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盛的施舍
王娟一會兒一跑,端茶倒水,小心殷勤的伺候著這桌上一圈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這一圈中年男子臉有富態,點了一桌子菜,但沒動幾下筷子,五糧液開了三瓶,叫著碰杯,誰不喝就是不給面子。 王娟臉上笑瞇瞇的,今兒運氣好,以前廠子里的領導路過這里來嘗嘗鮮,都是有錢人,像是這原來的廠長,把棉紡廠收購了,現在做大了,家產有幾千萬,出入都是奔馳。還有那原來的車間主任,下海經商,認識了幾個有力人士,現在也有小一千萬的資產,天天吃香喝辣,那叫一個自在。 這小飯館里平日里來吃飯的都是點兩三個小菜,叫兩碗米飯,或者干脆就下碗面條,本小利薄。今天就這一桌,頂的上三天的收入。 王娟正聽廠長指使著,讓弄點醒酒湯,別一會兒都喝吐了連碗醒酒湯都沒有,說王娟沒點眼力勁,王娟陪著笑臉應道:“這就來,有貴,趕緊給咱們廠長做醒酒湯?!?/br> 王娟招呼著,見旁邊小桌上一位穿破舊皮夾克的中年男子杯子里的水已空,順手給中年男子倒了杯水,雖然這中年男人只吃一碗青菜rou絲熗鍋面,一碗七元,但每天必來,是個熟客。 皮夾克中年男子笑道:“謝謝嫂子?!毖劬鋈痪涞南虿AчT瞧去。 他是吳幼儀派來保護趙起父母的護衛,身經百戰,腰間藏著匕首。之前在屋外巡邏時見趙起臉有點熟悉,等趙起出門了才想起這就是傳說中的那個人物,沒能跟趙起搭上話,頗為遺憾,心想不知道一會兒趙起回來,能不能聊上兩句。 玻璃門推開了,進來一行四人,同時帶進來些許寒風。 廠長受了寒氣,微微皺了皺眉。 只聽王娟驚喜道:“依依,什么風把你吹來了,想吃點什么,我讓你姨夫給你做?!?/br> 聽到是王娟親友,廠長不以為意的喝了口酒,敲了敲桌子:“招呼什么呢,醒酒湯什么時候上啊?!?/br> 王娟陪笑道:“廠長您別急,就來就來?!?/br> 廠長冷哼了一聲,漫不經心的朝門口望去,好像屁股被燙了一樣,臉色大變,猛地站起來,不敢相信這個人會出現在這,恬著臉笑道:“是嚴大侄子啊,您今兒怎么不在盛隆大酒店吃飯,跑到這小店里面了?!?/br> 車間主任也看清了嚴盛,驚得臉色也不穩了,想站起身搭話,但廠長在這,他哪有那資格。他那小一千萬的資產看起來享受,但根基都在縣里面,這嚴盛給他爹說幾句話,自己的生意就能再上一層或者直接破產,根本不在一個級別。 嚴盛揮了揮手,不耐煩道:“我隨便出來吃頓飯,你忙你的?!毕袷谴箢I導接見下屬一樣。 廠長心里不高興,面上卻不敢有絲毫不恭敬,對王娟大聲道:“嚴少這一桌吃的喝的,全算我賬上?!苯又俸賹朗⒌溃骸耙稽c意思?!?/br> 有幾個老板不認識嚴盛,偷偷問車間主任:“這是誰?” “咱們縣里面姓嚴的有幾個?你昏頭了想不起來?” “嚴監?那可是負責縣里面工商財政工作的啊,這難道是他兒子?我見過嚴副長,像,這長得真像!” “原來是嚴副長的兒子,怪不得廠長這么恭敬,像我這樣的,連我們鎮長都比我大一頭,再大一點的我見都見不到,這廠長還算有人脈的,能認識嚴副長?!?/br> 嚴盛郭依依等四人坐了一張圓桌。 這店就這么大一點,這些老板的議論聲自然傳入嚴盛等人耳中,嚴盛面上不以為意,像是聽慣了一樣,看著墻上的菜單,隨意道:“依依,聽你的,要點什么?” 見了嚴盛這副上位者的氣派,錢麗一顆心幾乎都化了,怨恨的打了身邊人高馬大的青年一下,說道:“鄭明你看看你,你看見人家嚴盛,人家這氣度,你就不能學著點?” 鄭明嘿嘿賠笑,道:“嚴少那是天生的,生下來就是管人的料,我哪能比,我是被嚴少管的?!睂﹀X麗小聲道:“你那包我不是買給你了嗎?怎么還說我?!?/br> 錢麗癟了癟嘴,對自己這男朋友一點看不上,不過她也知道嚴盛不可能看得上自己,她主要是想撮合自己閨蜜郭依依和嚴盛,畢竟嚴盛若是成了自己閨蜜的老公,以后辦事什么的方便多了。 王娟拿個小本本走過來,慈愛的笑道:“依依,這么久沒見,漂亮了很多啊,想吃我做的燒白rou了不?對了,趙起那小子剛出去,你倆也是好久沒見了?!?/br> 郭依依微笑道:“剛剛在外邊的時候我見過趙起了,他正在外邊瞎逛。他還是那個老樣子,天天一個人,也不多交幾個朋友,將來上社會了可怎么辦,您也是,怎么不管管他,天天這么瞎晃悠,將來怎么娶媳婦?!?/br> 王娟笑罵道:“還是依依好,知道關心人,我家那小子就不行,回來了連個碗都不想刷,還是我逼著去刷的?!?/br> “有什么可見的?!卞X麗癟嘴道:“連跟嚴少一塊吃頓飯的膽子都沒有,依依只是照常例關心關心你,怕你老了晚景凄涼,跟你家兒子沒關系,別就沒事說起你家兒子,你這大嬸,該不會是想仗著跟依依認識的關系,還把你兒子介紹給我家依依啊,做人要掂量掂量清楚,別自取其辱?!?/br> 王娟臉一下子僵了。 嚴盛咳嗽了一聲,打斷了錢麗的話,這錢麗雖然說出了他的心里話,他確實瞧不上這小廠里出來的趙起,一個二本生,估計也沒什么大能耐了。不過面子上還是要顧及,說道:“人窮不是錯,有志氣就行,只要努力,一個月還是能賺個七八千塊,在縣里面買個房子成個家沒問題?!?/br> 王娟聽得很不舒服,什么叫人窮有志氣就行,這七八千塊,就是一輩子賺到死,也連個廠長車間主任都不如,更別說這讓廠長都恭恭敬敬的嚴盛了。心中暗嘆,自己兒子要是能像這嚴盛一樣就好了,不過這嚴盛明顯是個拼爹的,說到底還是怪自己。要是有柳清漣他爹一半的本事,現在也有個二三百萬家產,就不用這么看人臉色了。 郭依依打破尷尬:“好久沒吃到您做的燒白rou了,我很想吃,您再看著做幾樣拿手好菜,來四碗米飯就好?!闭f著扯了扯嚴盛的衣服。 嚴盛嗯了一聲,說道:“既然你是依依阿姨,我也不能不理,你兒子叫趙起是吧,聽說在康師大學財管專業,這樣吧,等他畢業了,進我們縣里事業編,旱澇保收,也算份工作?!?/br> 王娟大喜,這嚴盛明顯是個有來頭的,在縣里面事業編可是除了考公外最好的職業,特別穩定,多少人家花二三十萬往里面送,笑道:“嬸多謝謝你了?!毕肓讼?,自己這個嬸字似乎用的不太對,占人家便宜,忙又說道:“俺謝謝你了,這頓飯不用廠長請,我免單?!?/br> 歡天喜地的跑到廚房,跟趙有貴說這件好事。 趙有貴正在砰砰切菜,聽聞王娟的話,先是哈哈一笑,險些切到自己手指,而后神色突然黯淡了一下:“這嚴盛畢竟是體制內的孩子,說話三句有一句實在的就不錯了?!?/br> “我看有依依說話,有希望?!?/br> 趙有貴嘆了口氣:“這么巴望著別人,靠別人施舍,心里不得勁啊?!?/br> 王娟心里猛地一堵,有種受了欺負的感覺,正如丈夫所說,自己這么卑躬屈膝,就算能換來一個工作,也不過是人家看依依面子上施舍的。 一咬牙,王娟說道:“管他呢,我今兒把他們都伺候好,吃的滿意了,就算沒給咱阿起事業編,起碼也給咱阿起多條人脈路子,以后見面說得著話就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