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嬌百寵 第5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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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玄色龍袍,眉眼凌厲,薄唇緊抿,滿身威懾人心的寒意。 高不可攀,觸不可及。 與她的世界永遠就這么格格不入。 - 偏殿。 傅臻坐于上首,幾位大臣各自坐在下首的圈椅上,正在與地官府官員商議今冬賑災事宜。 殿門一開,底下人屏息斂聲魚貫而入,將茶盞與點心一一布在傅臻和眾人身側的桌案上。 傅臻信手端起茶盞,眸光一轉,瞥見那琉璃盞上四枚金黃酥脆的點心,不由得眉心一蹙。 那司倉下大夫素來貪嘴,鼻子比誰都靈敏,往日偏殿議事茶水點心皆以素淡為主,不吃也罷,可今日這地瓜糕……未免也太香了! 油香混著地瓜的香甜氣息,直將人肚里的饞蟲全都勾出來了! 司倉下大夫心道,今日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卻不知這是陛下的主意,還是茶房悄悄給大伙改善了伙食? 他偷偷抬眸覷傅臻的面色,可咱們陛下素來冷面冷心,對這道地瓜糕壓根不屑一顧,只靜靜抿了口茶,便將茶盞放下了,繼續說起前往北疆賑災的官員。 底下眾人心中其實也蠢蠢欲動,可他們礙于陛下威嚴和自己的臉面,旁人不動,自己絕不可能先動。 好半晌過去,眼見著那地瓜糕一點點涼了下去,眾人一面商議國事,一面揪心得緊。 事議到一半,底下的婢子進來添茶,眾人繃緊的神經也稍稍松下來。 傅臻冷冷朝向下首桌案上的點心,神色淡漠地道:“諸位不用這些點心,是在怪罪朕招待不周么?” 底下人面面相覷:??? 這從何說起呀!你不吃,誰又敢吃! 司倉下大夫聞言再也忍不住,抓起一只地瓜糕便往嘴里送,口中含糊不清也朝眾人之直點頭稱贊:“不錯,這地瓜糕的確香甜軟糯!你們別愣著,都嘗嘗,嘗嘗!” 第51章 .晉江正版獨發見者有份,這算什么誠意…… 傅臻向來將議事和進食分得很開,若非事態緊急,用膳之時絕不會提及半點政事,而議事時只偶爾抿幾口茶,至于點心,味大且碎屑多,幾乎是從來不用。 今日竟是主動提及請眾人用茶點,這是汪順然沒有想到的。 從卯時前起身更衣,汪順然就發覺陛下情緒不大對,不說話時薄唇抿緊,眸中藏著冷冷鋒芒,落在人身上有種寒箭般銳利的分量!尤其上朝期間那周身的肅殺氣場,足以震懾在場所有。 這情形遠非往日的冷冽足以形容,而是一種苛刻的冷酷,以至于汪順然在他身邊連喘氣都不敢大聲。 直到這點心一奉上來,他面色雖還是一貫的淡漠,可殿內氣氛明顯不如方才那般壓抑,眾人聞言紛紛用了幾塊糕點,倒也津津有味。 趁著里頭氣氛松快幾分,汪順然走到廊廡下,伸手招了個小太監過來,笑問:“今日這地瓜糕是誰做的?陛下有賞?!?/br> 那宮監一聽就滿臉歡喜:“奴才也不太清楚,只是方才見到茶房的木藍姑娘上來侍奉茶點,八成是她的手藝?!?/br> 回這話的時候,木藍及兩個宮女正端著茶水從東邊廊廡下走過來,并不知兩人正提及自己,見到汪總管笑意盈盈地立在廊下,便也恭恭敬敬地上前行了個禮。 汪順然抬手笑道:“起來吧?!庇洲D頭往殿內瞧一眼,問道:“那地瓜糕可是你做的?” 木藍訝異了一瞬,一側頭,那小太監正朝她擠眉弄眼,想必是好事。 茶房的下人平日不在御前伺候,因此在玉照宮的地位并不高,除了唐少監這樣的老人,她們這些宮女甚至不如外院灑掃的宮人在大總管跟前得臉。 被汪順然這么指名道姓地夸賞一番還是頭一次,木藍是真的很想點這個頭。 事實上,她腦子一熱,也就這么做了。 做地瓜糕是姜美人的主意,可人人都知道,制作過程是她與姜美人一同完成。唐少監不在,茶房內煮水聲、滾油聲嘈雜,加之人人手里都有自己的差事,誰還能盯著她不成? 只有姜美人,也只有她知道自己從頭到尾只蒸了地瓜,至于后面的和面、油炸幾道工序皆是她獨自完成。 但,那又如何呢? 誰都知道姜美人是個悶葫蘆,不可能將做點心這等小事拿出去到處張揚,何況她并不得寵,又唯唯諾諾,就算吃了虧,難不成還敢到陛下跟前替自己討個公道嗎! 陛下何等暴戾?一口就能咬斷她的脖子!她哪里敢! 木藍腦海中思緒紛亂,兩個小人一直在打架。 當然她也害怕事情暴露,畢竟在玉照宮說謊、冒領他人功勞,若是在往日,借她十個膽子也不敢! 可她一晃神回來,頭已經切切實實地點下去,而汪總管笑對她道:“做得不錯,諸位大人都用得很滿意,下去領賞吧?!?/br> 這話一出,木藍再也沒有后悔和挽回的余地,只得叩首謝恩。 廊廡到茶房的宮道上,木藍幾乎渾身都是僵硬的,腳步虛軟,背脊出了一層冷汗,整個人都有些失魂落魄。 待回到茶房,已經瞧不見那纖瘦婀娜的身影,心里這才稍稍安定下來。 她咽了咽口水,喚一個小丫頭過來問:“姜美人不在?” 小丫頭看著阮阮出去的,趕忙道:“美人方才就離開了,木藍jiejie你找她么?” 木藍眼皮子一跳:“我就是隨口問問!” 小丫頭沒想到她忽然這般疾言厲色,悻悻地下去了。 - 這回議事倒沒有往日那般持久,地官府的幾位官員商議出了賑災的人員和方案之后,晌午之前都各自散去了。 桌上琉璃盞內的點心,幾乎都消滅得干干凈凈。 唯獨傅臻案前那一盞,原封不動,堆放得整整齊齊。 待地官府的官員一走,傅臻又傳了神機局議事,中間的當口,汪順然滿臉堆笑地一指那地瓜糕:“幾位大人都嘖嘖稱贊,看來這點心是做得真不錯,陛下何不也嘗嘗?” 傅臻只淡淡看一眼那點心,目光又落回手中的奏疏。 汪順然倒有些好奇了,今日破天荒地招呼旁人用,自己倒是梗著脖子不吃,這又是什么道理? 汪順然攏了攏袖,又哈著腰道:“做這點心的是茶房一個手藝不錯的宮女,若是合陛下的口味,來日奴才便交代——” 話音未落,傅臻眉頭蹙緊,眼底凝結了一層霜色:“你說做這點心的是什么人?” 汪順然微微一滯,怔愣了下才道:“是御茶房一個叫木藍的宮女,方才奴才讓她下去領賞了?!?/br> 傅臻默默聽著,眼尾一挑,不緊不慢地端起茶盞抿了一口。 杯沿之下,唇角略彎,勾出淺淡的笑意。 小東西。 茶房素來不會如此反常,將這般重味的點心奉上來,還是地瓜,不是她的主意還能有誰? 想向他討饒,卻要以旁人的名義,且滿座眾人見者有份,這算什么誠意。 他一貫不動聲色,擱下茶盞時,方才嘴角那一抹笑意已收得干干凈凈。 汪順然壓根摸不著頭腦。 待到神機局的幾個督衛進來,汪順然攏著拂塵掩門出去。 阮阮在窗邊便聽到幾個灑掃宮女竊竊私語,說今日稀奇,想必那點心做得好,底下人從偏殿收走不少空盤,茶房還得了賞賜什么的。 阮阮抿了抿唇,走到殿門外將那兩名宮女喚過來,想了想才問:“你們方才說,今日茶房上的點心都被大人們吃光了?” 兩人大大方方地點了點頭,此事若是遇到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主,恐怕還要治她們個嚼舌根的罪名,可這是姜美人,脾氣頂好的主子,自然不會在這些小事上怪罪。 兩人俯身施了個禮:“不過,奴婢們也是聽人說的?!?/br> 阮阮趕忙讓她們起身,心里琢磨了下問:“那……陛下也用了?” 兩名宮女面面相覷,另一位著秋香色宮裙的宮女看著她道:“奴婢聽說,似乎除了陛下,所有的大人都吃完了點心?!?/br> 話音方落,阮阮清亮的眼眸微微黯淡了下去。 那兩名宮女不明主子心中所想,以為惹她慍惱,趕忙俯身告罪,阮阮這才回過神,沒有多說什么,讓那兩人退下了。 阮阮獨自回到窗邊,坐了下來。 淡金色的天光灑落下來,窗邊的兩個小雪人沐了薄薄一層暖意,雪色瑩光流轉,幾日下來風骨猶在,卻顯得清減不少,不似幾日前那般可愛。 這暖陽一照,沒多久就該融化完了吧。 阮阮手里捧著一杯茶,悶悶地喝了兩口。 陛下沒有吃她做的點心,是還在生她的氣么? 還是說,并不知道那點心是她做的,所以才不吃? 阮阮覺得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些,不,也不對,陛下定然是生著氣的。 昨夜的情形歷歷在目,設身處地去想,給大晉天子坐冷板凳,阮阮自己都覺得自己太過不識抬舉。 天底下誰敢忤逆他?陛下沒有治她的罪,就已經算仁慈了。 阮阮一面給自己手背濺到滾油的紅腫處上藥,一面想著,玉照宮內抬頭不見低頭見,今日她拿什么來面對陛下呢? 除非她對自己近日種種反常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否則陛下這輩子都不會再想要見她了吧。 想到此處,外頭忽然傳來輕微的喧鬧聲,阮阮透過窗縫循聲望去,竟是松涼從宮門外進來,手里還抱著兩坨毛茸茸。 待她走近了再瞧,竟是壽康宮的那兩只兔子! 阮阮眸光一動,唇角已經翹起來,趕忙下了榻。 松涼原本是要將兩個小家伙抱到下人的圍房先行安置,沒料阮阮眼尖,立刻從殿中跑了出來,腳腕的金鈴鐺鐺作響。 阮阮跑得急,這會還有些喘,伸手去順兔子的耳朵:“怎么把它們帶過來了?” 松涼道:“外頭天冷,那假山下的兔子窩也不夠暖和,可火火和水水偏不愿住壽康宮,盡想著往外頭跑,昨兒我同汪總管提了一嘴,說帶到蘭因殿讓蘇嬤嬤照看幾日,汪總管說別,知道美人心里惦記著,便讓奴婢帶它們到玉照宮后頭的圍房做個窩,美人想瞧也方便?!?/br> 阮阮心中自然是歡喜的,只覺得怎么摸也摸不夠,“對了,讓人尋些苜蓿草來,膳房還有胡蘿卜,它們餓了吧!” 松涼笑道:“方才都喂過了?!?/br> 正說著話,汪順然從西邊廊廡下了臺階,慢悠悠地走過來,拿那拂塵的長須在兔耳朵上掃了掃,笑道:“玉照宮龍氣鎮壓著,兩只小家伙這回可還敢跑?” 兩只兔子果然害怕,在松涼懷里一動不敢動。 松涼正要去圍房,卻被阮阮輕輕拉住了一截衣角。