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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千嬌百寵在線閱讀 - 千嬌百寵 第92節

千嬌百寵 第92節

    第99章 .晉江正版獨發怎么能忘了哥哥呢?……

    沈烺早在看到顧襄密信的當天就傳書到京城,估摸了這場仗的時間,向傅臻說明自己會提前進京的情況,免得來日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只不過給傅臻的信上沒有明說是誰,只道顧襄找到了關于meimei沈沅的一些線索,自己需要提前回來求證。

    在遇到顧嫣之前,meimei沈沅幾乎占據他的整個人生,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線索,傅臻明白他的心情,自然應允。

    昭王那邊得到沈烺生擒信王回京的消息,派出不少殺手,在江州至上安的路上處處設伏,哪里想到沈烺并不在大軍之中,那些殺手回回落空,只能不了了之。

    傅臻下朝之后就去了御書房,與地官府商議三月考選的試題。

    沈烺風塵仆仆一路疾行,直到在宮門外下馬。

    漫長的宮道上,耳邊狂風呼嘯而過,熟悉的玉照宮飛檐翹角一點點地映入眼簾。

    從看到顧襄的信開始,到今日回京,顛蕩了十數日的心緒在此刻迫切到極致。

    宮門的守衛見他遠遠闊步而來,有一瞬的詫異,待他走近時趕忙俯身行禮,“沈將軍回來了!”

    沈烺朝宮殿內望了一眼,攥緊的雙手青筋隱現,“陛下可在?”

    守衛如實道:“陛下身體痊愈之后恢復上朝,與朝臣議事的地點也改到了御書房,非是從前在就近設在偏殿,將軍若有要是相稟,可到御書房啟奏陛下?!?/br>
    沈烺大步入內,一面將腰間的佩劍扔給那侍衛,“不必,我就到偏殿等候陛下!”

    那守衛阻止不及,前兩日汪順然特意交代過他們,說今后任誰也不得擅闖玉照宮,攪擾皇后娘娘清凈。

    沈烺心中急切,步子也邁得大。

    那侍衛在身后一路小跑,“將軍年前就出了京,您有所不知,如今這玉照宮還住著還未正式冊封的皇后娘娘,非是從前——”

    話音剛落,沈烺倏忽頓下了腳步。

    是啊,他的阿沅竟然做了皇后……

    這十數日他徹夜難眠,回想過幼時那么多的場景,想到她被人牙子擄去,想到她在遙州做丫鬟,也想過她進宮之后過得好不好。

    偏偏不曾仔細想過,她是怎么一步步坐上的皇后之位。

    很難相信,幼時和他窩在破廟中每天哭鼻子的小姑娘,竟然陰差陽錯地進了宮,做了母儀天下的皇后娘娘。

    沈烺眸中的光芒漸漸地黯淡下去,方才走路帶風的人,此刻雙腳像是灌了鉛,多日來不舍晝夜的疲乏夾雜著無窮盡的茫然與恐懼齊齊涌上眉頭。

    有一個聲音一直在耳畔回響。

    會不會是,弄錯了?

    人牙子隨口一說的府邸,不見得就是遙州刺史府,再往前說,那人牙子也未必就是當年擄走的阿沅的那個……

    年歲,朱砂痣,無父無母……

    世上哪有這么多機緣巧合,全讓他一個人碰上了。

    沈烺望著遠處的重檐琉璃殿頂,深深地吁了口氣,一種從未有過的慌亂和荒蕪之感緊緊遏制住他的脖頸。

    停滯在原地的時候,打前頭兩名宮女從抱廈內前后腳出來,兩人的說笑聲傳入耳中。

    “皇后娘娘的那兩只兔子真是可愛得緊,今早給火火喂菜葉,還被它舔了手心兒?!?/br>
    “可不是,”另一人笑道,“水水看著膽小,一旦同你玩兒熟了就開始粘人,直往人身上蹭?!?/br>
    兩人沒留神,一抬頭,竟看到車騎將軍沈烺近在身前,兩人皆嚇得收斂住笑容。

    沈烺深邃冷厲的眼眸緊緊地盯著她二人,幾乎是一字一句切齒地問:“你們方才說,皇后娘娘養的兔子叫什么名字?”

    沈烺相貌雖俊美,可連日來不曾休息,一雙眼眸紅得近乎妖異。

    且他從來不笑,宮內宮外無論是下人還是士兵都很怵他。

    兩名宮女被他冷肅的氣場鎮住,哆哆嗦嗦地回話:“回……回將軍,一只叫‘火火’,一只叫‘水水’,都是皇后娘娘起的名字?!?/br>
    沈烺長長地吁了口氣,雙拳攥得脆響,寒戾的漆眸似有淚光閃動。

    “哥哥,我們的名字真好聽?!?/br>
    “等咱們以后有飯吃了,我還要養兩只兔子。你命里缺火,我命里缺水,咱們的兔子就叫‘火火’和‘水水’,一只跟你的名,一只跟我的名?!?/br>
    ……

    沈烺深深地閉上眼睛,這些年在腦海中浮現過無數遍的話語又在此刻涌上心頭。

    如果說來時他已經有九成的把握,而方才那一瞬的不確定性讓他將這點把握幾乎降至一成,直到聽到這兩只兔子的名字,他已經可以認定。

    這世上還會有誰給兔子取這樣的名字?

    是阿沅……是他的阿沅。

    阮阮昨夜被鬧到很晚,今早一直睡到辰時末分,整個人還是沒什么力氣,這會才從偏殿用完早膳出來。

    行至廊下,遠遠看到殿門外聚了幾人。

    玉照宮許久沒有官員進出,阮阮好奇,偏過頭去瞧。

    溫煦和暖的日光下,年輕的將軍一身黑色暗紋勁裝,鬢發微微有幾分凌亂,卻擋不住一身挺拔凜然的氣勢。

    阮阮沒有見過這個人,心中卻意外想到了“沈烺”這個名字。

    她遠遠看著他,眼底閃過一絲迷茫,而沈烺也在看著她。

    可惜她不知道的是,對面那人表面一派風平浪靜,然負在身后的雙拳卻竭力控制著顫抖,沉寂了這么多年的心潮一度澎湃起來。

    他一步步走上前,就這么直直凝視著她,不肯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廊下的少女身姿窈窕,著一身淡粉色的廣袖流仙裙,襯得膚色雪白如凝脂。朱唇皓齒,云鬟楚腰,發髻兩邊各簪一只金鑲寶珠蝶趕桃花簪,垂下的珍珠在日光下閃動著瑩潤的光華,仿佛將融融春日裝在了發間,三春盛景在她面前亦是遜色。

    她的五官和小時候變化不大,像是復刻放大的版本,只是更加明麗動人了些,氣色比之幼時蓬頭垢面的樣子要健康許多。

    阮阮張了張口,心口仿佛被什么沉沉壓著,有些喘不上氣的疼痛。

    看著他步步走近,忍不住開口:“你是……沈烺將軍嗎?”

    沈烺有過一瞬的失神,也并未斂衣行禮,就這么毫不避諱地看著她,“臣與娘娘見過面嗎?娘娘怎知臣便是沈烺?”

    他說話的聲音很慢,透著淡淡的沙啞,阮阮卻覺得心臟被戳痛,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沈烺看到她茫然無措的樣子,心中劇烈地顫動。

    他逼著自己冷靜下來,這么多年都等到了,不急于這一時半會。

    她幼時過得很苦,這么多年恐怕早已忘記他這個哥哥了。

    無妨,他可以幫她慢慢回憶起來。

    良久,平復好了心緒,沈烺依舊目不轉睛看著她,緩慢一笑:“臣是渭北人,娘娘是遙州人,臣和娘娘算是半個同鄉,從前便是一家也說不準?!?/br>
    沈將軍很少笑,更是從不與人套近乎,身后的侍衛見他如是說,撓頭抓耳地一笑,覺得稀奇。

    阮阮卻并不覺得他在說玩笑話。

    方才因他一身攝人的氣場,有些不敢直視他的眼睛。這會四目相對,細細打量下來,才發現他生得十分俊美,五官硬朗,劍眉星目,漆眸似濃稠的墨,莫名給人信賴的感覺。

    有點說不上來,這樣的眉眼,這樣的輪廓,好像隔世經年在心口深深烙下的印跡。

    既遠且近,觸之不得。

    卻又有一種隱隱的力量牽引著,告訴她,她應該認識這個人。

    可是為什么,心口這么難受。

    廊下有風吹過,她微微紅了眼眶,想要抬手撫一撫心臟,卻還是忍住。

    其實這么看著一個陌生的男子,已經算是失態了。

    她怔怔地偏過頭,不再與他對視,好像心里那種怪異的難受也輕了些。

    嘴巴張闔著,半晌才憋出一句:“沈將軍是來見陛下的嗎?”

    沈烺默了片刻,然后慢慢地走上臺階,高大的身影籠罩下來,廊廡都顯得逼仄,阮阮下意識退后兩步。

    他垂首望著她,便也不再逼近。

    這般直白的目光放在旁人身上都該是無禮的,可他恰到好處的距離感又讓人覺得恭謹。

    沈烺素日冷凌的目光偏向平和,“是臣唐突了娘娘,臣有一個meimei,與娘娘年歲相仿,容貌亦有幾分相像,方才那一剎,好像看到了臣的meimei?!?/br>
    他似是自嘲地笑了笑,前頭語氣輕松,末尾四個字卻咬出了重量。

    阮阮心弦忽然震動了下,“是嗎?”

    忽然想起沈烺是有個未婚妻的,棠枝同她說過,那未婚妻就是顧大人的女兒。

    如此說來,他們本該是這段緣分的,可阮阮就算想順著他的話套近乎,也不能戳人的心窩子,話到嘴邊的義父也咽了下去。

    沈烺含笑說:“臣少時家徒四壁,土坯和垡子壘砌成墻,內屋中央擺著口大鍋,朝南的木窗下有一方土炕,一到冬日,一家四口擠在炕上取暖,窗紙擋不住風,娘把meimei穿不下的棉衣裁下來,一錘一錘地釘在窗牗上?!?/br>
    他說得很細致,那些陳設都是在腦海中有了具象。

    阮阮想象著夢里看見過一遍又一遍的泥草房,眼前漸漸模糊了。

    沈烺繼續道:“屋外有個小院子,平時曬莊稼,雞窩里有兩只雞,每天放出去找蟲子吃,日頭西沉的時候自己就會回來,雞窩旁搭了一座小草屋,meimei養了她最喜歡的兔子,這樣的日子雖然清貧,但一家人在一起,每天都很快樂?!?/br>
    他似有似無地嘆了口氣,“后來州縣鬧饑荒,爹臥病不起,家里的雞被人偷走,最后一罐小米也快要吃光了,爹娘瞞著我和meimei,每日一頓小米湯省給我們吃,后來實在是不行了,爹病得快死了,餓得氣兒有進無出的,娘無奈,偷偷將meimei的兔子燉了湯。娘哄meimei說,兔子是跑丟了,夜里meimei躲在小草屋旁偷偷哭,其實白天娘剝下兔毛出去賣的時候,meimei在門口面看到了,卻沒有戳穿娘的謊言。那段時間真的很難,爹一病不起,娘的眼睛也一直不好,后來他們還是死在了饑荒?!?/br>
    阮阮聽到這里,只覺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心口被撕開,細細密密,疼得讓人無法呼吸。

    沈烺聲音漸漸有些沙啞,“朝廷遷民救粟,災民都往南邊逃荒,我和meimei跟著一起走,meimei身子不好,一路上總是發高熱,沒辦法只好在安西縣的一處破廟棲身,白天我去河邊摸魚,到山林里摘果子,每天變戲法地給meimei帶東西回來,meimei膽子小,一枚松果都能把她嚇哭?!?/br>
    阮阮的眼淚一顆顆地往下落,陌生又熟悉的記憶一點點地漫入腦海,“松果,哥哥拿松果嚇唬我……”

    沈烺眼底閃動著淚光,含笑,聲音有些哽咽,“meimei說,她知道娘把兔子燉了,可她一點都不怪娘,以后有了錢,能吃上飯,我們還要養兩只兔子……”

    “和哥哥一人一只,你命里缺火,我命里缺水,咱們的兔子就叫‘火火’和‘水水’,一只跟你的名,一只跟我的名……”

    阮阮口中喃喃地接上他的話,都是她從前常常掛在嘴邊的,她笑著笑著,眼淚卻止不住地往下掉。

    沈烺抿著唇,沉默了一會,“我和meimei的名字,是爹請村里識字的夫子幫忙起的,命里缺火就叫沈烺……”

    阮阮哭得泣不成聲,“命里缺水的……就叫沈沅?!?/br>
    沈烺牽唇一笑,“我們的名字都很好聽,是不是,阿沅?”

    “阿沅,阿沅……”阮阮口中重復著這個名字。

    夢里那些斷斷續續的場景拼湊到一起,幼時失去的記憶在他的指引下慢慢變得清晰明朗。

    土炕上臥病不起的是爹,坐在爹身邊哭得雙眼通紅的是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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