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酒店已是七點半，秋末天黑的早，今兒又是陰天，厚厚的鉛云遮住了原本早該掛在天上的星月。

    兩人并肩走著，心頭都是熱的，北風吹來也不覺寒冷。

    經趙起真氣疏導，雷先傷勢已經恢復，更重要的是在不知不覺中潛移默化，開拓了雷先的經脈，這樣對他日后修煉很有好處。

    不過趙起并不打算立馬教給雷先修煉之術，人一旦修煉，除非像他趙起這個境界，曾有仙尊之能，否則就要拋棄其他一切，全神貫注日夜兼行，而雷先還有許多事想做，說是夢也好理想也罷，總之沒有那么多時間精力。

    趙起暫時只準備傳授他一套拳術，早晚修行一遍，起到洗髓伐骨的作用，為日后修煉做打算。

    當然，這一套拳術不要說在全世界范圍，就是全宇宙也屬于上等打基礎的方法。

    雷先忽然道：“剛剛那位吳大小姐說要請你吃燒烤，說起來我也想吃了，咱們去喝點酒擼個串怎么樣？”

    趙起笑道：“好啊，黃朗那小子連個飯都不請，剛開始他要是讓我吃飽了再打，說不定挨打還能挨輕一點?！?/br>
    兩人大笑，雷先道：“這小子沒眼力勁，他欺負你兩年，也壓在我頭上兩年，今兒總算報了一箭之仇，痛快！”

    趙起也道：“是挺爽?！?/br>
    和雷先走了沒多久，便見到一條街上的大排檔，今天天陰，沒有往日的人山人海，顯得冷冷清清，不過剛好適合喝酒。

    兩人走過去，坐了其中一張桌子，先點了兩道小菜，然后要了羊rou串和烤韭菜各二十串。

    雷先要了一瓶二鍋頭，趙起微微詫異為什么喝白酒，但什么也沒說，雷先倒了兩杯，自己先一口飲了。

    趙起夾了塊豆腐干吃了，等雷先說話。

    雷先突然道：“趙起，對不起?！?/br>
    趙起疑惑的看向雷先。

    “其實剛開學，黃朗找人堵你，是我和他一起做的?！?/br>
    趙起愣住了。

    雷先遙望遠方，嘴里吐著酒氣：“你知道，我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死了，是我爸一邊做生意一邊帶我，每天在外邊忙的精疲力盡，回來還要對我擠出一張笑臉?？晌夷菚r候還不理解我爸的辛苦，很貪玩，總是不好好學習，我爸也不打我，他一直覺得生意太忙沒照顧好我，對我有虧欠，只是用很失望的眼神看著我?！?/br>
    “當我明白的時候，已經是大學開學了，我很后悔沒有好好學習，只上了個二本，我想為我爸做點事，就想認識黃朗，多結交點關系，他爸黃勝利那時候雖然還沒現在這么發達，但也比我爸強一點，那時候宿舍里有三個人馬上就投奔黃朗了，羅杰算是動不得，只剩下你不怎么跟別人玩，也不在乎別人的身份。我跟黃朗約好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想把你折服，誰知道，我這紅臉一唱，就是兩年?！?/br>
    “你被黃朗堵的那天，你真心跟我說謝謝，我心里很難受，覺得對不起你，那應該算是我第一次嘗試做一個所謂見風使舵八面玲瓏的人精，那之后我就知道，我這種又臭又硬的脾氣做不了那種人，我心里就在想，你對我真心說謝謝，我就有責任幫你到底?！?/br>
    趙起喝了一口酒，夾了一?；ㄉ?，靜靜聽著。

    雷先一杯一杯灌著酒：“我跟黃朗結下梁子，就是因為他覺得我賣了他，說你只配當小弟，沒資格當他們這些家產數千萬之人的朋友，我說他不懂。跟你熟悉之后我才知道你有多拼命，我看過你做過的滿滿一大冊筆記，也知道你怕打擾舍友，有時候到衛生間看書，你可以為了清漣姐做到那個地步，我為什么不能為我爸努力一把呢？其實，秋月也是看到我從你身上學到的拼命勁才看上我的?！?/br>
    “所以，你失蹤兩天后回來，不是你謝謝我，而應該是我謝謝你?！?/br>
    趙起深吸了口氣，繼續靜聽。

    雷先似乎喝得眼圈泛紅：“我一直看不上黃朗，可是我今天才發現，我根本不如這個我看不上的人，各方面能力都不行，被他打的一塌糊涂，你和黃朗對峙的時候，我什么都幫不上，我爸被人逼得快要破產，我也同樣什么都做不了，秋月那么看不起我，那么不理解我，我心里很難過很難過，我是真的想做點什么，證明給大家看，我能行！”

    “否則的話，有朝一日，你站在那漢南乃至華夏之巔，我是作為別人眼里的狗腿子打著你的旗號耀武耀威，還是作為戰友站在你身邊？”

    趙起長長吐了口氣，仿佛要把胸內的郁氣吐盡，忽然舉起酒杯：“雷先?！?/br>
    “嗯？”

    趙起一字一頓認真說道：“你記住，我們是朋友，撐不住了，找我?！?/br>
    聽到“朋友”二字，雷先眼睛都亮了，臉上全是欣慰和感動，抓起酒杯碰去。兩個玻璃酒杯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兩人一口飲盡，一滴不剩。

    兩人互相看看對方的空酒杯，指著對方哈哈一笑。

    “新烤好的羊rou串來嘍！”

    服務員小哥端著擺滿羊rou串和烤韭菜盤子，cao著一口不流利的普通話熱情招待。

    趙起微笑道：“謝謝?！贝「缱吆?，心中百感交集，見雷先酒勁上來，已是醉意朦朧，許多原本要安慰的話濃縮成一句：“可能要下雨了，打包回去吃吧?！?/br>
    “你先走吧，我還想喝一會兒?！崩紫仁种獯钤谧雷由现巫约簺]趴下去，見趙起沒起身，笑著說道：“沒事，不用擔心我，你還不知道這么多年，我爸生意忙，我可都是自己照顧自己的?！?/br>
    趙起知道雷先心事重重，這時不應強勸，點點頭，摸了摸口袋準備把錢付了。

    突然趙起摸到口袋空空如也，大感事情不妙。

    忘向黃朗訛錢了！

    黃勝利說要以邀請函換一命，這張邀請函比浮財重要太多，趙起沒立刻說還要拿錢才行，等想起讓黃勝利給雷先父親公司錢，又被雷先出于自尊心的單挑吸引了注意力，把這茬給忘了。

    趙起想了想，沒辦法，只能向人借錢，不好意思向媳婦借錢，趙起滑動通訊錄，有兩個人選，一個是李鋒一個是吳幼儀。

    趙起想了一下，給吳幼儀發了條短信。

    “能借一千塊錢嗎？”

    趙起本以為要等一會，出乎意料那邊秒回：“好的，微信給你?！?/br>
    片刻，加微信，轉賬。

    微信上一只萌兔子的頭像：“現在你欠我兩個人情了哦?！?/br>
    趙起詫異吳幼儀調皮的語調，無論如何跟吳幼儀那冰清氣質聯系不到一塊，驀地想起自己離開酒店時吳幼儀偏臉那一抹似有似無的哀怨，總覺得似乎隱隱錯怪了什么。

    又疑惑為什么欠了兩個人情：“哪來的兩個人情？”

    “一會兒你就知道了?！?/br>
    “那怎樣還你？”

    “今天吃燒烤也不帶我，哼?！?/br>
    趙起有點懵，想了想，不管是靈藥拍賣的事，還是雷先父親被人強逼的事，都需要吳家的情報網，其實趙起也意識到吳幼儀對世俗事情的分析似乎還在自己之上，找個時間坐下來聊聊也好，回道：“好吧，下次應邀，我去付賬了?！?/br>
    回完去付了賬，額外多給了三百，讓攤主不要打擾雷先，回頭見雷先露出一個不要擔心我的笑容，笑著回應，一路走到百米外一根電線桿下，真氣收斂，屏蔽自己氣息，向雷先所在的大排檔望去。

    雷先一邊喝酒一邊吃rou。

    趙起忽覺臉頰上有點濕潤，接著第二點第三點……抬頭望去，大雨跟著傾盆而下。

    淅淅瀝瀝的雨幕下，雷先依舊在喝酒，一杯接一杯，攤主勸他回家，他只是搖頭，攤主得了趙起的錢，又見雷先似有心事，嘆了口氣，回屋里等著。

    一刻后，雷先一次偶然轉臉向路邊望去，似乎看到了什么，呆若木雞一動不動，隔著遠遠的，趙起憑借修仙者如鷹隼般的目光看清雷先臉上是極度驚訝和激動的神情。

    趙起向那個方向望去。

    漆黑如墨的雨夜下，冒著橘黃色微弱燈光的路燈照亮了一方小小天地。凌秋月站在那亮光內，身上華貴的大衣，肩批的貂皮圍巾，手里提的lv包和精心打理的頭發都在大雨中被打濕。

    雷先遲疑而不敢相信的站起身，突然向凌秋月沖去。

    趙起終于明白吳幼儀所說的兩個人情中的一個人情指的是什么了，大笑一聲，冒雨向公交站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