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卿的小錦鯉 第22節
水芝大驚失色,不似作偽:“他們還沒死?” “不可能!”她整個人都掙扎了起來,聲音凄厲,“赤血藤混合了紫玉瑞香,是無解的劇毒!他們怎么還沒死?” 衛珩瞇著眸子打量著她的臉色,只吩咐差役將她帶了下去。 如此一來,雖然查出在杏仁粉里下毒的人,卻解不了裴昱他們身中的蠱毒,衛珩心里焦灼,也是必然。 傅宏夜里下了值,便到裴昱房中照看著。見衛珩進來,連忙躬身一揖:“參見王爺?!?/br> 衛珩的手微微一抬:“裴昱情形如何?” 傅宏沉吟片刻,低聲道:“世子情況反復,方才心率又亂了些,微臣用了凝心散,剛穩住了?!?/br> 衛珩望著榻上面色蒼白的青年,許是痛意上來,他嘴唇都被自己咬破,出了血。前段時間還生龍活虎的樣子,如今卻隱隱有了燈盡油枯的態勢。 “王爺,”傅宏看著他的臉色,“可是案子辦得不順利?” 衛珩沒有回答,只是眼中劃過的薄怒泄露了內心的感受。 “世子的情況撐不了多久,微臣覺得,或許可以先從解藥下手……”傅宏小心地說著,“臣今日倒是想到一個主意……” “快說?!毙l珩語氣焦急。 “王爺可曾聽說過陛下的秘府?” “你是說,歷代君王存放秘聞典籍之所?”衛珩眼里亮了亮,“那里面定有關于含光國的密報,或許就有蠱毒的破解之法!” “正是?!备岛昴眄毼⑿?,“只是那里卷帙浩繁,又有些不能公開的秘聞,不知陛下是否會允許王爺……” “事急從權,”衛珩已經匆匆往外走去,“陛下會同意的?!?/br> *** 名為秘府的所在,其實是一座六層的木質高樓,位于宮苑邊緣的荒僻處,平日少有人來。 這座高樓始建于開國皇帝之手,距今已逾兩百年。經過歷朝歷代的積累,內里的典籍已經填滿了四層,均是從全國各地,包括周邊各國搜集來的情報資料。 雖叫做秘府,倒也沒有多少敏感不可見光的內容,是以衛珩要看,皇上也就允了,只是只許他帶一名隨從。 阮秋色站在這幢莊嚴恢弘的高樓下面,心里有些興奮。方才衛珩的目光在她與時青之間逡巡了片刻,最終選擇讓她跟著。多半是為了她過目不忘的記憶力,等一下看到典籍便能記下來。 帶他們過來的侍衛打開了門上的三把鎖,恭敬地一抬手:“王爺,請?!?/br> 陳舊的書卷氣鋪面而來,衛珩呼出了一口氣:“進去吧?!?/br> 秘府里每日都有秘書監駐守,分為日夜兩班。秘書監在二樓辦公,他們熟知這四層樓的典籍內容,去問他們,無疑事半功倍。 衛珩帶著阮秋色往樓上走。秘府里不興火燭,樓梯光線昏黑,什么也看不清。阮秋色沒走兩步,就絆了一跤。 “小心?!毙l珩穩穩地扶住了她,也沒松手,就這樣牽著她往樓上走。 樓梯吱呀,和著兩人的腳步聲。阮秋色暗自希望自己的心跳聲能再小一點。 二樓書架間能看見點點燭火,應是秘書監辦公之處。衛珩攜著阮秋色向光亮處走去,還沒走到近前,腳步突然一滯。 阮秋色將頭從他身后探出,就看見通道的盡頭,一方寬大的桌案前,一位中年男子直直地坐在椅子上,雙目空洞地望著前方。 額上插著一把锃亮的匕首。 暗稠的血液自他額頭上蜿蜒而下,緩緩流過了眉毛,再流過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睛。 阮秋色不禁捂住了嘴,擋住口中的驚呼。她才剛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就聽見身旁傳來一聲沉悶的撞擊。 衛珩背靠身后的書架,雙手死死地扣在書架邊緣,才能阻止自己的身體滑跌在地上。 他面色慘白如紙,嘴唇顫抖,似是用了極大的力氣,才從嘴里擠出一句:“阮秋色?!?/br> “王爺?”阮秋色沒見過他這般模樣,一時嚇得怔住了。 衛珩一字一頓,緩緩地吐出兩個字:“快走?!?/br> “趁現在還能走,馬上離開。不然……” 他眼底猩紅,直直地看進阮秋色眼睛里:“我就再也不會放你走了?!?/br> 第27章 交頸 她何德何能,能得到這種艷情話本…… 阮秋色覺得眼前的場景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她稍加回憶就反應過來, 衛珩方才說的那番話,她在那本《風流王爺俏女官》里原原本本地看到過。 話本里寫的是,心機小姐給那風流王爺下了媚|藥, 又讓丫鬟將自己與王爺鎖在一間房里, 原想著生米做成熟飯。沒想到王爺守身如玉, 拼著最后的力氣打暈了她, 又破窗而出, 闖進了小女官的屋子里。 然后王爺紅著眼睛走向了小女官的床榻,說:你現在不走,就再也走不了了。 作為艷|情話本的女主角, 小女官能走嗎? 必須不能??!她不僅沒走,還義正言辭地回答:王爺, 你看起來很不舒服的樣子,我怎能放你一個人在這里? 話本寫到了這里,是配了頁插圖的。 那畫面太美,阮秋色不敢細看。 衛珩說完那幾句話,眼中最后一絲清明也消失了。他渾身脫力,背靠著巨大的書架, 滑坐在地。 阮秋色腦中警鈴大作, 顧不上去想衛珩誤中春|藥的合理性,三下五除二便在心里做好了打算:“王爺保重,我……我出去幫你叫人!” 她說著便拔腿就跑,沒看到衛珩的雙手緊握成拳,卻發不出一點聲音阻止。 樓梯上漆黑一片,阮秋色有了剛才絆倒的教訓,便用手扶著欄桿往下走,一邊走, 一邊回想起方才上樓的時候,衛珩牽著她的手,她心里不是不歡喜的。 方才在樓上,她想到那話本,心里的第一個念頭也并不是害怕,而是一點自己很不想承認的,隱隱約約的……悸動。 阮秋色腦子里全部的三綱五常,全拎出來抖落抖落,可能也沒有半兩重。加上她既沒打算過嫁人,也沒打算過守身至死,若真要去幫衛珩解了燃眉之急,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她再隨性灑脫,也覺得這種事還是要兩情相悅。眼下衛珩對她沒有男女之情,她不想倒貼上去,更不想把事情搞得更復雜。 阮秋色心亂如麻地跳下最后一階樓梯,沖到了樓門口,抬手一推,沒推動。 她簡直想爆一聲粗口。 這門、被人從外面鎖上了! 什么情況?! 阮秋色死命地拍門,又大聲叫人,等了半晌,也沒有人過來。 樓上是眼看就要獸性大發的王爺,面前是緊鎖的大門,阮秋色置身于這樣尷尬的情境中,覺得自己一定是被那本yin|書詛咒了。 不然她何德何能,能得到這種艷情話本女主角的待遇! 她站在原地思考了片刻,只能回身上樓,去與衛珩商量。 “王……王爺?!比钋锷镜秒x衛珩有一丈遠,“樓門被人鎖上了,我們都出不去?!?/br> 見衛珩沒有反應,她咽了口唾沫,繼續說道:“請王爺再忍耐片刻,時青看我們一直沒回去,應該會找來的?!?/br> 她頓了頓,又補上一句:“我知道王爺現在一定難受的很,但一來咱倆不太合適,二來……” 阮秋色掃了一眼走道盡頭那具額頭上插著刀的尸體:“這地方……終歸也是不太合適的?!?/br> 衛珩沒有吭聲,只是以身體做出了回答。 他直接倒在了地上。 阮秋色覺出哪里不太對勁了。 她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看他,就看見昏暗的燈光里,衛珩蜷縮在地上,唇上褪盡了血色,如紙一般蒼白。他緊咬著下唇,渾身不住地顫抖著,像是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阮秋色吃了一驚,趕忙拿下了他臉上的面具,就見他雙目緊閉,額上全是豆大的汗珠。 “王爺你怎么了?”阮秋色慌得不知道該怎么辦,只好推了推他的胳膊,在他耳邊疾聲問著。 衛珩沒有回答,他似乎聽不見她問話,只將身體又蜷縮得緊了些。 阮秋色后知后覺,才意識到眼前的一切與那些旖旎春情沒有半分關系。她抬頭看了看端坐在椅子上的那位秘書監的尸體,腦中隱隱串起了一條線來。 他們過來看到尸體時,他額上的血才流下來,兇手應是剛剛才殺的人。 這秘府門上有三道鎖,那宮廷侍衛開了半天才全都打開。兇手若想提前潛入,難度應該不小。 更有可能的是,那兇手在他們進來之后,才想辦法解決了門口的侍衛,跟在他們身后潛了進來,又趁著他們耽擱在樓梯上的工夫,想了什么辦法,先他們一步,進來殺了人。 而當他們看到尸體時,那兇手已經悄悄離去,又鎖上了門。 阮秋色又急又怕之下,竟覺得自己的思路從未有過的清晰。 那么衛珩突然失控倒地,是為什么呢?難道兇手給他下了毒? 阮秋色想起自己中過那吊死鬼的鉤吻之毒,趕緊伸手去探衛珩的脖頸。 他頸上也是一片滑膩的汗水,入手只覺得冰涼。阮秋色按住了衛珩頸上的主脈,探到他的心律跳得極為不穩,時快時慢不說,連強弱也波動極大。 此案的兇手擅長用毒,萬一給衛珩也下了蠱可怎么辦? 阮秋色徹底慌了。她搖動衛珩身體的力氣又大了些,甚至抬手去拍他的臉:“王爺你醒醒!你醒醒??!” “開門……”衛珩眉心皺得很緊,從齒縫間擠出了破碎的字句,像是做了噩夢的囈語,“開門啊……” 他聲音細小,阮秋色附耳到他唇邊,才聽清了只言片語,她急的眼淚都要出來了:“現在開不了門啊王爺,你醒醒,我們才能想辦法出去??!” 衛珩的身體微微一動,突然開始劇烈地抽搐起來。 他雙手按著太陽xue,牙關緊咬,似是已經完全失去了神智,只是不住地抽搐著,口中擠出一兩個簡單的音節。 阮秋色用力想按住他,又貼近了去聽他在說什么,只斷斷續續地聽到了“不要”,“開門”這樣的字眼,她看衛珩發作得越來越厲害,知道這樣下去不行,便咬咬牙,逼迫自己冷靜下來,去想還能做些什么。 這幢高樓蓋得密不透風,除了大門這一處出入口,每層只余一個氣窗,比人頭大不了多少,她是肯定爬不出去的。 她伸手去衛珩身上摸索,檢查他身上帶了什么東西,若是有傳信用的工具,或許還有一線生機。雖然這宮苑荒僻,但若時青他們警覺一些,不是沒有可能看到。 就著昏暗的燈光,她翻遍了衛珩袖里和胸前,最后在他腰封里找到了一個細細的金屬小圓筒。 她直覺這東西可以用來發信號,卻不知道該怎么用。便俯身在衛珩耳邊叫他:“王爺,王爺快醒醒,醒一下下就好,告訴我這東西怎么用??!” 衛珩喉間溢出了一聲低喘。他身體的抽搐漸消,阮秋色剛覺得松了一口氣,就聽到他的喘息聲有些異常。 粗重,吃力,似乎每一次呼吸都要用上全身的力氣。阮秋色見過哮喘病人發作的樣子,竟覺得此刻的衛珩與他們無異——只有喘不上氣的人,才會有這樣的呼吸聲。 她心下大駭,握著那小圓筒的手都抖抖索索起來。她低頭費力去扭那圓筒,看見自己的眼淚一滴一滴落在手背上。她的手暴露在空氣里好一陣子,已經凍得有些發僵,眼淚落在上面,只覺得guntang。 可她剛才伸手摸到衛珩的皮膚,比她的手還要冷上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