒和昭鸞身后當了一下午的小尾巴,日色漸暗,賀蘭舒便將她們二人送回了寧王府。 昭鸞率先跳下馬車,回頭看了看車里神色淡淡的賀蘭舒,以及滿臉心虛的阮秋色,也沒說什么,只是自顧自地先進了大門。 “賀、賀蘭?!比钋锷⌒牡亻_口,“你是不是……覺得不開心?今日……是我做錯了,我跟你道歉?!?/br> 賀蘭舒沉默了片刻,平靜地反問道:“你哪里做錯了?” “就是……我沒跟你打招呼,就硬要將昭鸞公主介紹給你,”阮秋色低著頭吶吶道,“搞得你們都挺尷尬的,實在是太、太冒失了?!?/br> “這個道歉……”賀蘭舒垂下眼瞼,攏住了眼中的情緒,“抱歉,我不接受?!?/br> “???”阮秋色愣愣地抬頭看他,卻又沒勇氣去問“為什么”。畢竟,賀蘭舒生氣的理由,她隱隱知道,卻不愿意面對。 最后她只是弱弱地問了句:“那、那要怎樣你才肯接受我的道歉???” 賀蘭舒凝眸靜靜地看了她半晌,突然嘆了口氣。 “秋秋,我是喜歡你?!彼従彽?,“這話我從沒說出口過,是因為不想讓你負累?!?/br> 阮秋色張了張嘴,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賀蘭舒也沒給她為難的機會,只繼續說下去:“喜歡誰是我自己的事,這有錯嗎?” “沒、沒有?!比钋锷拖骂^,“我只是覺得,倘若你能換個人喜歡,或許會開心些……” “我明白了?!辟R蘭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是覺得我的喜歡,隨隨便便就可以換給別人,是不是?” “不是的!”阮秋色慌亂地擺擺手,“我是覺得,昭鸞生得那么美麗,又是一國公主,性情也很好,所以……” “啊?!辟R蘭舒輕聲截斷了她的話,“原來在你眼里,但凡別人有了好樣貌好性情,便能讓我趨之若鶩?我是不是該謝謝你,沒覺得我的喜歡一文不值?” 眼看他將自己的意思誤解得徹徹底底,阮秋色急得想哭:“不是……” “你下車吧?!辟R蘭舒眼中的暖意消弭得一干二凈,再看她時,眸中的光是冷的。 阮秋色愧疚又心虛,見他逐客,也不敢逗留,便緊抿著嘴唇下了車。 她還想再說什么,又覺得眼下賀蘭舒未必聽得進去,只好垂頭喪氣地往門口走。 “秋秋?!?/br> 賀蘭舒突然叫住了她。阮秋色回過頭,見他并沒看自己,只是將目光投在車窗外的地面上。 “我的喜歡,你可以不要?!彼p聲道,“可你也別輕賤它?!?/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