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兵檢
這個行業其實屬于違法行為,因為帝國法律明確規定:雄蟲不得私下販賣任何雌蟲生活用品,最嚴重者甚至可以判處十五年有期徒刑。 但……只要有需求就會有市場,雖然這種現象在雌蟲生活區幾乎絕跡,可在雄蟲生活區卻是屢禁不止,盡管每年都會有雄蟲因為這個入獄,然總也抓不絕,其最主要的原因就是——雄蟲們真的太渴望雌蟲了。 雄蟲身為第二性,本身就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被第一性看見,可又不是每位雄蟲都有交配權的,那些被雌蟲們嫌棄的雄蟲要怎么辦呢?他們也渴望雌蟲渴望得不得了呀。 于是,販賣雌蟲用品的行業便應運而生。 從事這個行業的雄蟲會通過特殊渠道搞來一些雌蟲用過的東西,然后高價賣給那些一輩子都被困在這的雄蟲,這些雄蟲們把雌蟲用過物品帶回去擺在家里,聞著上面淡淡的雌蟲氣息,以此來幻想自己也是一只有雌主的雄蟲…… 說起來,羅威在三年前剛剛工作時其實也因為一時沖動而買過這類東西,是一個雌蟲用過的杯子,花了他差不多三個月的工資,著實心疼了好一陣,隨后他便將這個杯子一直珍藏著,直到他沒有通過兵檢,然后需要錢,就又賣掉了…… 現在回想起來,其實對沒有雌主的雄蟲來說,能擁有一件雌蟲用過的東西放在家里確實是件能提升很大幸福感的事,至少可以讓這枯燥乏味的生活沒那么難熬…… 大概步行十多分鐘后,羅威拐進了一棟老舊居民樓里,這里到處是裸露的電線與臭氣熏天的垃圾,樓道里墻皮斑駁,樓梯上遍布散發著難聞氣味的不明液體;夜幕下昏黃的燈泡在不停閃爍,好像壽命將近;灰白的蛾子在光暈里徘徊,它豆丁大小的眼睛癡迷地望著那橘黃色的光,突然一個縱身飛撲過去,最終拖著殘破的翅膀隕落…… 羅威爬到最樓道頂層,站在一道門前掏出鑰匙開了鎖,剛一打開門,便聽得里面傳出一陣喑啞的說話聲。 “等到明天我家雌主就要來接我回去啦!她跟我說過的……對了,你們知不知道雌蟲生活區里都有什么呀?肯定不知道吧,呵呵……” 這聲音源自坐在床鋪上的一位老年雄蟲,他盤腿坐在有些發黃的被褥里樂顛顛地搖晃著身子,臟污的雙手扣在床邊鐵絲網的縫隙里,咧著嘴傻呵呵地笑著。 那是羅威眾多室友里的一員,原本已脫離了這個地方許久,卻因為年紀太大了無法再懷孕也無法工作而被遣返回來,受不了如此巨大刺激的他當場就瘋掉了,整天癡癡傻傻地說些雌主會接他回去的胡話,在這個娛樂設施極其匱乏的地方,大家閑時也偶爾會逗著他玩。 “雌蟲生活區里都有些啥呀?” 另一道稚嫩的聲音傳來,那是一位才九歲的少年,他睜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趴在鐵絲網上好奇地看著對面床鋪上癡傻的雄蟲,卻在下一秒被一個聲音呵斥了回去。 “不許跟那個傻老頭說話!快點睡覺!你明天還要上學呢!” 這道聲音來自少年下鋪的一位中年雄蟲,他的經歷說來跟那傻老頭也相似,都是被從雌蟲生活區里遣返回來的,只不過他是因為做錯事惹惱了自家雌主,再加上被檢測出懷的又是一肚子雄卵,這才大著肚子被趕回了這個地方。經濟能力大不如前的他生下的孩子幾乎全部夭折了,只有這一個健康長到了九歲,現如今,他只能指望著這個孩子快快長大通過兵檢,幫著他在未來雌主面前求求情,好歹讓他去雌蟲生活區里干個掃大街的工作也好。 “你們不要講話了,已經很晚了,影響大家休息?!绷_威對這一切早就習以為常,只是淡淡出聲阻止了一下屋內的爭吵,隨后便走到自己床位前打開鐵絲網,坐進去把上衣跟鞋子脫掉。 這間僅僅六十平米的小房間里滿滿當當地塞進了整整二十只雄蟲,二十張鐵架床上下疊靠在三面墻邊,只留下屋子中央那小小一塊空地作為活動空間,而那塊本就狹窄的空地上又放上了一張大木桌,木桌上面雜亂堆放著許多公共用品,旁邊還放著幾張塑料凳,這樣的布局使得整個房間異常擁擠,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在這間房里,每位雄蟲的私人空間就只有那張寬一米,長兩米的小床,每張床上都嚴嚴實實地圍著鐵絲網,上面掛著自己的私人物品及財產。這方小小的、簡陋的鐵架床就是他們的房間,每當離開床鋪時便要鎖好床周圍的鐵絲網,等回來時再打開。屋子里蟲多眼雜,一個不注意就有可能被順手牽羊,這里又沒有監控,東西一旦丟了,就再找不回來了。 房里是沒有衛生間的,洗漱跟曬衣服都要去露臺的公共區域解決,且在這種環境壓抑的地方住久了十分容易抑郁,然而,就連這樣的地方在這里都能算得上搶手貨,因為租金極其低廉,很適合那些想攢錢或者經濟狀況不好的雄蟲。 羅威一開始也不住這里,他是三年前為了攢錢才搬進來的,當時只剩最后一個床位,要不是他年輕力壯跑得快,怕是都被那個老大爺給搶先了。 床鋪上,那個老瘋子還在自顧自地講述著自己當年如何被雌蟲寵幸的事跡,在坐的不乏有像羅威一樣為了攢錢而住進來的年輕雄蟲,都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哪里受得了這么露骨葷黃的故事,胯下都十分誠實地支起了小帳篷,更有甚者已經悄悄起了發情反應,趴在床上難耐地絞著雙腿…… 對面床鋪的中年雄蟲終于忍不住破口大罵著讓老瘋子住嘴,就連一向不愛爭吵的羅威也皺起了眉頭,正打算上前警告他們幾句,便聽得刺耳的“哐哐”幾聲,轉頭一看,只見一只雄蟲抓著把不知哪來的扳手,一臉戾氣地大力敲擊著床邊的欄桿吼道:“吵吵吵!吵個jiba??!明天是兵檢知不知道?!你們不能參加,老子還能參加呢!再吵,老子就一蟲給一扳手!” 在如此暴力的威脅之下,終于所有雄蟲都訕訕閉了嘴,羅威耳邊一片清凈,他朝那位雄蟲投去感激的一瞥,對方卻并不搭理他,罵罵咧咧地鉆進床里睡覺去了。 羅威毫不在乎地笑笑,也倒下身睡去,很快便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清晨,羅威被床頭的鬧鐘叫醒,盡管他特意放了震動模式,卻還是有不少睡眠淺的雄蟲被吵到了,一時間抱怨聲此起彼伏,羅威一一小聲道過歉,從枕頭里小心翼翼地掏出個布包揣進懷里,隨后鎖好鐵絲網走到露臺去洗漱。 這時才早上六點,天剛蒙蒙亮,卻早有雄蟲在上面清潔自己——基本都是準備去參加兵檢的。羅威粗略掃了一眼,發現昨晚那個雄蟲也在,他友好地跟對方打了聲招呼,卻換來一個不屑的白眼。 “你起這么早干嘛?不會也是要去參加兵檢吧?”早已洗漱完畢的雄蟲一臉倨傲地與羅威擦肩而過,不屑地嘲諷道:“不是我說,就你這個樣子,還是趁早洗洗再睡會吧,反正去了也不會被選上?!?/br> “……”羅威一臉錯愕,他壓根想不起自己哪得罪過對方,但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他還是好脾氣地回了句:“雖然我的確沒有你那樣好看,但我想評定的標準還是得軍方說了算吧?!?/br> “切?!睂Ψ矫黠@對羅威的前一句追捧很是受用,但還是嘴巴不饒蟲地懟了回去:“是啊,這只要年齡符合就可以參加,可不是什么阿貓阿狗都上趕著往里湊嘛,真是心疼軍方,每年這幾天都要面對這么多奇形怪狀的東西……”一邊說著,一邊頭也不回地往樓下走去。 “……神經病?!绷_威莫名其妙被一頓數落,饒是他脾氣再好也不由得對著那位雄蟲的背影小聲嘀咕了句,另一位雄蟲走過來,在旁邊同情地對羅威問道:“你又怎么惹了恩迪?他去年兵檢沒選上,今年一整年都這個暴脾氣的樣,見誰懟誰?!?/br> 羅威聽罷,恍然大悟,“我說呢,原來也是個落選的,見不得別的蟲好罷了?!?/br> 對方笑笑,不再言語,羅威也趕緊埋頭洗漱,整理好儀容朝樓下走去。 兵檢的地方離住地不算太遠,羅威步行半小時便到了,會場里已有許多雄蟲在排隊,羅威有些忐忑地走過去排在隊尾,隨著大隊伍緩緩前進。 期間不斷有雄蟲落選,或捂著臉大哭跑出門去,或臉色蒼白地頹然跌坐在地;也有雄蟲成功入選,或興奮大笑大叫,或激動過度當場暈倒…… 羅威前面的隊伍逐漸縮小,直到排在他前面的最后一位雄蟲進去,過了會走出來另一位雄蟲,就聽得里面傳來不急不緩的一聲呼喚:“下一位?!?/br> 終于輪到自己了。 羅威緊張地吞了下口水,邁步走了進去。 房間里坐著一位不茍言笑的雄蟲軍官,見羅威進來,只抬起漂亮的丹鳳眼瞥了他一下,便淡淡地說道:“脫光?!?/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