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卿的小錦鯉 第79節
阮秋色愣愣地點了點頭,突然反應過來什么,臉都憋紅了:“那王爺昨夜還讓我賄賂了那么久,原來是早做好了黑吃黑的打算……” 衛珩不自在地輕咳了一聲,又捏了捏她臉上的軟rou,強詞奪理道:“什么黑吃黑?本王親自己的人,這叫天經地義?!?/br> 阮秋色覺得這個男人真是壞得很。 她三兩下從衛珩懷里掙出來,端端正正地坐好,才同他爭辯道:“那這個又是怎么回事?王爺明明做好了打算,又演吃醋的幼稚戲碼給誰看?” 她抻長了脖頸,手里指著那塊點眼的紅痕,非要衛珩給一個解釋。 衛珩倒真有個解釋。原先怕她不安,所以什么都沒告訴她,此刻便理直氣壯道:“這個印子可以告訴范昀,你是本王的女人,并非是與本王做戲的手下人。他若想帶你去涉險,也得掂量掂量輕重?!?/br> 雖然范昀不光讓阮秋色涉了險,還差點將她送到賀七手里。這筆賬之后再同他算。 阮秋色聽了他這解釋,倒是沒話說了。半晌才悶悶地吐出一句:“王爺做什么都有理由,只有我自作多情,還以為你吃了醋,想著要千方百計地哄你……” 聽到她這委屈的腔調,衛珩后知后覺地明白了些什么。女兒家心思細膩,想要的怕不是師出有名,而是關心則亂。他一時不察,反而把人惹得更生氣了。 “呃……”衛珩想了想,手指撫上她頸間的痕跡,試圖說些什么來讓她高興,“這印子一石二鳥,不光警示了范昀,還讓那賀蘭舒看見,真是甚合本王心意?!?/br> 見阮秋色不答,衛珩又道:“你說那賀七一直在屏風后面,沒看見這印子?真是可惜。他在房里掛你的畫像,本王一想到這個,就覺得……” “醋海翻波”四個字還沒說出來,就被阮秋色打斷了。 “王爺還說我不會撒謊,你又強到哪里去?!彼逯樀?,“我自作多情又不是你的錯,你不必解釋?!?/br> 衛珩還想說什么,就聽見阮秋色又道:“但是你騙了我的賄賂,這個我還是要懲罰你的。從現在開始,你不準再親我了?!?/br> 小姑娘說到做到,立刻便擰身下床,坐到桌邊準備吃飯,仿佛方才的溫存只是衛珩的錯覺。 寧王大人突然想起了京兆尹魏謙口中常說的“釣魚執法”。阮秋色這魚釣的可夠久的,等他食髓知味了,再冷血無情地將魚竿也收走,讓正人君子切身體會了一把什么叫風水輪流轉。 *** 兩人沉默地吃完了晚飯。 衛珩不是個主動搭話的性子,阮秋色心里鬧著小別扭,自然也不愿主動開口,是以這頓飯雖然菜色頗豐,還有幾道美味的海產,二人依然吃得食不知味。 漫漫長夜,不說些什么,好像也無事可做。二人默默地洗漱完,才剛戌時二刻。衛珩說是去找時青說些安排,飛快地逃出了門。阮秋色在房里隨便畫了幾張小像,也覺得無趣,干脆脫了外衣,悶頭鉆進被子里。 她傍晚才睡過一覺,是以此刻一點也不困,翻來覆去都沒能入睡。衛珩回來時,便看見床上窩著個蠶蛹般裹得嚴嚴實實的身影,又有些失笑。 這胖蠶蛹只伸出個腦袋,眼睛晶亮亮的,一眼便看見衛珩手里拿著的另一套被子。 他倒是想得周全。一人一床被子,涇渭分明。便是宿在一起,也不至于過分親密。 挺好。她才沒有想和他蓋同一床被子呢。 阮秋色往里滾了滾,給他讓出大半個床鋪。卻沒想到衛珩步履一轉,朝著房間另一頭的羅漢榻走去了。 衛珩把被子放在那木制的羅漢榻上,這才不緊不慢地走到床邊拿枕頭。 沒拿著。枕頭被阮秋色抱在懷里,氣哼哼地不給他。 “又怎么了?”衛珩挑了挑眉毛。 “我、我只說不給你親,又沒讓你去睡在木板上……”阮秋色鼓著腮幫子,不情不愿道,“那木榻多硬啊,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在欺負人呢……” “無妨的?!毙l珩忍不住輕笑了聲,安撫地將手落在她發頂,“枕頭拿來?!?/br> “不行,”阮秋色固執地把枕頭藏在身后,梗著脖子道,“那羅漢榻是夏天用的,板子都是鏤空的,你夜里著涼了,我還得照顧你?!?/br> 衛珩看著她瞪得圓圓的眼睛,輕嘆了口氣。 阮秋色難得強硬一回,發起脾氣來倒像只剛長牙的奶貓,再怎么齜牙咧嘴,也一點都不覺得兇。 一邊生著氣一邊關心人,可愛成這樣,居然不給親。 真是愁人。 “不會著涼的?!毙l珩溫聲回應,“本王穿著衣裳睡?!?/br> 他傾身上前搶出了枕頭,還沒來得及起身,就看見阮秋色扁著嘴,是委屈了的樣子。 “你這人怎么這樣小氣啊……”阮秋色悶悶地擠出一句,“你自己犯了錯,我懲罰你一下都不可以嗎?你怎么還跟我鬧脾氣呢?” 衛珩詫異地歪頭看她:“本王鬧什么脾氣了?” 阮秋色把頭偏向一邊,半晌才小聲道:“我不給你親,你就生我的氣。非要睡在木板上,成心害我內疚……” 衛珩終于明白過來,忍不住用手搓了搓她氣得鼓鼓的兩頰。 “沒生你的氣?!彼J真地看著阮秋色的眼睛道,“只是,本王從來不睡床的?!?/br> 阮秋色臉上的軟rou任他搓圓揉扁,成了個滑稽的形狀。這才想起來,寧王府的侍從也曾同她說起過,衛珩不知為何,從來都是宿在那一方窄榻上。 衛珩察覺到她略帶了些擔心的視線,便伸臂將人摟在了懷里,這才在她耳邊低聲道:“本王的母妃,當年就是在床上自盡。從那時起,本王在床上便睡不著覺了?!?/br> 他說得輕描淡寫,阮秋色卻聽得心里一酸,突然覺得他可憐得不行。 “王爺也怕床嗎?”她乖乖地讓衛珩抱著,軟了聲音道,“就像怕尸體一樣?” 衛珩搖了搖頭:“不是怕。你看,坐著躺著都無妨。只是無法入眠而已?!?/br> 阮秋色默不作聲地摟緊了衛珩的腰,有些后悔今日還同他鬧別扭。 半晌,她才低聲說了句:“那……王爺把那羅漢榻搬來床邊好不好?我想看著你睡?!?/br> *** 把那沉實的木榻從房間的一段搬到另一端并不是一件易事。 養尊處優的寧王大人哪里做過什么體力活,面對這足有一人長,兩臂寬的厚重家具,多少有些力不從心。 這大半夜的,也不可能讓時青進屋幫忙做這個,阮秋色又是細胳膊細腿,一點忙都幫不上,只能興致勃勃地坐在床上給他鼓勁。 “王爺,加油??!” “王爺,不要停!” “王爺,再用點力!” 少女如同鸝鳥般清脆的聲音里夾雜著男人使力時的悶哼,足足過了兩刻鐘才停歇。 次日一早,周身隱隱作痛的衛珩面對著時青與傅宏意味深長的目光,覺得自己真是比竇娥還冤。 第82章 睡得遲 “自然是生兒育女呀?!薄?/br> 清晨的空氣里帶著淡淡的涼, 院中的草木上結著一層露水,讓初升的太陽照得晶瑩剔透。 酷愛養生的傅太醫早早起床,在院子里練起了五禽戲。時青吃罷早飯, 甫一出門, 便被他盯上了。面對傅太醫熱情的勸說, 時青盛情難卻, 只得跟著比劃了幾下。他功夫底子深厚, 一招一式都有模有樣,傅太醫看著極為滿意。 五禽戲中的“虎戲”,是要俯身下去, 雙手雙腳貼在地上,后腿伸直, 仿猛虎步姿向前爬行。時青跟著傅太醫剛爬了兩步,就見衛珩的房門突然大開。 剛走出門的寧王大人看著院中二人詭異的姿勢,眉頭不解地皺了起來。 “王、王爺?!睍r青手忙腳亂地起身道,“我與傅太醫已經吃過了早飯,胡府的侍從正等在外面,是否現在為您傳膳?” “再等等?!毙l珩搖頭道, “昨夜睡得遲, 阮秋色還沒起?!?/br> 時青與傅宏哪有什么不明白的,默默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些不可言說的意味。時青一直跟在衛珩身邊,傅宏則見證了阮秋色與衛珩漫漫情路的諸多關鍵節點。于是他們此刻看向衛珩的目光,便都忍不住帶了些欣慰。 衛珩眉心皺得更緊了些:“怎么?” 這莫名其妙的眼神是怎么回事?像是農夫面對著地里豐收的糧食;村婦看著自家剛出欄的肥豬。 簡直讓人不寒而栗。 “就是為您高興?!备岛贽壑毜?,“阮畫師身體底子還算旺健,只是平日里疏于保養。微臣這里有些益血暖宮的方子,及早開始調養, 未來也可以少吃些苦頭?!?/br> 衛珩聽得一頭霧水:“吃什么苦頭?” “自然是生兒育女呀?!备岛晟酚薪槭碌?,“這可是女人的鬼門關,王爺千萬要引起重視。微臣替阮畫師診過幾次脈,她氣血稍有瘀滯,定是平日不知道愛惜自己身子的?!?/br> 他覷著衛珩略帶沉思的神色,又語重心長地補上一句:“年輕人血氣方剛,不知道規劃節制,等出了事才后悔莫及。依微臣之見,阮畫師的身子要調養數月才宜受孕。王爺昨夜那般放縱,可有準備避子的湯藥?” “……”衛珩終于明白了過來,只能從齒縫里擠出一句,“……不是你們想的那樣?!?/br> 昨夜他們確實睡得遲。 衛珩搬完木榻已經力竭,正生無可戀地躺著,阮秋色卻像是才來了精神,趴在床邊拉著他的手不肯睡覺。 “王爺王爺,青州一案的真相你已經知道多少了?還有那范昀,他究竟是什么身份,又為什么要同你聯手???還有賀七爺……” 她一肚子的問題,大部分都沒得到解答,自然好奇地想知道真相。 衛珩原是想著,阮秋色今日受了驚,先讓她好好休息,明日再談案件相關的事情。但此刻見她眼眸晶亮,全無一絲困意,便坐起身來,認真道:“你先同本王講講今日的經過。事無巨細,想到的都要講出來?!?/br> 阮秋色最擅長的便是事無巨細。她興沖沖地挪到衛珩的羅漢榻上與他對坐,從抵達那船塢,初見范昀開始講起,直到下了賀蘭舒的船,被衛珩看見為止,繪聲繪色地同他說了一遍。 衛珩大多數時候都是靜靜地聽著,下意識地抓著她一只手把玩。阮秋色講到興頭上,便抽出手,兩只一起在空中比劃,往往沒過多久便又被抓了回去,揉揉捏捏的。 明明只是講個故事,講著講著臉卻有些紅了。 “王爺想到什么了?”阮秋色說罷,輕聲問道。 衛珩沉吟了片刻,才道:“朱門的‘藥’是為了取悅于人,賀七說要拿你去試新藥,卻是想要你的命??梢娝麄冄兄菩滤幍倪^程兇險得很,少不得要拿人來試驗,并且之前試藥的時候出過事。比如……” 阮秋色心里一跳:“讓人發瘋?” 衛珩點了點頭:“那七人曾是朱門的客人,不會被用來試藥。朱門行事如此小心,試藥的過程也應該極為隱秘,也不會讓瘋了的試驗品逃到街上。況且,那七人都是在家里突然發作,這一點和朱門行事的作風相悖?!?/br> “什么作風?”阮秋色問。 衛珩笑睨她一眼:“今日不是跟著范昀見識過了?那賀七的船,怎么可能是用來交易的普通船只。范昀仔仔細細地同你講那船市,多半是為了告訴你,要買朱門的‘藥’,也得按照船市的規則來交易?!?/br> 阮秋色沒完全明白,就聽見衛珩又道:“先前本王去找那煙羅買藥,她說她那里沒有存貨。結合范昀刻意透露給你的信息,本王覺得那‘藥’,應該是只在船市交易??腿藦臒熈_那里得來了交易的憑證,才能上船去買,說不準也只能在船上服用,否則,人多嘴雜,總有關于那藥的消息會流傳出去?!?/br> “可是,”阮秋色又有了新的問題,“范昀為什么不直接告訴王爺,反而這樣拐彎抹角地通過我來傳遞消息?” “他不夠信任本王?!毙l珩道,“確切來說,他不夠信任本王真能解決那賀七。你是賀七書房里的畫中人,他帶你上船,在賀七那邊也交代得過去。如此,便是本王折在這青州,火也燒不到他身上?!?/br> 阮秋色點點頭,明白了其中的前因后果。 “所以說,那七人發瘋是吃了朱門未完成的新藥,但他們并非朱門用來試藥的人?!彼囍偨Y道,“也就是說,應該是有人將新藥流了出去?” “嗯?!毙l珩應了一聲,“此案未明的疑點,就在于這人是誰?!?/br> “那怎么才能找出這人???”阮秋色問。 衛珩的神色卻不甚明朗:“若真能找到便好。怕就怕此人已經是個死人了?!?/br> “死人?”阮秋色吃了一驚,又飛快地明白過來,“此事已經發生了月余,賀七也定然不會放過那人。興許早就把他找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